侍中钱丰察颜观色,深知此事不可久托,遂入谏道:“立储一事,应出圣怀,臣意宜请速断,不可迟延!古人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愿王上为义割恩,即行裁决!若不忍废立,便当坦怀如初,不劳疑议。事机虽密,容易播扬,不可使变生意外,贻笑千秋!”
赵王犹豫道:“卿可谓能断大事,但事关重大,不可不三思后行!且公子林废黜在前,恐人将谓孤太无亲情,如何是好?”
钱丰道:“臣恐千载以后,谓王上只能裁弟,不能裁儿!”
赵王听后默然不应。
与此同时,赵师何府中,近两千余卫兵举着火把分队站立,火光把整个大院照地透亮,赵师何一身戎装率先出现,后面跟着赵师道,以及中舍人萧仲基,左卫率袁正见,中庶子辛斌等人。
看着面前两千多军士,深知自己成事就靠这些府兵亲卫,赵师道命人为两千多卫兵各自斟酒,好好慰劳一番。
赵师何等人回到大厅,赵师何流涕道:“王上信谗,将见罪废,自问尚无大过,不愿受枉,明旦将行大事,望卿等协力援我,共图富贵!”说至此,赵师何一一下拜。
赵师道等慌忙避席,萧仲基逡巡答语道:“从古不闻此事,还请公子三思!”
赵师何闻言不禁变色,现出怒容。萧仲基见赵师何面色阴沉,便即改口道:“当竭力奉令!”袁正见等人亦依声附和。
只有中庶子辛斌呵叱道:“诸君谓公子真有此事么?公子幼尝患疯,今或恐是旧疾复发呢!”
赵师何听了愤怒异常,怒瞪辛斌道:“你说我不能成事吗?”
辛斌答道:“事或可成,但成事以后,恐不为天地所容,终将受祸!如公子果有此谋,还请罢休!”
赵师道在旁说道:“这是何事,尚说可罢手吗?”说完一招手便将辛斌一剑击杀。
所有人看了之后更是胆战心惊,身体战栗,伏在地上不敢出声。赵师道轻蔑地扫了这些人一眼说道:“诸位不必惊慌,主上昏庸,吾等当戮力同心,不复相欺,事成之后,诸君皆有从龙之功!”
萧仲基等人唯唯诺诺,只得答允,随着赵师何等人上了战车,朝丛台宫而去。
一行两千余人到了常春门,往常应当紧闭的宫门适时打开,赵师何等人自然率兵直入。
赵师何卫队本不得入禁城,城楼上宫卫见赵师何人多势众,不禁警戒道:“公子何故率兵来此,可有我王诏令?”
赵师何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伪诏,指示门卫道:“接奉密敕,有所收讨,可放后队入门。”门卫不知是诈,便一并放入。
左卫率袁正见为前驱,领着高手数十人,直驰入章含殿。
此时的赵王正和侍中钱丰、大将军何庆,尚书仆射王湛之商议立储之事。忽然听见外面杀声四起,赵**站起身,大殿外一个血淋淋的侍卫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王上!不……不好了……”还没说完侍卫就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这时,大将军何庆见势不妙,立即劝谏道:“恐有贼人作乱,臣等请王上暂避。”
赵王怒道:“岂有此理,何庆,孤令你领兵平叛,所有贼人格杀勿论!”赵王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血气方刚的时候。
被叛军杀进丛台宫,相信明天此事就会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这让欲在东土树威的赵王颜面何存!
可是赵王再也活不过明天,大将军何庆刚刚领命出大门,下一刻自己便人头落地,身为文臣的侍中钱丰和尚书仆射王湛之吓得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一道手持斩马刀的人影出现在了昏暗的月光下,不是斩马刀,而是东土早已失传的陌刀!他手中的兵器还滴着血!
“你……你是什么人!”赵王勉强镇定地呵斥道。
人影走了进来,在幽幽烛火下,赵王三人却看不清这人的真面目——一个蒙面人!
“护驾!”赵王大喊,很快六名赵王亲卫拔刀冲去,与蒙面人打成一团。
“王上,臣等请王上移驾!”钱丰和王湛之护着赵王从后殿撤离。
然而,赵王柯的六个亲卫,每个实力都接近五阶大乘的武者,在蒙面人的手中都撑不过五回合便人头落地。
“赵柯!哪里走!”蒙面人怒吼一声,好似蕴含了巨大的恨意,喊的时候他的眼里还有些兴奋的神色。
“王上快走!”钱丰见蒙面人追了上来,回身不顾一切地一头向蒙面人撞去。可是一个文弱大臣怎如六个五阶亲卫,只下一刻就被蒙面人砍翻在地,生死不知。
“哈哈哈哈,赵柯!你也有今天!”蒙面人狂笑不止,可这声音在赵柯听来与地狱的丧钟无异。
“啊!”半声惨叫,赵柯身后的王湛之已经人头落地,而赵柯也被逼到了一处角落。
赵柯呼救不得,颓然地坐在地上,无力道:“看来孤今日要命丧于此了,可否能让孤看下你的真面目,也不做冤死之鬼。”
蒙面人落下了面罩与头巾,他的头上依稀可见的不少白发,面色苍老,乍一看似乎比赵王年龄还大。
赵王惊问:“你是何人?”
蒙面人眼中光芒一暗,接着一声苦笑,那笑声苍凉而又愤怒:“你赵王妻妾成群,子嗣众多,当然不会记得我这个‘野种’了!我是赵师道!不!他们不止一次地辱骂我‘你也配姓赵?’
“谁愿意姓赵!我多么不想姓赵,我娘本来可以有个安稳的一生,更不会有我的出生,都是因为你这个畜牲!让悲剧发生,今天,是你自己一手造就的!”赵师道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狠狠地踢了赵王几脚来发泄!
这一辈子,自从他十几岁迥然一人来到邯郸之后,只对自己的妻子孙春华哭过一次,只是这次,大仇将报的他却忍不住被这个不认识自己的“父亲”激出了泪水。
赵师道满脸苦涩,暗恨自己何必如此,因为自己的“父亲”不认识自己而哭,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