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奴离了母亲都这般可怜,那小孩儿要是离了父母是不是也这般可怜啊?”
夜色渐深、透着微凉,王灼儿细细瞅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睡熟了的孩子,耳畔不住的回响着这小人儿先前在宫宴上所说的话。
她不由得欣慰自己孩儿的天资聪颖,只随口的一句叮咛就能记得规矩,带着恭敬于外人面前唤秦懿承和她作父王母妃,同样只学了一遍礼仪就能煞有介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羞不怯的向景徽帝问安。
甚至于,这不过两岁余的孩子已经懂得举一反三。在宫宴上利索的同景徽帝说完了那番她教过的话也罢,更是在没人教他的情况下拿府中养的狸奴和狮子狗儿做比较。
试问,天下间哪有做父母的不会欣喜自己的孩儿是如此的聪颖出众呢。只是王灼儿的忧虑不安却是远远多过了这份所谓的欣喜,更是因着孩子生在寅朝皇室而觉痛心。
她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孩子抱紧了几分,伸出手显着小心翼翼抚摸着他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不禁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羲儿已经睡着了,让乳娘嬷嬷们抱下去照看吧!”
秦懿承目光瞧向了王灼儿怀中睡得正香的孩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双手扶住了王灼儿的肩膀,却是一个眼神示意候在屋子里多时的嬷嬷乳娘上前将孩子抱走。
“不,我想带着孩子一起睡!”
王灼儿这一句话吞吐至嘴边却是没有说出来,哪怕心里舍不得,可未免秦懿承瞧出端倪还是依言将孩子交给了乳娘。
“做父母的都会高兴自己的孩子早慧出众!推己及人,做祖父的会偏爱自己聪明伶俐的孙儿也委实正常不过!”
秦懿承无比温柔着语气,由王灼儿背后伸手将她整个人环腰抱住。他自是没有放过王灼儿打从宫里出来就显着的心不在焉,同样瞧出了她在哄孩子睡觉时所流露出忧虑不安。
“我知道你担心父皇对于羲儿偏爱过甚,会引得他人嫉恨从而受到伤害。可你是不是忘记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为夫在呢。为夫哪怕拼了这条性命也护你们母子周全,断不会让你和羲儿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的!”
王灼儿由秦懿承所言的“拼了性命”觉出了无比的认真,心头当即为之一紧使得自己的担忧先于了理智。
“殿下你又开始胡说了!”
“我哪里胡说了,男儿大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儿不是应有的担当吗?”
秦懿承从王灼儿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对于自己的担忧,眉眼间顿时染上了喜色。他又是轻松着口吻同王灼儿抠起了字眼。
“此外,夫人你方才说了一个又字,为夫怎么不记得的自己先前有胡说过的?”
“羲儿在宫宴上说的那句不正经的话,不是殿下你教的吗?”
“什么叫不正经的话,孩子明明说的都是实话。为夫可不就想着能成日拥你入怀再一亲芳泽的!”
秦懿承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带着那么些痞气。他调笑罢些微别过头又是于王灼儿耳畔轻声言语道。
“再说就只这么一句话使得南疆使臣知难而退也罢,还给岱钦找了不痛快,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王灼儿听着秦懿承得意洋洋的语气,再一想到自己先前于宫宴之上的窘迫,心中多了不平衡也就向秦懿承泼起了冷水。
“哼,可不是殿下你教羲儿说的话有用,而是南疆的使臣明事理,知进退!若是换个人,指不定还是会想尽办法的将南疆公主塞给你呢!至于岱钦有没有被膈应到,我是不知道。反倒是知道了殿下你没脸没皮,就为了给岱钦找不痛快,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无妨啊,反正那些正经该说的话,你不都已经教羲儿在今日宫宴上说过了嘛!如今这事态发展也已是开始朝着我们所预期的方向而去,不也挺好的!”
王灼儿对于秦懿承这不以为然的口吻又是多了几分不满,没由得想起了宫宴结束之后,景徽帝着身边的魏荣来同自己传的话,脸颊又是微微发烫忍不住埋怨起秦懿承来。
“如此说来,殿下你当真是不正经!对孩子该教的不教,不该教的却是没少教。殿下你可知道方才出宫前陛下身边的魏公公同我说什么了?”
“嗯,说什么了?”
“他说是陛下的意思着我规劝殿下在羲儿面前收敛些,需得以身作则莫要教坏了孩子!”
“哈哈哈哈,夫人,你倒与为夫说说需得怎样个收敛法!”
秦懿承已然是嬉笑着出声,尽管由此知道了这宫中的耳朵传消息传得倒是挺快,却是没个正形的逗弄起了王灼儿。
“夫人,你说为夫是该如这般收敛,还是这般呢?”
王灼儿因着秦懿承这刻亲过了脸颊又再咬起了她的耳朵不由觉得羞赧,却是一想到先前在宫宴上景徽帝对于秦元羲所流露出的喜爱而越发的不安。
她回转过身制止了秦懿承这会儿有意的撩拨,亦是无比正经的言说。
“殿下,陛下如此的喜欢羲儿,你说他会不会在某一天将羲儿接进宫去。那么我以后就很难见到羲儿了!”
“怎么会呢!羲儿还小呢,即便是父皇真的动了想将羲儿接进宫中扶养的心思也不会是在这两年。何况,就算羲儿真的被父皇带进宫教养,你是羲儿的母亲同样是太子妃也可时时进宫,又怎会见不到羲儿呢!”
秦懿承宽慰至此又再将王灼儿拥入了怀中,同样由王灼儿这过份的忧虑觉出了不对劲。他为此亦是重新审视起自打羲儿出生以来,景徽帝对于这孩子所展露出的过犹不及的偏爱来。
因着秦元羲的出生,秦懿承毫无例外的沉浸于为人父母的喜悦之中,同样因着孩子一点点的长大所展露出的傲人天资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聪明伶俐的孩子就当受到这般的爱护,以致于将景徽帝对于秦元羲的偏爱只是看作了隔辈之亲。
这刻,秦懿承冷静下来细细斟酌许久,突得警觉自己回秦城的这两年多来似乎心软了不少,同样多了些许天真。甚至于都忘记了自己由备受宠爱的中宫嫡子沦落至西境那个受尽明枪暗箭的无助少年亦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
如今,在西境淌过了尸山血海再回秦城是欲争夺这至尊之位的秦懿承,后知后觉自己因着对孩子的喜爱又再高估起皇室亲情不由显着可笑了。他突得又再想起今日宫宴上景徽帝随口的一句羲儿随了王灼儿喜欢吃桂花糕,神情更是随之复杂起来。
“我爱你,很爱很爱!”
秦懿承一改往日在王灼儿面前的那副吊儿郎当,语气一本正经的多出了些许沉重的味道。他将本就拥于了怀中的王灼儿圈得更紧,蓦然多出了一股子想将她整个人变作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冲动。
“灼儿,你爱我吗?”
王灼儿闻言顷刻愣住,同样被秦懿承这无比突兀的问题给问住了。她亦是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以致沉默。
“罢了,我就猜着你不会应我!如此,我亦只好做自己擅长的事了!”
秦懿承语气淡淡亦带着笑腔,话说罢自然而然的吻住了王灼儿脖颈,较之以往充斥着浓厚的占有欲,心中却是怅然若失。
王灼儿又怎么会没察觉到秦懿承的失意,她呆呆的如同木头一般任凭着秦懿承的肆意妄为,于心中踌躇许久终是忍不住的出声。
“我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识得皇帝陛下了!”
王灼儿话音落罢,在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猛然又听得了重重的摔门声。这是她第一次见得秦懿承深更半夜的从自己的卧室气冲冲的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