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夜色更浓,月亮已经爬过山头升至半空。
噼啪几堆燃烧得正旺的柴火,顺着山风呼啸,连带焰头都是朝准了一个方向。
王灼儿着眼于秦懿承肩背上的一道手指长的刀口子,心惊之余也不由得庆幸他这一身黑盔铁甲防护得力。否则这伤口要比如今的严重不知道多少倍。
她这般想着却是没能为此而减轻内心的愧疚。因为这是先前遭遇刺客时,秦懿承为救她以身挡刀方受的伤。
“我给你上药了,你忍着点!”
王灼儿拿了药瓶小心翼翼的将金创药洒在了他肩背的伤口上,而后又慢条斯理的缠起了纱布。
“只是点皮外伤,不用如此紧张!”
秦懿承觉出了王灼儿双手的颤抖方才有此一说。不过他亲眼见得王灼儿先前帮忙给自己的部下上药包扎、熟练的处理伤口,也知道她是深谙此道了。
因而到了此时此刻,哪怕王灼儿对于知道七杀阁杀手的事解释得合情合理,他也没有就此打消疑虑。
他甚至惊讶于刚刚经历了那般血腥厮杀的王灼儿,哪怕面露惧色却是从不曾失掉镇定。事后更能有条不紊的帮同行的人处理伤势,对于血腥污糟全然不带怕的。
这在秦懿承看来,并非是一个完全不懂武功且算得世家出身的女子应有的反应。
除此之外,他经由这次刺杀也发现了王灼儿的侍女叶子武功高强,只怕是可以与得了寅朝第一高手真传的魏临溪匹敌。
秦懿承沉默了大半天终是忍不住借由叶子同王灼儿扯开了话题。
“你的侍女武功很不错!”
“额?”
王灼儿听罢秦懿承的感叹愣了愣,同样放慢了替他包扎的速度。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庆幸自己此刻是在秦懿承的身后不会被察觉到神情脸色。
当然,她并不怕秦懿承质疑叶子的来历,因为徽帝当初将叶子指派给她的同时也替叶子编排好了不会有任何破绽的身世。
“叶子,叶子是我从武行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听闻她自幼得武学大家教导,武功自然是很厉害的!”
“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花大价钱去武行买个打手做侍女?”
“当初陛下赐婚,我知晓自己要远嫁西境。想着这一路山长水远,身边有个会武功的总要妥帖些,就去武行买了叶子回来!”
秦懿承先前派人在秦城核实王灼儿身份的时候,同样查了她这婢女的底细。如今听得王灼儿这么说来也知没有出入,只是他想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倒也是个明智之举!方才见你如此熟练的替我的部下们处理伤口,想来你以前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在叶城时,我曾派人打探过你在秦城的事。你与你父亲一贯不和、再加上你继母,他们是不是时常苛待你?”
王灼儿丝毫不意外秦懿承会派人查探自己的底细,却是听他提及自己的父亲继母黯淡了神色,同样多了些并不愉快的记忆。
“他们不敢,我自小就有我爷爷替我撑腰呢!即便后来我爷爷过世了,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敢正面同我叫板,也就背地里耍些小花招!反倒是我大哥自幼习武,从小到大身上不是刀伤剑伤、就是磕碰淤青,我时常替他上药包扎,久而久之就孰能生巧了。再者我们家祖上是跌打大夫,更是在战场上厮杀方得的爵位,对于这些跌打外伤还是颇有心得的!”
“灼儿,我断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
秦懿承感叹出声,即刻转身将原还替自己包扎的王灼儿揽入了怀中。他猜着王灼儿一句带过的那些“小花招”是指她曾经遭受的陷害追杀,也就忍不住的心疼起面前这刻显着风清云淡的人儿来。
他猜不到,也不忍去猜王灼儿曾经是如何挺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可却是由此意识到她今时今日所表露出的镇定皆源于往日经历的苦难。
“殿下,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王灼儿为秦懿承感慨颇深的一句话觉着莫名其妙,同样不适应被他突得揽入了怀中。
因此,她显着几分拘谨的挣脱了秦懿承坚实的怀抱,为了掩饰自己由发觉那些杀手出自七杀阁后便生出的忐忑,刻意埋下了头。
“殿下,谢谢你救了我!”
秦懿承眼见王灼儿将头埋得低低的,只当她是害羞了。他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王灼儿的头,以一副宠溺的口吻言道。
“傻丫头,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我是你的夫君,保护你不更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灼儿闻言怔了怔神,她若有所思的仰头看向即使灰头土脸也掩盖不住俊朗英气的秦懿承,多了一些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因为在类似生死攸关的时刻,王灼儿的哥哥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秦懿承对于王灼儿这般直勾勾的审视一时错愕,却是没放过她眼中闪烁的泪花所带有的难过情绪。
“就,就可能这会才反应过来刚才遭遇杀手是有多凶险,有些后怕吧!”
王灼儿相比之前的隐忍,眼泪已经嗒吧嗒吧的往外冒个不停,却是没忘记替秦懿承包扎好的伤口熟稔的打好结扣。
“不怕,我说了会保护你的,保护你一辈子!!”
秦懿承再次将王灼儿揽入了怀中,尽管他猜不透王灼儿是因为什么突然哭了。但是着见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怎能不心生怜惜。
“殿下,那些杀手的尸体都已处理妥当,并没发现什么可证身份的物件!不过,末将从其中一个杀手身上搜出一封信来。这信…”
魏临溪有些不合时宜打断了此刻正显温情的两人,他话罢神情复杂的将这一纸染了刺客鲜血的书信递给了秦懿承,目光却是停留在了王灼儿身上,以致欲言又止。
秦懿承接过魏临溪所说的书信,得见信封上所书的“王灼儿亲启”五个大字脸色骤变,等到他读完整封信的内容脸色更不是用难看二字再能够形容的了。
他的额头已是青筋暴起,不时拽住了王灼儿的左胳膊撂起她的衣袖,得见她胳膊上一个靛蓝色的凤鸟刺青与书信结尾的徽记分毫不差。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所以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就是昔日为朝廷通缉的钦犯,不止是七杀阁余孽,还是这个败类组织头目的赫天枢”
王灼儿不敢抬头看秦懿承此刻的神情,她捡起了那封被秦懿承扔到自己身上的书信,就着熟悉的字迹看罢那一字一句都透着情真意切的书信。顿时悟到七杀阁阁主赫天枢一如既往的相比杀人更懂得如何诛心。
“王灼儿,本王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与赫天枢究竟是与不是…”
王灼儿从秦懿承刻意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极力隐忍的怒气。单就这一纸书信的内容已经做到了让她无从解释。
“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