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已过正午,这是秦懿承和王灼儿约好的第三天。
今日过后,他们一行就要离开柳州继续赶路。王灼儿却是从第一日出了官驿到这个时辰了都还不见影子。
不过,就算秦懿承这三日足不出户,也未曾得见王灼儿的身影,却是通过秦银心对于王灼儿的动向了如指掌。
现下秦懿承煮了一盏清茶,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行对弈。
尽管这黑白两子厮杀惨烈、局势胶灼,然而输赢皆是由他一人掌控。
他听着动静瞥见进到内院的魏临溪,暂缓了棋局而后开始品茗。
“听银心说王灼儿找了个穷书生扮道士装神弄鬼,骗得林韩昇自行写下了罪状!”
“是,一个时辰前郡主回了一趟驿馆,说是王妃找的那穷书生见财起意,私藏了林韩昇自书罪状的信函躲得不见人影。现下王妃已找人向林韩昇透露了那书生的底细,预备借林韩昇之手将那躲藏的书生找出来!”
“岂止是要找出那书生,还想着借刀杀人之后收揽人心!”
“殿下,您的意思是?”
“虽然林韩昇自行写下了自己杀妻灭子的罪状,但终归是王灼儿使了手段。若来日对簿公堂,难免不被其反咬一口说是栽赃陷害。可若这个装神弄鬼的穷书生遭林韩昇追杀灭口,便能证明他是做贼心虚,所书罪状皆为事实。王灼儿适时充当一次好人,救这来书生于危难之际。日后对簿公堂,老书生为了活命定会死咬林韩昇,绝不松口。想来,此刻她怕是正在教韩顺娘编故事,计划着如何将自己从中摘除得干干净净吧!”
“林韩昇纵火烧死岳父母和亲子,再推发妻下井灭口,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这书生再遭他追杀灭口,为了保全性命也只得听从王妃的吩咐助韩顺娘揭发林韩昇的恶行。待日后,林韩昇伏法,又有谁会去细究这真相之中隐藏的瑕疵!王妃娘娘当真是深思熟虑,聪慧过人啊!”
魏临溪对于王灼儿只用不到三天的时间,借一书生装神弄鬼便将林韩昇的种种恶行敲定得铁证如山。
他不由发自内心的称赞起王灼儿的深思谋略,因为即便是他一时间也未必能做到如王灼儿这等地步。
“参考她先前在王府的所做所为,可不是聪慧过人!”
秦懿承闻言不时想到王灼儿,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出一抹浅笑。只是这抹浅笑顷刻便被平静无波的神情所替代。他深邃的眸子看向了魏临溪,更是显着深不可测。
“对了,让你查的东西呢,可查清楚了?”
“是!三年多前王妃确曾来过柳州托春花秋月楼的老板娘刘桂儿打听王世子的消息,这些与郡主听来的并无出入!末将也顺带查了春花秋月楼的底细,这春花秋月楼原是一家青楼,大约在四年前才改庭换面做酒楼。三年前也便是王妃来柳州之时,又以刘桂儿的名义在邻街开了一家布坊,做纺纱织布,买卖绣品一类生意。布坊做工的除了原先春花秋月楼的人便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并无可疑。而无论这春花秋月楼还是布坊的铺面,原都是老安国公王常山买下的。老安国公过世之后,这这些产业全都归到了王妃娘娘手中。”
秦懿承就魏临溪说话的功夫,已经煮了一盏新茶。他这会儿换右手执黑继续下起这盘焦灼的棋局,对于魏临溪所查探到的消息没有表露出太大的兴趣。
“不用说是,定是王灼儿令春花秋月楼改庭换面的!再者哪个勋爵世家没有几处私产生意的,若是没点钱财又怎养得起连带胭脂都能屯两大箱子的王灼儿!”
“既如此,殿下,您又为何让末将去查证王妃娘娘是否来过柳州?”
“本王只是想论证她嫁到西境前并非是在庙里静心修行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王妃娘娘在那几年的时间里并非只是到柳州打听兄长的下落这般简单!”
“由我们赶路这些时日你应当也看出来了,她可不是那些高门世家养出的矜贵小姐。一个女子不精通针织女红,却深谙博弈之术。若说四处游历、行走江湖,她怕是比我们更懂如何行事。她不懂医术却知如何救治生命垂危之人,还敢贸然给一女子接生。再说回韩顺娘母子的事,她深谙也善用人性,见识谋略不输男子。在找林韩昇罪证的过程中,她同样没有一丝一毫回避银心。甚至是借银心之口让我等知道了安国公府在柳州的产业以及她曾到过柳州的事。这便说明,她根本无惧我们知晓这些事。反倒是有些她一直藏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那才是问题所在!”
“殿下,您依旧怀疑王妃娘娘…”
“水至清则无鱼!王灼儿的身份背景十分明朗,可她的经历未必是一张白纸。相信假以时日,她定会给本王一个更大的惊喜!”
秦懿承话罢一子白棋落局,胜负已定。他为王灼儿的善良聪慧所吸引,也欣赏她明辨是非,识得大局的气度。
只是王灼儿从始至终刻意掩藏的一些东西令他好奇的同时更不敢大意。
因为他自幼年时由云间跌至尘泥中,摔得过于凄惨。这一路走来更是每每以命相搏,接下来的路更是如履薄冰,如他面前这盘棋局,若是一子落错便满盘皆输。
因而秦懿承不敢疏忽大意,尤其是对于一个已经令他动心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