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辞接过了录音笔却没有听。
医生识趣的离开,病房内什么人都没有留。
他独自站了会儿,捣鼓着录音笔,不一会儿,那温温柔柔的嗓音从录音笔传出来。
从质问到对峙,最后的爆发也被悉数记录下来。
褚江辞关了录音笔,将录音笔随意的扔到了一旁的柜子。
偌大的氧气面罩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额头。
那细小的水雾才氧气面罩的沿壁凝结,倘若不是因为这些水雾,他很难确认她还在喘气,她还活着。
瘦到只剩下骨头,伸手掂一掂都没几斤几两。
这样一个瘦小的身躯,是怎么包容那么强悍又大胆的灵魂呢?
褚江辞无声的勾了下唇,眼底冰冷一片。
他以为他能够好好把握住她,以为这算是他们两人的从头再来。
谁知他到现在也仍是不能完全猜透她的内心,仍是无法预想到她下一秒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
她做这一切之前是真的豁出去了是吗?
什么都不考虑,什么都不要了,打算连自己的命都放弃?
她很快醒了。
昏迷了两个小时清醒过来了,茫然的睁着眼睛,直到眼睛泛酸,她才眨了眨眼。
侧头,看到坐在一旁的男人,她勉强的扯着唇笑,“本来不想惊动你的”
“你想死?”
她轻轻摇了下头,“谁会想死呢?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苏乔安顿了下,目光迟疑的凝着他。
坐在一旁的男人丰神俊貌,鼻梁挺翘,嘴唇偏薄唇形却是极好的,那双眼如砚墨一般浓黑。
他在生气。
刚醒来的第一秒,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你都知道了吗?”她瞄了一眼柜子的录音笔,心底大概也有了个底。
褚江辞凝着她,“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装得那么好那么真,亏得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他的话,让苏乔安眼浮现出了一缕疑惑,“想起什么?”
褚江辞不说话,脸色冷凝又严肃。
她无奈的笑了下,“你是说过去吗?我那是随口诓人的,这瞎话你也信?鼎鼎大名的褚少不会这么愚蠢吧?”
他是背对着窗户坐着的,夕阳西落,淡淡的余晖从窗户投射进屋内。
他周身蕴着一层淡而柔和的光芒,面部轮廓被淡淡阴影包裹着。
绕算是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但也感觉的出来,他还在气恼着自己。
苏乔安极轻的叹气,说话嗓音低又哑,“因为你很聪明,我才会想你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太太不好好宠着爱护着,要和我一个没有关系的女人牵扯不清呢?我以为你是另有所图,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在照顾我,我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肯陪着我,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你对我,也知道你愿意对我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别有用心。”
她才不会相信一个男人会这么快移情别恋,尤其是像他这种常年在尔虞我诈的商圈摸爬滚打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轻易的相信一个女人,还愿意对一个女人好?
她疯起来的时候,会打的人遍体鳞伤。
他能忍那么久,还丝毫不嫌弃她吐出的秽物,愿意好好的照顾她,尽心尽力的伺候她,她真的不信他会这么没有底线的去为了一个没有过多交流的女人好。
她在想啊,一直在想,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一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钻进了她脑海里。
虽然很荒诞,但那确实是符合现状并且能够完美解释所有事情的理由。
很遗憾,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也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
她只是…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他们之间的羁绊也许她想象的还要深。
苏乔安朝他勾了下手。
褚江辞坐如磐石,一动不动。
她看着赌气的男人,极为无奈的想撑着起来时,褚江辞终于动了。
倾身向前微微低下了身按住了她肩膀,呵斥道,“别动!”
苏乔安费劲的摘下了氧气面罩,仰起头凑过去,吻堪堪落在他唇角,随后人便失去了力气瘫回了床。
褚江辞身子骤然僵住,一张俊脸神色变化不宁。
他盯着身下的女人看了许久,心思微动。
深暗的眸内掠过一抹无力,他迅速的低下头,薄唇覆在无血色的嫩、唇,极为轻柔的辗转轻吮。
许久,他才稍稍离开,嗓音低沉了不少,“以后不许再这么做了”
苏乔安点点头,眼底有狡黠的笑意。
“那你消气了吗?”她小声的问。
绷着脸也不行,让他和颜悦色,他现在也做不到。
他委实无法原谅苏乔安的冒险做法,如果不是因为护士去的及时,她可能死了。
她心虚的打量着他的表情,见他还不给自己回答,她索性开始装病。
哼唧了一声,两道秀眉紧紧拧成了麻花。
褚江辞慌了神,刚欲去按床头铃又被苏乔安一把拉下。
她可怜兮兮的说,“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生我的气的话,我会更难过的……”
他哪里还能不清楚她这是装疼!
褚江辞也不知道是该气她一次又一次的骗自己,还是该踩着这个台阶下来,他冷着脸,“你不是自己想死吗?”
她没醒过来的这两个小时里,他又反复的听了录音笔的内容,确认了她那时是没想挣扎,也是说她是真的不要命了。
他当然生气,气她骗自己,气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气她说不要他不要了……
她在做这些事情前,什么都没有想过,更没有想过她要是出了个好歹,他会怎么样。
“胡说,我要是想死,怎么会这么努力的戒药?”
褚江辞越想越生气,眸色暗沉如墨,冷冷笑了声,“你要是惜命不会这么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我费尽心力的想救你,你却一心想往火堆里扑,做这些事之前,你有考虑过其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