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君臣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挽回颓势,原因是中原好多诸侯国悖盟,纷纷倒向了楚国,承认楚国为新的霸主,并且开始进行上贡。
在这一场争霸战争中,晋国和楚国是谁强一分,必将让对方感到难受,想要千方百计地赶上。
失去了一些诸侯国进贡之后,晋国的年收入下降了二成左右,别看只是二成而已,其实总量的数额足够庞大之下,二成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国君一般有两种车驾,一种当然是战车,另一种则为广车。
两种车驾挺好进行区分,战车和广车都是用四匹马来拉动,只是广车的车体比较大,车上会有一些雕刻,还多了一个放置大纛的车辕。
大纛是什么?说是旗帜却看不到旗面,它用一些动物的皮毛、尾巴和翎羽制作而成。一般是某国君主曾经亲自猎杀的猛兽,加上从敌国缴获的大纛联合制成,上面的皮毛、尾巴或翎羽越多越华丽,基本上代表着历史越加悠久,出明君的次数也比较多。
因为是国君的战车,战车组的成员就多了一人,也就是晋君獳并不兼任车左,那么就是战车主将、戎左、戎右加御戎的配置。这样一来,战车就要加大体积,免得四个人站上去会显得拥挤。
楼令在得知郤至便是戎左之后有点意外,原因当然是之前根本不知道郤至担当戎左这回事。
由于国君在侧的关系,楼令和郤至并没有多讲话,他们手持自己的武器安静站在车上,摆出护卫晋君獳的姿态。
队伍开拔出城,过居民区的时候,道路两侧站或跪着许多人。
站着的那些人是“国人”或有大夫爵、“士”、“徒”身份的人。
跪着的则是仆、或奴、隶。
来到城外,城门边上有着一队甲士,他们的数量约是一百五十。
并不是所有身穿甲胄的人都属于甲士。
所谓“甲士”一般身披重甲,并且不止穿一层甲,外面肯定是防护力最好的甲胄,里面还会再穿上至少一层甲。他们身穿重甲之下不一定要身形灵活,主要是能够身披重甲走多少里的路又能作战多久为标准。
这些甲士全部身穿皮甲,多数手里的装备除了一杆短戈,还手持一面小型的塔盾,腰间悬着一柄战剑;少数的甲士,他们腰间除了一柄战剑,边上还悬着一个箭壶,肩上挎着一张弓。
一百五十名甲士少吗?他们却是晋国公室的全部甲士了。
真的别以为一百五十名甲士就很少,很多家族连一名甲士都没有,强大的家族能够有二三十名甲士都算多。
现如今,作为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郤氏所拥有的甲士也不过五六十,再多真的就没有了。
甲士的数量会是那样稀少,一来是装备不好搞,再则是各项要求真的太高。
这么说吧?甲士要负重六七十斤跑上五十里的路,到了地方还要能够参战,再打上至少一刻钟。想一想需要多少体能,耐力又是何等的惊人。
想要有那种能耐,平时的吃喝质量绝对要好,否则身体根本就吃不消。而长久时间的吃好喝好,以当前的生产力太难,别说他们平时还根本不事生产了。
当前年代,知道比甲士还要稀少的是什么职业吗?没错,便是乐师与舞者。
想要当乐师要有乐器,先决条件比舞者多,难度方面也大,与此同时他们一样不事生产。
甲士还能够为国征战,乐师和舞者只有在一些场合有用,并且由于《周礼》有相关的限制,乐师和舞者的数量就显得更为稀少了。
关于音乐,周公旦进行了什么限制?
有道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进行祭祀的时候会有“大型乐团”在旁演奏,越是重要的祭祀,参与演奏的乐师就越多。
至少在周朝时期,人们对祭祀的重视性远超其余时代,既然重视肯定也就会做出诸多的限制,其中就限制必须得到允许才能拥有“大型乐团”这一项。
当前时代,得到允许拥有“大型乐团”并不多,也就是除了周王室之外,也就不管规矩的楚国,以及得到允许的鲁国、齐国、卫国、郑国、宋国、越国、杞国,其中的宋国还是占了爵位高的便宜,越国和杞国则是因为担当祭祀重任的原因。
晋国没有?
所以了,晋君獳进行祭祀以及出行的时候,并没有乐团跟在旁边敲敲打打吹吹唱唱,有的只是马蹄声、车轮声以及踏步声。
晋国的历代之君其实有向周天子请过愿,希望能够获得组建“大型乐团”的权利,一次次都被周天子拒绝了。这个让晋国感到很不忿,可是又感到无可奈何。
他们先来到城外自家的营寨,稍微休息以及整顿一番,也是在等各诸侯或代表接到通知。
晋国邀请前来观赏演武的诸侯国很多,几乎国祚幸存的诸侯国都有派人前去邀请,多数被邀请的诸侯或是亲自来,也能是派出代表前来,几个头铁的诸侯国则是根本没人来,其中就包括了齐国。
齐国一直都在尝试恢复齐桓公时期的霸业,平时就比较瞧不起后来居上的晋国,有机会一定会捣乱。
一旦晋国倒霉,中原区域最高兴的就是齐国,他们巴不得晋国更倒霉一些,好让齐国有机会重整旗鼓南下与楚国硬刚,打赢楚国成为公认的霸主。
“有谁没来?”晋君獳并未卸甲,笔挺地坐在主位。
楼令和郤至站在晋君獳座位后方的左右两侧,他们频繁受到在场众人的注视。
以为能够站在国君的左右两侧没点特别?起码要得到国君的信任,出事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人,不是上前与人拼杀,其实是担负赶紧带国君溜的重任。
能够拼杀的人有许多,国君信任可以带着自己逃到安全所在的人却少。这个就是区别。
士会起身,禀告道:“齐国、燕国、越国、吴国、陈国、蔡国、邳国……”,念了十来个诸侯国的名称,随后说道:“皆不至。”
晋君獳呢喃了一声“齐国”又发出一段冷笑。
其余诸侯国?燕国与中原列国恢复联系也就没有几年的事情,大家都习惯燕国的缺席了。
至于另外那些诸侯国,他们要么是距离晋国太遥远,不然就是楚国的传统附庸,不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晋君獳又问道:“楚国来的人是谁?”
士会答道:“乃是楚穆公之子,现任楚君之胞弟,名侧,号子反。此人现为楚国右军。”
包括晋国在内的很多诸侯国讲究的是:中、上、下。
楚国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同之处,讲究:中、左、右。
楚国那边只要是公族的重要人物,一般都会有“号”,习俗便是对外对内都称呼“号”,不叫名。
另外,由于周王室权威渐失的关系,列国之君不管生前是什么爵位,薨逝之后都会追谥为公爵,晋国自然不认楚国的王号,随礼仪称呼已经薨逝的楚国之君为某某公。
晋国怎么邀请楚国的人来观赏演武?当然是楚国尽管与晋国在争霸,互相之间却是保持着极大的克制,不像对付吴国等南方国家那般不讲规则了。
这叫什么?互相留有体面。
“晋侯。”帐外传来了一声呼唤。
帐帘被撩开,一名身材高大且长相粗犷的青年人龙行虎步走进来。
晋君獳看到来人,哭笑不得地招呼道:“曹伯?”
来人正是刚刚继位没两年的曹国之君,名唤庐。
“鲁人实在不为人子!”曹君庐一副很气愤的模样,再讲出气愤的理由,说道:“频频去楚人的营地,屡屡喝得醉醺醺归营。现在还公然与楚人为伍了!”
要说当前哪个诸侯国对晋国最忠心,没有疑问就是曹国了。
这是地缘政治的原因,曹国不止受到鲁国与宋国共同威胁,他们还跟卫国不断起纷争。在这种前提之下,曹国想不对晋国忠心都不行,失去晋国的庇护,曹国不说亡了国祚,仅仅是一再战败赔款都受不了啊!
鲁国这一次来的人,他们以季孙行父为首。这个季孙行父也是鲁国当前的执政。
曹君庐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前来告状,有点掉份的同时,晋国君臣肯定要表现出愤怒的一面。
谩骂当然是没有的。
只不过,好多大臣开始谈起了齐国。
明明是鲁国倒向了楚国,他们提齐国干什么?
“以后要是齐国再攻打鲁国,我们一定不支援鲁国了!”郤至跟着提了一嘴。
情况就是,鲁国一旦发现齐国要入侵,齐军还在几百里外,鲁国君臣就派人到晋国求援:小齐又要打我了?爸爸,赶紧来救我啊!
而晋国为了阻止齐国重新强盛起来,一次次得到鲁国的求援,大多数时候派兵驰援都很及时。
晋君獳侧身转头看了郤至一眼,随后重新坐回去,没有多久又站起来,说道:“诸位,出帐各归本位。”
这是要演武了。
大帐内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岗位,他们不回去又怎么调动军队呢?
郤至立刻说道:“我们去准备车辆。”,说着还拉上楼令一起走。
来到帐外,郤至很是幸灾乐祸地对楼令说道:“鲁国要倒霉了。”
楼令对于国际关系并不知晓太多,更不清楚郤氏与鲁国的关系,委实搞不懂鲁国要倒霉怎么会让郤至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