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远发愁该如何应对匈奴时。
大汉平静的表象之下也是暗流涌动。
刘彻已经削减了淮南国的领土,另外有两个王国在今年也被废掉了。
大汉的诸侯王势力进一步被削弱。
大家都知道刘彻要对匈奴发起决战,同样的也明白刘彻解决完匈奴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解决诸侯王问题。
原本推恩令是一个非常柔和的办法,却总有几个人拒不接受。
也不怪刘彻心里面想要强硬一番。
秋日大祭的时候刘彻就宣布这一年将会是元朔元年。
一个新的开始。
进入到元朔的第一个冬季,衡山王刘赐奉诏入京朝见刘彻。
刘彻估摸是想着要在汉匈决战之前,好好地敲打敲打这些有反心的诸侯王。
刘赐本身是没有反意的。
只不过在几个月前因为手底下的一个方士卫庆的缘故才生起了反心。
刘彻对大汉掌控的如此严格,怎么会不知道刘赐的事情。
再说淮南王刘安跟衡山王刘赐是兄弟两个,哥哥想要谋反,当皇帝的肯定是要也盯着这个弟弟。
说起卫庆的事情,倒也挺好笑的。
说起来跟雷被的事情,也有些相似。
卫庆知道刘彻对于神仙方术已经产生了兴趣,就想要入长安侍奉刘彻。
结果这件事情被衡山王刘庆知道了。
刘庆大发雷霆,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背叛自己简直是不可以饶恕的事情。
立马就判卫庆死罪,而且严刑拷打,逼得卫庆自己认了罪。
结果衡山国主管民事的内史是刘彻任命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拒不执行刘赐的命令,并且驳回了刘赐定的死罪。
刘赐本来就是一个狭隘、自私、短视的人。
出了一个像卫庆这样的人就已经让他发怒了,结果衡山国的内史也敢违抗他的命令。
不过衡山国的内史是刘彻任命的,刘赐没有处置权,只好上书告内史有罪,让刘彻逮捕他。
这一手跟他的大哥淮南王刘安告淮南国相的手法如出一辙。
结果廷尉在审理衡山国内史的时候,内史直接揭发了衡山王刘赐的种种罪行。
比如强夺民田,甚至摧毁百姓祖坟当做田地的事情都被揭露了出来。
廷尉的官员查实之后,当即就要逮捕衡山王。
说起来也是衡山王运气好,当时正卡在主父偃被赐死的时候。
刘彻拒绝了廷尉府官员的请求,只是剥夺了衡山王任命官员的权限,二百石以上的小官都要长安这边来任命。
衡山王刘赐气愤不过,这才开始召集能够统兵还有懂得占卜的人,日夜想着什么时候开始谋反。
说起来衡山王刘赐好像是被刘彻逼得生出了造反的心思。
其实还是他自己小肚鸡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卫庆一个小小的谒者,想要侍奉刘彻,奔一个好前程,你衡山王直接放人不就行了。
结果衡山王偏不这么干,不这么干就算了,人家想要侍奉刘彻你还要杀人家。
也就是赶上了个好时候,刘彻还没打算对这些诸侯王下手,不然仅仅这些罪名就能够判衡山王刘赐死刑。
知道衡山王想要谋反的刘彻,就召他入京。
也没想着要对刘赐怎么样,只是告诉他,叔叔你悠着点,谋反可以,等侄子解决完匈奴叔叔你再谋反行不行?
刘彻这一套玩的真是炉火纯青。
让别人根本没有办法揣摩到他的心思。
不然终其一朝也不会有这么多自杀的大臣还有诸侯王。
衡山王人虽然易怒易冲动,可到了长安城之后了解到刘彻的意思,心里面越发的不安。
赶紧拜见了太后王娡,逃一样的逃回到了衡山国。
在逃回衡山国的路上,衡山王刘赐途径淮南国拜见了自己的大哥淮南王刘安。
他们之间密谋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是刘彻知道刘赐见了刘安就行了。
汉高祖刘邦的基因也是强大,这么多子子孙孙,在遭遇到削藩的事情时,根本就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没有人妥协,没有人主动向皇帝投诚,一个个心里面想的都是谋反。
大家都姓刘,你能当皇帝凭什么我们不能当。
其他朝代都是皇子争夺皇位,西汉好像这些皇子都没有这些心思,反倒是这些诸侯王一个比一个想当皇帝。
刘彻要不因为自己的母亲王娡还有窦太主刘嫖,估计这辈子都生不起想要当太子的心思。
就连孝景皇帝的弟弟梁孝王刘武,也是当了诸侯王之后才想着要当皇帝。
由此看来,大汉的诸侯王当不得。
处在分封制跟郡县制过渡的时期,这些诸侯王注定会成为历史车轮下的碎片。
刘彻在尽全力维持大汉的内部稳定,张远自然也不能够辜负刘彻的努力。
他在研究地图的时候,发现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匈奴大单于军臣是不知道浑邪王想要投靠大汉的事情。
浑邪王跟休屠王最后一次跟军臣互通消息是在浑邪王跟张远送信之前。
休屠王让自己的亲信把李朔送到匈奴大单于军臣那里去,以证明汉军在夫羊句山狭阻截了匈奴援军。
而后浑邪王对大汉采取既不亲热也不冷淡的做法,更能够证明张远这个想法。
大汉要是赢了,浑邪王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来长安当个侯爷,匈奴大单于军臣要是赢了,他浑邪王可以继续做他的王,也不用接受军臣的制裁。
这种骑墙的人最是讨厌了,张远可不想让浑邪王这么舒舒服服的继续骑墙。
想到这可能是取胜的关键。
张远立刻开始跟刘彻写信。
大概内容就是让刘彻派人告知浑邪王。
大汉打算在春季跟匈奴大单于军臣动手,然后让浑邪王派兵援助军臣。
这样一来军臣肯定会信心大增,即便知道汉军又往渔阳郡派了二十万大军也不会轻易的就选择撤退。
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之下,浑邪王再直接发起反叛对军臣的匈奴本部发起进攻。
张远还建议刘彻,浑邪王如果同意,那么就答应他拨出一个郡的地方让浑邪王安置匈奴的族人。
如果不答应的话,就直接赤裸裸的威胁,说二十万大军不会派往渔阳郡,会直接开向河西走廊。
至于怎么选择由浑邪王自己做主。
写完这一封信,张远又开始写第二封,向刘彻解释他的用意。
并且详细说明,就算浑邪王跟军臣合作了,五十万汉军对阵七十万匈奴骑兵也将拥有绝对的胜算。
做这一切其实并不是想要拉拢浑邪王,只是为了军臣,必须要让军臣心里面觉得他们匈奴可以获胜。
把信件装好之后,张远赶紧找了个人送往建章宫。
离春季没有几个月了。
浑邪王要是同意,不管是假装的还是真心的,都得在一开春就出发,然后最好在一个月之内赶到颓当城。
等他到了颓当城,大汉这边的二十万大军才能够出发奔向渔阳郡。
派人去送信之后,张远立马让骠骑将军府的官员开始模拟。
模拟当匈奴有七十万骑兵之时,而大汉这边只有十五万骑兵以及三十五万步卒时候的情况。
可是模拟了许多种情况,大汉这边的胜算都不是很高。
主要是要在草原上以弱势兵力包围住优势兵力的一方很难。
没有建筑物的依托,更重要的是对方都是骑兵,汉军的装备再精良只要不是在战场上挖出一条长五六米的壕沟出来,都没有办法阻止匈奴骑兵的突围。
对于这一点张远很是头疼。
匈奴又不傻,肯定不会往东边逃,他们只要往北边逃或者是往西边逃,只需要几个时辰就能够彻底的摆脱汉军的追踪。
张远看着看着,发现在大兴安岭以西还有着一股势力。
这股势力大家都知道,鲜卑一族。
不过因为乌桓一族的活动范围是东西走向,沿着饶乐水这一带,基本上就阻绝了大汉跟鲜卑一族的交流沟通。
大汉也只是知道在乌桓一族的北边还有个鲜卑族罢了。
而张远是知道鲜卑族在匈奴族被赶走之后的最大获益者。
匈奴这么大的一块地盘基本上全部都落在了鲜卑族的手中。
而且这个族群没有其他游牧民族那么刚。
他们更像是羌胡。
不过又比羌胡多了一丝血性。
鲜卑人没有臣服过匈奴,不过偶尔臣服过大汉。
张远之前有想过联系鲜卑族,然后与他们结盟共击匈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出使鲜卑,也找不到合适的路线前往鲜卑。
匈奴人的防守很严密,从乌桓族那里过去也挺够呛的。
只是想了想,张远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比跟浑邪王合作都要费劲儿,而且派过去的人基本上就是个死。
派去浑邪王那边的汉朝使者最起码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送人去送死的事情张远是做不来的。
他现在想着要是能够有个电话,跟褚达打打电话联络联络,知道军臣那里是什么情况就好了呀。
张远想着褚达,褚达也在想着张远。
颓当城这个天阴沉无比,浓厚的云彩快把人的心情压死了。
匈奴族的祭祀在颓当城的高处搭建了一个祭台。
匈奴大单于军臣躺在一堆枯木之上,面无血色,身上裹着的全都是兽皮。
周围围着一圈匈奴人在那里跳舞,而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嘴巴里面在念叨什么。
褚达还有李朔竟然也在人群中,他们跪着跟匈奴人一样念叨着稀奇古怪的语言。
再一看褚达周围差不多都是汉人,只不过现在都已经披上了匈奴的衣裳。
仔细看看,张远以为失踪了的李沮就在褚达身后跪着。
“军臣始终还是要扛不住了,褚兄你在匈奴待的时间最久,你说说会不会是伊稚斜当大单于?”
李朔侧着头,小声对褚达问道。
褚达看了看最前面的伊稚斜,点了点头。
“军臣的大军基本上都已经被伊稚斜控制住了,匈奴四个藩王有三个藩王已经被汉军杀死,就只剩下浑邪王。
可浑邪王拒不来颓当城,这匈奴左右谷蠡王还有右贤王年岁都已经大了,他们是不会反抗伊稚斜的。”
“你说伊稚斜当了大单于之后会怎么处置我们?”
李朔非常担心自己的处境,他被送到军臣面前后,亲口说要投靠军臣,这才免去一死。
而李沮是拒不投降,然后匈奴大单于军臣派褚达跟李沮沟通了之后,李沮才选择投降匈奴的。
他们三个可都是因为军臣才活下来的。
谁也不知道伊稚斜对于汉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李朔可不想刚从虎口逃生,然后又掉进了悬崖。
“不知道,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我们几个除了匈奴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听到这话,李朔垂下了头。
慢慢的祭祀进入到了尾声,老天爷仿佛没有垂幸军臣。
躺在枯木之上的军臣,也没有一丝回光返照的样子,反而精神越来越萎靡。
最终是在众人的祭祀声中,军臣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匈奴一族陷入到了恸哭之中。
张远还有刘彻估计打死都没有想到,匈奴人之所以不撤退还在往颓当城聚集,完全是因为军臣生病了,根本没有办法回到北边去。
就这样颓当城因为军臣,聚集了除了浑邪部还有休屠部几乎是所有的匈奴族人。
一些没有通知到的匈奴部族没来也是正常。
可浑邪王明显是知道这一点的,可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大汉。
褚达即便想要把消息传出去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传递浑邪王跟休屠王来的消息的时候,褚达经历的远非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
他不断地试探,才成功把消息送到了卫青手中。
而且军臣病重之后,匈奴人对他的看管也变严了。
虽然他还可以随意走动,但是暗处多了许多人在盯着他。
这些人自然不是军臣的人,这些人都是伊稚斜的人。
伊稚斜可没有把褚达当成是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就要在这个时候看住了,省的弄出一些乱子来。
军臣一死,伊稚斜就不再跪着,直接走到军臣的尸体旁边,向着匈奴的族人宣告,他是匈奴一族的大单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