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张远弄出的这五铢钱很有可能改变现状?”
刘彻听完桑弘羊的话,立即就重视了起来。
他已经改革过两次,但是两次都没有成功,最终还是让民间私铸的人以及各郡国铸钱的人给摧毁了。
也就是现在没有纸币的存在,造钱是有成本的,质量再差的铜钱也还是要用到铜钱。
若真的等纸币出现的时候,仿造者大量仿造纸币,那么造钱的就成了独一无二的暴利行业。
等交子出现之后,中国会逐渐走向银本位,可现在还没有人会有这个概念。
发行凭证依靠的不单单是信誉,更是要有能够担保的东西。
银行之所以能够立足,就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外汇储备以及黄金储备。
“如若不阻止的话,按照新安侯往日的行事手法。
这件事情基本上现在就可以看到结果。
陛下您想想,自打新安侯进入您的视线之后,虽然涉及过险境,但是从没有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习惯于先制定好一个计划,做事情从不盲目。
今日他去找了无盐朗,无盐朗并没有与新安侯达成协议,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立即派人调查新安侯想要干些什么。”
刘彻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么多的内容。
统一货币收归铸币权对大汉来讲是一件好事。
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可该不该由张远去做,却让刘彻有些为难。
刘彻作为一个皇帝,推行的两款货币最终都造成了市场动荡,私铸的铜钱越来越多。
张远要真的稳定了金融体系,那么不就显得刘彻有些无能。
刘彻还是比较喜欢将臣子的想法拿来自己用,可以采纳臣子的建议,但一定得自己做决定。
只有这样,他这个皇帝在每一件事情上就会有参与感。
好比是一个船长,手底下有大副二副三副轮机长水手等各种职能的员工。
他却总是想要当好船长这个角色,每一件事情都得管,哪怕是船上的一个螺丝钉松动了。
治国就是驾驶一艘轮船在海洋上。
随时都有倾覆的风险。
虽然嘴巴上都说着信任彼此,但真到了生死关头谁又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上?
刘彻不可能信任别人,张远也没打算信任刘彻。
正因为如此,即便张远做的事情是对大汉有利的好事,刘彻还是犹豫了。
“先派人去调查张远所为,然后把控好五铢钱对外流动的情况。
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立马封查清平坊!”
“陛下,那平阳公主那边?”
“姐姐那边,朕会去解释的。”
张远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引起刘彻的反感。
他的想法是先从长安开始试点,看看民众对五铢钱是否抵抗。
若是效果超乎预料,张远便打算将情况全部上报给刘彻,然后让刘彻帮着一起在全国范围内推行。
可才刚刚起步,刘彻就已经有了想要干预的迹象,这一点张远完全没有想到。
不过现在张远对这一切还不知情。
新安侯府内仍然在讨论推行五铢钱的细节,其中最难的一块便是放贷。
放高利贷的没有一个不是地头蛇。
他们对当地的熟悉让他们的生意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
每一层的关系都务必要打通,如此才能安全的做生意。
以张远的身份,不用去打通官府那边的关系。
不过他们对长安城以及内史地界的百姓们没有一点点的了解。
这一点是张远现在面临的最大难点。
钱放出去容易,可收回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坏账一旦出现的太多,那张远就成了散财童子。
张远可以把财富全都花费干净,可他不能没有看到效果。
只要到最后全大汉用的都是五铢钱,张远觉得自己将家财散尽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平阳公主给张远留下的这些商贾还有账房却没有那么的得力。
放贷款的人全都是白的那就做不下去。
银行放贷最后收不上来还是会让所谓的第三方催收公司去进行催收。
官方的机构都会这么做,何况是民间资本。
“侯爷,我觉得您就不要管太多。
到时候我们可以养一些人,针对借款的百姓家庭先进行一番调查。
亦或是我们多采用一些抵押贷款,要求他们拿抵押物来进行贷款。
借款人若是连房屋都没有,我们也没有必要将钱借给他们。
没有房子意味着不稳定,他们将房产抵押给我们,我们最后也不至于回不了本。”
潘楠是这群商贾的头头,也代表所有人向张远提出他们的意见。
现在听他的话,张远知道该有的步骤还是要有,正规的放贷流程还是要走。
如若单纯的想要推行五铢钱,却疏忽了放贷这一块,很可能血本无归。
“行,那我们便将生意分成两块。
兑换钱币的生意还是要展开,另外与造纸坊的销售绑在一块,目的就是为了推行五铢钱。
得到的利润只要能保证内府库以及平阳侯府的分红不至于减少就好。
放贷这一块不要再去想着推行五铢钱,就把它当成是一个单纯的生意去做。
只不过放出去的要是五铢钱,收回来的可以不是五铢钱,但是比例要按照我们设置的比例。
借贷人若是要拿贵重器物进行抵押贷款,那么我们便找专业的人进行评估定价然后放贷。
他们若是抵押房屋田产之内的,我们必须要找官府的人一起,保证他们的田契地契的真实性,另外这地契什么的也是要放到我们这里的。”
“侯爷想的周全,小人便按照侯爷说的这样去办。
清平坊占地够大,我们隔断出一部分店铺作为放子钱的店铺。
后面的地方是通用的,如此一来钱财流通起来也方便。”
“不行,两处生意分别做账,子钱庄子一开始需要的铜钱全部算是借新安侯府的。
也就是我带来的那些钱财,至于造纸坊一直处于盈利的状态,暂且只放一千万枚五铢钱,每天结算之后那些铜钱都会拿去重新熔铸。
第二天就有充足的五铢钱可以进行兑换,待账上的钱多了,再把这一千万补到子钱庄子里。
两处生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直线,子钱庄子钱放完了可以以原本该有利息的一半向造纸坊借贷。
你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潘楠想了一下,然后谨慎的询问道。
“侯爷的意思是不要把造纸坊的生意当成自己家的?”
张远点了点头。
不管干啥都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造纸术是张远提供的,那并不代表造纸坊就是张远的。
张远顶多算一个技术入股,至于该如何经营那是平阳公主的事情。
现在已经有越俎代庖之嫌,张远肯定不能拿造纸坊的获益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即便这件事情对大汉有利,而且很可能不会给张远创造出来多么大的财富。
“你明白就好,现在公主殿下让我管着清平坊那是对我的信任。
不管是我还是你还是其他人,都不可拿这份信任冒险。”
张远嘱托了一番,让潘楠他们先去操办。
毕竟放子钱可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以现在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而且张远说不定还要养一支专门用于收贷的团队,只不过这件事情暂且急不得。
半年之后再组建也是可以的。
张远现在还需要去解决另外一个难题。
真要放子钱,现在张远的资本肯定是不够的。
能求上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人。
平阳公主肯定家底殷实,可张远这桩生意都没打算赚钱,千分之五的利率只能保证不赔钱。
不赔钱的生意让平阳公主掺和进来,那就等于要欠上人情。
至于什么时候还这个人情,张远都已经猜到了。
这个人情保不齐就要用到曹襄身上亦或者是卫子夫现在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身上。
张远都没有求到平阳公主身上,但是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肯定会是一样的。
到最后平阳公主一定会让自己鼎力支持卫子夫的儿子刘据。
张远也不怕别人说他脸皮厚,目前大汉权势最盛者绝对就包含了他。
封侯之后这逼格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所以张远不能随便就去欠人情,欠容易,还起来难。
再能借钱的就是卫青了。
但张远觉得卫青估计还没有他有钱,所以直接就给忽略掉了。
紧接着就是没有名分的老丈人卓王孙。
大汉商贾之首,他不是背景最深厚的,但却是最有钱的那一个。
找他借钱可以送给新安侯的人情给他,一介商贾即便将来有难,张远也能帮得上忙。
刘据要是有难了,亦或者是平阳公主有难了。
张远能咋帮啊,他们这两个人出事那肯定是刘彻在背后使坏,张远不把自己给搭进去就算不错了的。
刘据也是倒霉催的,身边一群耀眼的青年。
刘彻当儿子养的就有霍去病金日磾这些人,再拿这两人跟自己那平平无奇的太子比一比,落差就出来了。
为啥我这么一个千古圣君生出来的儿子一点闪光点都没有,人家的儿子咋这么聪明。
当儿子养始终不是自己的儿子,这种落差会越来越大。
当老子的看不上自己的儿子,最终的结果便是不管儿子干啥,老子心里面都不会舒服。
儿子知道老子不喜欢他,还会上赶着去吸引老子的注意力。
然后就会陷入到一个死循环,等到儿子挂了之后,老子回想起过往的曾经时,才会明白。
原来儿子那么做都是为了获得老子一句夸奖罢了。
不过到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人力无法回天。
同样的桥段在历史上上演了不知道多少回,最多的当然就是在皇家。
等将来张远要是跟刘据认识了,一定极力劝说他不要浪稳着来。
庸庸碌碌不是过错,一个让所有人都记不得的太子即便最后当不了皇帝,那也能落个平平安安的下场。
现代鼎鼎有名的海昏侯也就是汉废帝昌邑王刘贺就证明了这一点。
被废了之后还能富贵一生,也是无能的一种好处。
当太子被杀无非就是自己太跳,或者是母亲太跳。
卫子夫不是那种能跳的起来的人,所以只要刘据不跳,平阳公主不造孽,那么这一脉就不会生事。
这些人情不能欠,因为卓文君的缘故,张远又想给卓王孙一些东西。
给钱给权都是不可能的,送个人情顺便还能把自己的事情给办好了,去找卓王孙合作亦或者是借钱,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从书房出来之后,张远就去找了卓文君。
毕竟是要钱的事情,张远总不可能自己派人去张口,让卓文君替自己说这些话才是最合适的。
眼下是正午,卓文君忙活着安排餐食。
张远就去用餐的大厅找到了卓文君,恰好饭食也都准备好了,张远就坐到了主位。
“侯爷今日可还顺利?”
卓文君半跪在张远身边,给张远到了一杯冰镇的豆浆。
二人相处时间久了,自然知道在家里面张远是喜欢喝豆浆的,而不会跟其他勋贵一样吃饭的时候会喝酒。
“那无盐氏不给我这个新安侯面子。
我便打算自己放子钱,另外再把清平坊的经营模式改一改。
现在想一想,要比找无盐氏合作更加的合适一些。”
“可侯爷你要是放子钱,是打算只针对长安还是要扩散出去?”
“眼前肯定只做长安城的生意,长安是天下中心所在。
一样东西在长安城风靡起来之后,便会受到大汉其他地方的吹捧。
你忘了当年卓氏铁锅不也是受到长安城中一众勋贵喜爱后,才能够有今天这样的景象。”
“嗯嗯,侯爷说的不错。”
卓文君陪张远说了几句后,就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张远本来想直接提借钱的事情,被这么一打断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上午在无盐氏那里吃了不少甜点,现在也不是那么饿,张远就把筷子给放了下来。
“侯爷,今日的饭食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只是子钱生意上有些难处。”
“难处?”
“嗯,我的钱恐怕无力支撑太大的盘子。”
“哦,需要我向父亲张口吗?”
“那就再好不过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