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张远也在太学内设置了考核制度?”
幽暗的宫殿中飘荡着一缕缕若隐若现的烛火,刘彻坐在上座,张汤弯着身子在下方站着,除此以外殿内就没有其他人存在了。
“是的,陛下。
太学令俨然拿自己当成太学的主人,都没有把您放在眼里了。”
张汤的回答并没有让刘彻感到生气,反而让刘彻觉得有些太刻意,心底产生的不悦也是针对张汤的。
“你只需要将事情告诉给朕,并不需要替朕作出判断,知道了么?”
感觉到刘彻凌厉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张汤忍不住抖了一抖,随即便忍不住跪伏在地上。
“陛下,臣万死。”
刘彻只是向来习惯了自己做判断,而不是真的想要对张汤怎么样,最起码在他还有用的时候。
“行了,起来吧。
回去好好监视太学内的一举一动,朕既然已经放话将太学交由张远之手,就不必在意这些。”
张汤这才敢站起来应诺一声,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刘彻却闭上眼睛,玩味的笑了笑。
“岁考,季考,月考?有意思。”
杜县太学内。
果然跟之前张远想的一样,有些学子是冲着做官跟钻研学问来的,而不是为了研究经学。
四百三十二位学子即便在之前的种种事情之中,最终也剩下来一百多名学子没有拜在各个博士以及讲师的门下。
他们这些人完成考核的难度自然也要比寻常人大了一些,但也就只是一些,因为每一天都会有博士跟讲师在前殿公开讲学。
张远即便是出考卷,考的东西也无外乎五经上面的内容,这个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若是想要改变,首先要做的就是与董仲舒为敌。
董仲舒要的太学是儒家的太学,而不是法家的,也不是道家的。
他可以容忍张远在其中加上算术、天官、史学三个学科,但是绝对不允许《道德经》亦或是《韩非子》《商君书》什么的出现在太学的考核内容之中。
张远相信自己这样做了的唯一后果,就是自己被撸下来。
这一百多位学子,不是说他们就比别人强,最主要的还是看在五经博士无法帮助到自己更多,甚至可能因为师承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牵绊跟麻烦。
“老师,自从学子们知道学生入您门下之后,这已经是第四十二个上门想要拜师的了。”
颜异一脸平静的立在张远身侧,看着自己的老师拿着一册《诗经》中的大雅在那津津有味的吟唱。
像是对自己问题毫不在意,不过颜异也是属于话不怎么多的人,说完这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
张远轻叹一声,那些想来拜师的都是想以后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
太学内有个卿大夫,还收徒,谁还拜在五经博士门下,那不就成了个傻子。
“你去告诉他们吧,就说我不收学生了。
再这么堵在门口,他们的平时表现的分数估计不会太高。”
“后面一句也如实告知么?”
“对。”
一番赤裸裸的威胁,使得想来拜师的人一下子就散去了。
看来还是勒令退学的威胁比较大,张远又没有什么可以教他们的,收那么多学生,整天占用太学令府邸的配比么。
颜异出门赶走了那些学生,便老老实实的回来站在张远身侧,随时等待着张远的吩咐。
“你是不是觉得自打我收你入门下,就没有教过你什么东西?”
张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回头冲着颜异问道。
“学生已经学到了很多,若是想学五经上的内容,学生之前就已经拜在五经博士门下了。”
“那你也是想要做官?”
“大丈夫生于当世,读圣贤书,若不为民请命,何苦走上这么一遭。”
张远也不是很了解自己这位学生,只是看着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心底的愿望说出,便觉得此子可为。
要知道刚刚可是赶走了一堆想要当官的太学学子。
“说的不错,但是我也教不了你多少为官的道理。
如今做官,要么手持三尺青锋在漠北转圜千里,要么便得口腹蜜剑亦或是有三寸不烂之舌。
这两样我都教不了你,我唯一能够教你的,便是劳心于田野之间,做这样的官才能说自己是为了百姓。”
张远想了想,为颜异算是指出了一条路。
“老师可是要我从事农桑一途?”
“对,这一条路或许辛苦,又或许得不到多少的名利,却是最踏实的一条路。
百姓吃饱了,便不会造反,天下也会因此安定。
百姓若是在吃饱的同时,还能够剩下余粮,便会有多余的精力去干些别的,经济就会被盘活。
天下要是能够有余粮,朝廷即便是征发徭役亦或是派兵出征,百姓也不会发生动摇,仍旧会坚定地站在天子这一边。
不论任何朝代,只要百姓们能够吃饱肚子,便是盛世。”
颜异听不懂这些东西,最主要的是经济一词,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不过张远的大概意思他却能够解读出来,最关键的还是最后面那一句话。
“可学生从未有过这些经验。”
“没有可以学,要不然要我这老师做什么?”
“学生听老师的安排。”
张远正想继续说些什么,门外突然有些慌乱,于是起身过去看了看。
这门外并不是太学令府邸的门外,而是张远居住的这院子的门外,也就是说慌乱之处就在太学令府邸之内。
等张远出去,发现是一些太学的官吏在那里议论纷纷,看到张远出来,一个个立马都不作声了。
“你们在争论些什么?”
张远出声问道。
“回禀太学令,刚刚得到的消息,黄河决堤于东郡。
十六郡受灾,我们在讨论要不要缩减太学学子所需,此时朝廷应该需要粮草赈灾。”
张远听到此事,眉头一皱。
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记得很清楚。
刘彻压根就没有几首诗作流传下来,其中有两首都是因为这次黄河决堤而写的,张远怎么可能记得不清楚。
脸色虽然难看,但是还是很欣慰,太学内的官员竟然能够想到缩减用度来支援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