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疑似掌门都笑眯眯看着言琢,各自不动声色。
言琢目光从三人面上缓缓扫过。
白予也十分好奇,不知言琢会猜哪一个。
言琢看了三息,手持油灯,朝坐在左侧的那位眯着眼的干瘦老头一拜,“见过掌门!”
厅内众人皆动容。
“小丫头猜对了?”那眯眼干瘦老头笑着问,果然是那把破锣嗓。
他笑了两声,一招手,那面容文秀的中年人起身扶着他往案几旁走来。
“来来,坐下慢慢聊。你是怎么猜到是我这个老瞎子的?”那老头坐到言琢和白予对面。
白予这才发现他这眼一直就是这样一条缝,里头看不见一线光。
言琢颇为恭敬道:“卸岭自古有秘法,灵鼻辨味胜慧眼寻宝。所以,卸岭门中最德高望重之位的,往往是拥有灵鼻而失却双眼的奇士高人。”
“哈哈!”那瞎老头一笑,“小丫头厉害,又会摸宝又会哄人,不愧是空山那厮的门人!”
言琢垂首一笑,见丫鬟送了酒来,亲自拎起酒盏给瞎老头面前添上一杯,“其实不瞒您说,那只是猜测,真正能判定,还是因为您这屋里光太暗,看什么都看不清楚。若不是您不需要视物,又如何会只点几盏油灯呢?”
向掌门眯着眼捏着银筷敲了敲桌,“那第三关里头你拿了什么?”
言琢将那油灯推到向掌门面前。
“我若是错失了这盏灯,怕就错失了一窥您这山寨内镇山秘宝的机会!
“您这琉璃灯是先秦时期仿燃灯道人的灵柩灯所作,铜色古旧,金漆完好,铸造之功精刻细致,堪称完美,不愧是先秦文帝陵前的长明灯!尤其是上头这莲纹暗含五色宝光,乃古法琉璃之上上之作,如此瑰宝,想来世间再无其二!”
白予扫眼看向那貌似普通的油灯,没想到竟然是先秦之物!还是太公旧物仿制!
这家伙若拿到外头,又是个千金难得的宝贝了!
向掌门手摩挲上油灯,摇摇头笑着,“我就知道这难不倒你,还特意在第三关时才将这灯换上,没想到你竟一眼认出,若我们寨子里多几个你这样的,也不会老走擂了!”
言琢言归正传,“您既已考验过我们,现在是否可做咱们这笔买卖了?”
向瞎子手点了点那油灯,头微斜着,似乎能看见那灯一般,叹一口气。
“卸岭母甲,自汉末丢失再未出现。从那以后,我卸岭门人散落天下,各自为政,再无往日一呼百应的震天之势!可惜可叹!
“倘若你真能重制母甲,这买卖便是我卸岭门求着小娘子也要做!可既然是做生意,咱们就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说大话来诓骗我老头子,那我可得找你师祖算账去!若是你真拿来卸岭母甲。”
向瞎子将手头的灵柩灯往前一推,“这灯,归你!”
言琢眼都没眨一下,淡淡道:“向掌门,您是不是忘了我方才说过想要的货。”
向瞎子点头一笑,示意知道,“这个嘛,可能有什么误会,方才我已派人去寨里查问过,这些日子兄弟们都没认眼(找墓的意思),小娘子说的白家村白士忭之墓被盗,恐怕是有什么误会,更何况那白士忭不是前朝身为宰相却投降了安康王的那个软骨头么?他的墓有什么好盗的?”
盘腿坐在一旁的白予垂下头,捏紧了手头的酒盏。
言琢微欠身,“听您的意思,若是我在您这寨子里找出盗白家墓之人,是不是就可以任由我带走?”
向瞎子伸手往桌上一拍,竖眉道:“小娘子莫非不知我卸岭门的规矩?若真有这样背着我老头翻粽的人,我第一个将他扒皮拆骨!”
“好!”言琢坐直身子,目光灼灼,示意白予拿出洞穴中那枚箭矢,“扒皮拆骨倒不必,您给我个活口我还有点用处。您若也想找到那人,我便帮您指出条路来。”
她捏着箭矢在案上轻敲一敲,“这是我们在闯鬼门第二关时遇到的箭雨阵中落下的箭,箭头上涂了毒箭木汁,这种东西有什么用,掌门该比我们更清楚。”
向瞎子脸色一变,他身旁那文秀中年人立即上前来接过言琢手中的箭矢,放到宫灯下细细一看,又闻了闻,耸然动容,凑到向瞎子耳旁低语了几句。
向瞎子干枯手爪“啪”一声,将手中银筷折断来,“查所有接触过那箭矢之人!”
言琢又道:“再给您一条线索。既您不知道山寨中这两日有翻粽的事儿,那那人所得白家宝贝只有两个去处,一是吃私(私吞),二是装盘出码(将货装成其他渠道所得换成银子),您可朝这方向去挖上一挖!”
向瞎子眼皮翻了翻,露出一丝灰白眼仁儿,朝言琢一抱拳,“若真挖出此人,还得谢过小娘子报信之恩!我向某平生最恨吃私的贼子!”
那似蛇、猪的二人立即转身离去。
“不过。”向瞎子话一转,嘿嘿一笑,“我们的诚意你们都看到了,小丫头可有什么能让老头儿我安心的?这人年纪大了,心里若悬吊着总不踏实。”
言琢明白他的意思,“我带了一物,在山门外朋友手中,带来给掌门一见即可。不过,我这两位朋友还在凉地里吃风……”
向瞎子佯作怒看向身旁,“还不着人把两位小友请进来!”
五哥凑上前道:“爷,有位是郎君。”
“嗯。”向瞎子皱了皱眉,朝言琢举起茶盏呵呵一笑道:“小丫头也知道我们的规矩,祖师爷定下的,不敢破。请你二位小友在那箭塔下摆席喝盅热茶如何?”
言琢也不拘这些,举起茶杯道:“能得掌门如此友待已是我等小辈之福。他日若有机会,欢迎掌门上白家村一叙!”
那头五哥带了人去取言琢所带的信物。
这边先请言琢主仆二人用筵。
卸岭门人极注重保护鼻子,尤其是向瞎子这样全靠鼻子来寻宝的人,戒酒戒辛辣,是以饭菜颇为清淡。
白予在一旁不言不语埋头大吃,听言琢与这向掌门一来一往,套交情套得不亦乐乎,三盏茶下肚已将向掌门哄得恨不能收了她做徒。
这丫头当真是个做惯大买卖的,场面话一套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