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在村东头,梅岭在最南端。
白家村像个“玉”字形的布局,中间一竖是竹溪河,梅岭则就在那一个点上。
马车沿着竹溪河小道行了三刻钟才到山林外。
山道马车上不去,众人又下车往山中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梅岭脚下。
言琢抬头,这山似一道屏风,刚好挡住奔流而来的竹溪河。
朝他们这边的西面岩壁陡峭,挂满藤蔓,河边一条小路斜斜探入竹林之中。
由于地势关系,竹溪河在这一带变得湍急,水面宽阔,深不见底,前方一座竹桥横跨水面而过。
“那边就是玉林峰。”白翊一指竹桥对岸的山峰。
白士忭正葬在此处。
按照计划,他们先上山去扫墓拜祭。
坟茔坐落在接近山顶的一片凹地处,偌大一圈白石砌成,前头一块无字青石碑。
白大郎先带着众人将墓周围的杂草泥土清理干净,再将一些松散的石块儿重新垒好。
白夫人亲自在碑前摆上果盘香插,再带着两个儿子儿媳叩拜焚香。
拜毕,白予也取了三炷香敬上。
言琢起身后站到墓旁,目光落往对面的梅岭。
这一看,才觉此地风水当真极佳。
父亲生前对风水玄术多有研究,后来她随师父学辨宝的时候也亲自去过墓穴,所以知道些建宅择穴的要领。
阴宅风水,要看山局、山运、形势、坐向等等。
就拿此地来说,眼前梅岭在脚下簇着玉林峰,似半月拱星,山局完满。
山脚沟壑曲折,山面开阔旷野,山运乃是否极泰来之象。
再看坐山,山雄地壮、尊严巍峨;下方水口昂然润泽,可惜没有罗盘细看,定不出方位布局。
山水相合,阴阳相应,已是非常好的穴居之位了。
言琢目光落在眼前梅岭上,父亲要找的,真的是个风水佳处吗?
她努力回想父亲曾经说过的话,蓦地,一句话闪过脑海。
“……风水不仅能看人气,龙气,亦能看山川灵气,玉乃山之灵,寻风水之秘,也能寻得玉之源……”
言琢心中动了一动。
山水俱全,若山中再有石穴暗流,那此地便像极了辛龙水局,若龙从坤申方来,水从乙辰方出,便是旺龙大发之势。
旺龙主财,这片山真有藏宝也说不定。
不过,玉山乃人间绝地,多少年的仙灵之气方可化成,可遇而不可求。
即使以言家这样的祖传玉石世家,找寻玉矿百年也没有寻到过。
但看玉山除了看风水,还要看土质,看石料,看水态,比风水更加复杂。
她还未细细学过那些在言家传了上百年的窍法,言家就没了。
言琢恨不能立时就拿个铲子往下薅开了看看,可说不定得薅下半座山都还看不见玉坑。
她这般想着,脚下懊恼地用力踩了踩。
咦?
脚边的泥土感觉不太对。
她低下头。
跺脚的地方土有些松。
墓穴周围的土都是夯实的,这样的松软泥土,倒像是新土。
言琢蹲下身,用手沾了些放到鼻尖闻闻。陈腐的气息,这是翻新上来的土。
言琢抬起头来,目光烁烁,“有人来过!”
众人立时看过来。
“怎么说?”白予也学她的模样蹲下来看地上的土。
他今日还没和言琢说过话,他知道白翊来过,但实在很好奇,这满地除了黄土还是黄土,何言琢能看出啥?
白夫人和白翊对看一眼。
言琢正要说明这土的区别,白翊讪讪应了句,“我,昨日来过。”
言琢愣愣站起身来。
白翊解释道:“我见大哥安好,心里激动,就忍不住昨日一个人先来上了柱香。”
言琢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闻见他衣衫上有香火的气味。
白夫人呵呵一笑,“傻孩子,这不今日就来了,不过你有这份孝心,阿爷阿娘都知道。”
言琢对泥土算是释然。
在场其他人都没在把这事儿放心上。
言琢多看了一眼白予,见他也心思沉沉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两日,白翊和白予的关系看起来都有些奇怪,连带白夫人也是。
想来几人之间有什么瞒着她的秘密。
不过,和她没关系了。
言琢恭恭敬敬告别白家伯父,一行人下了山去对面的梅岭。
越往下走,高大的楠竹林愈加幽闭,满山竹叶青翠,竹影婆娑。
好容易到了山脚,过了竹桥便是梅岭。
那竹桥桥面还算宽阔,但两旁没有护栏,走在上头看着湍急水流还是有些危险。
白大郎走在最前,刘氏扶着白夫人紧跟其后,然后是白予在二人身后护着白夫人。
言琢与白翊跟在白予后头,阿邝殿后。
言琢走到桥中央时,正是几人都在桥上之时。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言琢脚底一塌,那竹筒捆扎起来的宽阔桥面竟然往下陷去!
“啊!”刘氏一声尖叫。
白予反应最快,立即一把带上白夫人与刘氏腾空而起将二人往岸边送去。
白大郎离岸最近,那桥面又是从中央开始往两端垮掉,眼见不妙,发力猛跑,在脚下桥面消失的前一刻顺利抓住白予的手。
言琢和白翊位于正中央,首当其冲。
后头的阿邝也反应迅速,眼见出了事,立时伸手来拉白翊。
可白翊见言琢往下掉去,来不及反应就伸手去拉她,整个人也跟着言琢往下掉。
言琢反应也迅快至极,电光火石之间,往下掉的同时一把擎住白翊双腿,将他猛地往上一送!
就这片刻的决断,阿邝顺利抓住了白翊的胳膊。
言琢却加速往河中掉去。
“扑通”!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言琢已落入湍急流水中。
“玉姐儿!”白翊和白夫人同时惊呼起来。
白予一抬眼,来不及细想就沿岸追了出去,同时对阿邝大喝一声,“护好夫人!”
这竹桥塌得蹊跷,八成是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这些人是冲他们性命而来的话,当还会有后手!
那河岸尽是陡坡刺木密林,全无落脚之处。
只见白予徒手劈断一杆竹,从竹林里拖出来,脚下如踏飞燕,过林穿流的沿岸往南,朝着被水流卷走的言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