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家村到海城,快马一个多时辰。
入了城芝芝招呼,“住我家去吧,反正空着。”
言琢想了想,何家在城里的老宅她一点不熟,又暂时不想惊动城里的姐姐们,遂答应下来。
等进了高宅,众人立即开始行动。
白予与阿邝昨夜已和言琢商讨过大概方略,是以阿邝一到就赶着送信和采买言琢要的东西去了。
言琢先招呼白予,“你去水云楼旁边订一间最好的客栈的上房。”
白翊还不清楚言琢的计划,主动道:“我去吧。”
“你去见见大郎。”言琢压低了嗓门,附在白翊耳边低语几句。
白翊开始还吃惊,后来听着听着神色间阴云渐渐散开,抬起头看着言琢,“可有把握?”
言琢神情严肃,“六成。”
白翊清亮眼里透出决绝,“六成已经很好,大不了我去劫狱!”
白予轻拍他肩膀,“放宽心,咱们先试试七娘的法子再说。”
白翊心头一暖,自言琢来了之后,她总能先他一步想出解决办法来。
白翊一抱拳,“好,我先去衙门!”
说完与白予一起离开。
芝芝在一旁忙着吩咐婆子收拾客房,端茶递水,忙活一阵过来见人都走光了。
“人呢?”芝芝给言琢递上一盏梅子凉茶,奇道。
“忙去了。”言琢喝了一大口茶,蹙眉专心反复推想各种可能,时间紧迫,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那我做什么?”芝芝坐直身子,满眼期待,一派听从言琢调遣的模样。
言琢忍不住想赏她根骨头,蹙紧的脸色松了松,笑道:“你呀,找身我能穿的男装,再找个胆子大又缺钱的讼师来。”
“这简单!”芝芝跳起来,随即睁圆眼:“你要扮男人?!”
言琢挑眉,“上青楼,不扮男人怎么行。”
芝芝“哇”一声跳起来扑到言琢身上,“我也要去!我这辈子哪儿都玩过了,就没去过青楼,你带我去!”
言琢掰开她把着自己的长胳膊,连连点头,“带你带你,你还能打呢,当然得带你!还有,你府上的东西借我用用。”
芝芝喜得跳起身,“随便什么,随便用!廖妈妈,我二嫂要什么你给拿什么!”
说完一溜烟儿跑出去。
白予和阿邝很快回来,房间已订好,在水云楼也顺便订了个包厢。
阿邝带回来三只普通骨笛,还有一堆言琢指明要的奇怪的杂物。
“来,帮忙!”言琢毫不客气指挥白予和阿邝。
“把这骨笛从这个位置砸断,断口不能齐,再用鱼胶粘合。”言琢把骨笛交给白予。
这人可是高手,掰断骨笛对他应不难。
又对阿邝道:“熬一锅白糖,熬焦,颜色要乌木棕。甜果儿去生一盆火,明炭暗火,备用。”
“白糖?”
阿邝一头雾水,他还没下过厨房!
白予也好不到哪儿去,接过骨笛有些费解。
二人都有些懵。
阿邝看看白予,白予一点头,“照做!”
阿邝立即准备去。
甜果儿干脆问都不问,娘子让做什么她做便是。
言琢想想阿邝这个任务的难度,加了一句,“甜果儿备好火去帮阿邝。”
甜果儿利落应一声去了。
白予接过骨笛,以内力灌注指尖,“啪”一声轻响,骨笛应声而断。
言琢接过看了看,摇摇头,“不行,断得太齐整了,我要凹凸不平的,像摔坏的一样。”
白予滴汗,幸好买了三只骨笛。
他只好先拿刀斜斜划了入骨分毫的断纹,再拿手一掰,这下成了。
二人再合力用鱼胶将断口处粘上。
言琢拿那雕木的长针椎伸进骨笛里头细细捣鼓,眼神专注,动作熟练又利落。
她从小在玉石籽料堆里长大,雕琢玉件对她来说都是随手玩玩的小游戏,虽没小弟那么有天分,这点小活对她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白予看得傻眼,“这是要仿制成妙音笛?”
“对。”言琢一面仔细研究那骨笛七个孔大小,一面回答他。
“妙音笛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断口。它被绿珠夫人摔了一下,断成两截,断口就在这个位置。”她在骨笛上比划一下。
“还有所用骨头不同,妙音用的是仙鹤尺骨,比普通骨笛所用的大雁骨要轻。咱们一会儿用火稍稍烤出些这骨头里的水分,再在拿到真骨笛时做点小动作就行。”
“可花纹怎么仿?”白予越听越不可思议,那么传奇宝贝的古董,可是说仿就能仿的?
起初言琢说以假换真,他还以为拿个普通笛子去换了真的偷出来便是,没想到这丫头能制仿品出来!
看她拿起各种工具的专业样儿,这若是妖精,只怕也是个凿子精!
“花纹倒不重要,妙音和其他西域骨笛一样,所用都是西域人最喜欢的飞天神佛图,而且妙音上头的花纹早已斑驳。所以这把骨笛需要简单做旧。”
“做旧?”白予一愣,“你还会做旧?”
“会。”言琢仍是不解释她为何会。
她拿起骨笛放到嘴边轻吹了一个音,觉得不甚满意,又拿把锉刀对着前端磨起来。
妙音的音色应更空灵,将骨壁磨薄,回音更响,能增加清越度。
白予对她简直好奇得想绑起来严刑拷打追问!
看她的眼神愈加专注,幽幽深深看不见底,“你还会些什么?”
言琢手头活不停,淡定道:“挣钱。”
白予差点被吸进去的气呛到。
“别尽顾着发呆,去帮忙熬化些猪油来。”言琢瞥他。
白予悻悻然走开。
言琢松口气,这人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很快,准备工作就绪,言琢这边也打磨得差不多了。
她先用火转烤骨笛一阵,再熟练地将骨笛放入糖色里裹一圈,接着迅速用清水漂洗,再抹一层猪油。
如此反复,半个时辰后,那骨笛上的彩漆明显斑驳起来,颜色也更深沉,边端发黑,显得年岁久远。
白予心内岂止是惊叹。
这小娘子没说谎,能将骨器熟练做旧,那么铜器,金石器,她是不是也会?
就凭她这手本事,要想造赝品挣钱太简单了!
“这……就系妙音笛?”阿邝发自内心地怀疑这仿制品与真品的差距。
“还不是。”言琢又用猪油抹着骨笛打两圈,递给阿邝,“找个老坟坑埋上一日,离腐土越近越好,明日这个时候去取。”
然后嘱咐白予:“记得说是你做的。”
时间太短,虽做不到那么逼真的做旧,但这样拿去唬唬外行,已是绰绰有余。
以免白翊起疑,便让白予担这一功罢!
几人忙到日头偏西才吃上饭。
高家的厨子还不错,言琢吃了个饱。
不多时芝芝也回来了,接着白翊也回来,眼圈红红,说了些大郎在狱中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