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乔松的声音拉回现实,钟钊铭突然从濒死的状态中活过来一样。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急赤白脸的质问莱娅:“魔女,你对我施了什么妖术!?”
“妖术?”
莱娅觉得钟钊铭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话。
竟然说她会妖术?
这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钟钊铭越来越恼怒。
见状,乔松说:“钟兄,虎豺目能映射出人心中所恶,可能是你憎恶的、仇恨的人或事,也可能是你的恐惧。”
兴许是乔松的声音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钟钊铭的情绪平静了一些。
方才在虎豺目中看到的可怕画面,似乎又再次浮现眼前,钟钊铭脸上瞬间又布满惧色,脸色又惨白几分。
但仔细想想就可以知道,他看到的那一切并不真实,也不见得一定会发生。
钟钊铭不由自主的说:“我看…我看见我死了,还…还变成了幽尸!”
莱娅大声嘲笑:“原来你怕死啊!”
这并不稀奇。
几乎没有人不恐惧死亡。
这是人之常情。
至今为止,所有与虎豺目对视的人,大多从这颗灵石中看到的是自己的死亡。
“你胡说!”钟钊铭强硬反驳。
然而心中虚不虚,不但他自己知道,旁人也看得出来。
“传言不虚,原来这颗石头真的能映射人心中所恶啊…”小金蠢蠢欲动。
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莱娅很大方的将权杖伸过去。
“你自己试试看!”
小金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凑了上去。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他从虎豺目中看到自己所恐惧的事物后,他还是往后跳了一大步,同时惊叫出声:
“蛇啊啊啊啊——”
小金最怕蛇——
乔松是知道的。
传言果真不虚!
他也看向虎豺目,心思蠢动。
莱娅被小金受惊吓的样子逗乐了,“原来你怕蛇啊!你怕的是没长脚的,我怕的是脚长的最多的!”
每回她从虎豺目里看到的都是一地的百足虫。
“孙少爷,你要不要试试!虽然看到的东西可怕,但我觉得还是蛮好玩的!”小金怂恿说。
他倒是想知道自己家的孙少爷心中所恶是什么。
“就是就是,你也玩玩嘛!”钟钊铭一样也想知道。知道了乔松害怕什么,他日后就好拿那些东西笑话他了。
乔松本来就有点心思,经他们这般一怂恿,便打消了心里头的最后那点顾忌。
莱娅已经将权杖伸到他面前。
那颗能映射出人心之所恶的虎豺目就近在他眼前。
乔松竟有些紧张,紧张到出汗。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干脆狠狠闭上了眼。
“你们瞧他那怂样!还没开始呢,就吓成这样!”钟钊铭不留余力的嘲弄他。
莱娅对他嗤之以鼻:“你刚才也没好到哪去!”
钟钊铭又羞又恼,又不敢跟这蛮女硬刚。
这时,乔松缓缓张开眼,凝神望进了虎豺目。
当事人在虎豺目中的所见之物,旁人是看不到的。
也就是说——
谁从虎豺目中看到了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也不知道乔松到底从虎豺目中观看到了什么,众人只见他目光蓦地凝滞,然后就看到他整个人呆愣当场。
莱娅以为他是吓傻了,忙把权杖拿开。
可乔松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模样呆呆的。
他这模样,似乎不像是被吓到了,反而像是魔怔了一样。
“孙少爷,孙少爷?”小金抬手在乔松面前晃了晃。
乔松回过神,微微敛眸,不着痕迹得隐去眼中的阴晦情绪。
小金十分好奇:“少爷,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没有被吓到!”乔松说话的口吻中有一点点逞强的味道,接着他带着一副恍惚神情又说:“我只是…挺意外的。我看到的东西,竟不是我以为的那个…”
什么看到的不是以为的那个?
他这是在故意制造谜语吗?
“孙少爷,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呀?”小金好想好想知道。
乔松好似没有听到。
他看向莱娅,认真的问:“请问姑娘,这虎豺目…有没有出错的时候?”
“从未。”莱娅说。“你从里面看到什么,就说明你心中的恶是什么。除了恩主,虎豺目对恩主是无效的。”
乔松张大眼睛,表示诧异。
莱娅说:“心怀坦荡,无所畏惧之人,从虎豺目中看不到任何东西。恩主便是这样的人。”
“——那是以前。”安世卿的声音响起。她走到莱娅跟前,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无奈的斥道:“要是让你阿爷知道你们封魔族的镇族之宝被你拿着当柴火棍一样到处瞎呼悠,看他不扒了你一层皮!”
莱娅扁扁嘴。
安世卿将权杖从她那儿抢过来,拿在手上打转。
“你们知道这跟权杖上的灵石是什么吗?”
听安世卿这么问,钟钊铭觉得她是在把大家当傻子,一副很不愉快的样子,却还是抢着答话,只不过说话的口气很不和善:
“不就是能映射出人心中所恶的虎豺目吗!”
安世卿又问:“那你们知道虎豺目又是什么东东吗?”
钟钊铭张嘴,却答不上来。
这时,乔松说:“据说是上古凶兽虎豺的眼睛。”
“没错。是虎豺的眼睛所化。”安世卿道,“虎豺目本来是一对的,一直都是封魔族的镇族之宝。但是在大约三百年前,封魔族中出了一支叛军,投效到魔君麾下,还窃走了一颗虎豺目。”
乔松忍不住道:“这些事,我听我爷爷讲过。”
“那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讲过另一颗虎豺目的下落?”安世卿冲他挑挑眉眼。
“这…倒没有。”乔松只记得爷爷讲过当年封魔族中叛党投到魔君麾下成为魔修时的确从封魔族盗走了一样镇族之宝。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爷爷口中魔修从封魔族这里盗走的镇族之宝是一颗虎豺目。
安世卿轻笑:“另一颗虎豺目,就嵌在魔君的法器——生灵灭上。”
她话音一落,钟钊铭便喝道:“胡扯!说的跟真的一样!难道你不知道,当年魔族大败,帝君就将魔君连同魔君的法器一起毁了吗!”
“哎呀,‘当年魔族大败,帝君就将魔君连同魔君的法器一起毁了’。”安世卿重复了一遍他刚才最后说的那句话,噙着凉丝丝的笑意看着他,眼睛似雪后的晴空,只是看着明朗清媚,却一片寒凉。“帝君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知道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这些话的是谁吗?那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宗门。便是——你们陇陵钟氏。”
“你——”钟钊铭下意识的否认,“你胡说八道!”
声音这般大,不只是出于恼怒,还是心虚。
安世卿笑:“有些话呀,头一次听,不觉得是真。说得多了,听得多了,就算不是真的,也有几分真了。”
钟钊铭不信。
可乔松似乎是信了。
他急着追问:“那魔君的法器现在在何处?”
安世卿耸了一下肩,“和另一颗虎豺目,下落不明。”
乔松猜测:“许是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吧。”
“天真!”安世卿笑。
“傻瓜!”莱娅也笑骂一声,接着又说,“生灵灭,那可是魔君的法器诶,可与帝君的灵剑玄机相提并论的神级法器,神性超然卓绝,怎能轻易被毁!这样的宝贝,肯定是被人藏起来啦!如果魔君的法器当真遗落在外,我们封魔族人是不会不知道的!两颗虎豺目是相通的。魔君的法器要不是被什么人镇压在什么地方,又克制住了虎豺目的相通性,早就被我们封魔族的人找到啦!”
“居然有这样的事…”乔松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津津有味之余,也暗暗称奇。
小金脑子转的极快,觑了一眼钟钊铭之后,看向安世卿,“姑娘,方才听你说,当年是陇陵钟氏的人信誓旦旦的说魔君的法器被毁,那有没有可能是陇陵钟氏将魔君的法器生灵灭给藏起来了?”
钟钊铭急眼了,不仅拿小金开涮,也对乔松疾言厉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乔松,好好管管你的下人!别让他乱吐脏水!你要是管不住,小爷不介意帮你管教!”
要是哪天小金落到这位钟少爷手里,乔松还真担心小金这条小命是死是活。
他忙代小金向钟钊铭赔礼道歉:“钟兄,实在对不住,小金方才是无心的,还往钟兄不要往心里去。”
才不是无心的哟,小金就是因为有心才会这么说的。
“你们都不要说话!”安世卿及时的制止了一场嘴仗,“我要开始了!”
要开始了?
她要开始做什么了?
只见安世卿将权杖杵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就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着虎豺目张开了双眼。
以往,虎豺目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一块寻常的灵石。
其他人都能从虎豺目看到心之所恶。
憎恶的,仇恨的,恐惧的…
安世卿却从中看不到任何东西,看到的不过是一块寻常的灵石罢了。
而这一次,不一样了——
就在她的眼前,虎豺目浮现出了一块印记。
一块黑色的印记。
似一团黑焰,似九瓣莲的叶尖。
那是她从入窥术的幻境中,自那黑袍人的手臂上看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