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家里有啥事儿?”
这不年不节的,也没到休假的日子,阿奶就要自己回去,大郎不免有此疑问。
“嗨,家里能有啥事儿。
就是我和你阿爷,还有你阿爹阿娘,都想你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若是那掌柜的不给假,再苛责你,咱就不在这铺子里做了。
就是回家种地,咱们现在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张氏现在,说话底气特足。她都和老头子商量好了,等孩子们都去学堂了,他们就张罗家里盖房买地的事。
“阿奶——”
大郎是深知自家条件的,他今年才刚刚十五,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家条件什么样,所以才早早从学堂念了一年就下来了。
就是为了出来,能在外头做份工,挣点儿工钱补贴家用。
好让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日子过得好些。
“阿奶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不是不是!”
大郎赶紧摇头,“那我就跟掌柜的说说,明天争取回去。”
“好,阿奶这就去买点儿肉买条鱼,明天做你爱吃的红烧鱼,咋样?”
“好嘞。”
大郎笑嘻嘻应了,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子,塞给张氏。
“阿奶,这是我上个月的工钱,还有一位客官的打赏,都在这里头了。”
“唉,你这孩子!”
张氏并没拒绝,笑着接过。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接着,大孙子心里才会不得劲儿呢。
自家现在不差这点银子,可能让孙子心里得劲儿,她自是乐意的。
铺子里传来掌柜的招呼大郎的声音,大郎就要回去。
临了,还不忘嘱咐张氏。
“阿奶,您注意些安全,我听人家说,县城附近最近出现了一伙歹人,专门打劫来往的行人,回去的时候尽量坐驴车,多找几个人搭伴。”
还有这事儿?
张氏心中十分狐疑,他们长林县虽说比不得那些州府,可治安一向是好的。
这咋还出现了歹人?
不过,大孙子说的对,回去的时候,她还得坐驴车。
她倒不是怕什么歹人,因为张氏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她怕的是,一会儿买的东西肯定多。
若是背上这么老些东西,一路走回去,那她不得累死?
还是花上两文钱,图个省劲儿吧。
从大郎的铺子出来,张氏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二郎三郎所在的私塾。
那里,她去过好几次,几乎是轻车熟路就寻到了地方。
远远的,张氏就听见学堂里传出来的读书声,听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一想到自家的两个孙儿,就坐在那里,跟着夫子摇头晃脑说那些知乎者也,张氏的心里就止不住的骄傲。
说不定,他们老钱家也能出个正经的读书人呢。
不过随即,张氏就摇摇头。
她咋那么贪心,能识几个字,已经就是不错的了,她可不敢奢望孙子还能骑马游街做状元之类的。
不过,若是能考中个秀才也不错。
张氏打定主意,回家以后,就好好跟四郎他们几个说一说。
进了学堂,可得好好念书。
不管哪个孙子,能中个秀才,都行。
至少,能免了自家土地的税收,那就是他们钱家的大功臣。
学堂小院儿的门,紧紧关着。
张氏侧耳听了听,离得近了,方才听清,似乎是一群小孩子在念着什么‘子不教父之过’之类的。
张氏也闹不清这是在说些什么,不过仍是稳了稳心神,又理了理自己额边的碎发。
别看张氏这人不识字,可她对这些读书人,却十分尊敬。
每当来二郎的学堂,她总觉得矮人家一头。
果然,听见外头传来的敲门声,里边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嘎吱”一声,小院的门被打开,一个长相颇为秀丽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呦,是岭山村的钱家婶子?”
张氏识得这人,这是二郎他们那个夫子的大儿媳妇,之前见过两次。
不过不是说不在一处住吗?今日这是特意过来串门子?
张氏笑笑,“就是我就是我,我来找我们家二郎和三郎。”
那妇人客气着,邀请张氏进去。
张氏往院里瞥了一眼,见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板凳,不少七八岁八九岁的孩童,一个个笔直的坐在那里,桌上放着课本。
见她探头向里看,也纷纷好奇,向张氏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人家孩子读书,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就不进去了,麻烦娘子,帮我叫一下我们家二郎三郎,就说我找他们有事儿。”
那妇人见张氏执意,便也随了张氏。
“那婶子,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他们俩。
门口热,那边大梨树下凉快,婶子可以到树下乘凉。”
张氏笑着谢过,等妇人转身进去了,她当真就移步到大梨树下等着。
还别说,这树荫之下,着实凉快。
她回忆着刚刚那妇人的话。
瞧瞧人家,这话说得多好听。
听说夫子这儿媳妇,也是秀才的闺女。
就连说话,都比那些庄户人家的姑娘上档次。
——轻声细语,有理有度。
不过一会儿,院里便传来脚步声。
张氏转头看去,三郎和二郎两人,并肩从院里出来。
看见张氏,两个少年眼里,都写满了惊喜。
“阿奶——”
“阿奶——”
“呦,你们俩咋瘦成这样?”
张氏十分吃惊,上次来看二郎三郎的时候,这俩小子还挺壮实,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就消瘦的如此厉害?
二郎怕张氏担心,一手挽上张氏的胳膊。
“阿奶莫要担心,就是入了伏,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
等天凉快了,也就好了。”
“可别有啥事,瞒着阿奶,有事可一定要和家里人说啊。”
两个孙子在这里读书,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虽说老夫子两口子人都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爹亲娘,哪能面面俱到。
“阿奶,您真想多了,我和二哥一切都好。”
三郎哑着嗓子,同样附和二郎的话。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怪异。
他自己似乎也不喜欢自己的声音,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