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范氏老娘吓得身子一抖。
陡然看向自家院门处。
那里,原本黑漆漆一片。
此刻,却能模模糊糊看出,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虽然看不清眉目,但是能看出两人身材高大魁梧。
紧接着,两个人影,渐行渐近。
借着堂屋里照射出去的烛光,范氏老娘这才看清。
进院子里来的,是两个三十郎当岁的汉子。
眉目间有些熟悉,却似乎又有些陌生。
这是哪个?
看着倒是眼熟。
“大哥,三弟。”
钱银山一声惊呼,范氏老娘这才想起,进来的两个汉子是谁。
居然是——钱家的老大和老三。
是了是了。
尤其钱满山。
她对钱家老三印象倒是极深。
那时候,都是这个钱家老三陪着钱银山过来,没少往他们家来。
如今看来,这钱家老三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范氏老娘“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刚才那话,她就是说了,又能怎样?
钱家几兄弟,在她面前,可都是晚辈。
难不成,还能把她怎么样?
刚才在院门口,钱金山就已经听了一会儿。
自是听明白了,这场闹剧的意思。
他朝着范氏老娘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其实现在,他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站在这里的。
但想到,毕竟二弟妹是钱家的亲闺女。
他心里就是再有气,但为了二弟妹面子上过得去,他们也得给范氏老娘留几分颜面。
只不过,到底是留三分还是留五分,那就由他来做主了。
“亲家婶子,多年未见,您老——还真是一如当初。”
当初,二弟为了求娶二弟妹,可没少下功夫。
每每都是亲家婶子,在其中阻挠。
那时候,他记得,他领着二弟和媒人过来下聘的时候。
亲家婶子当时就是如今日这般模样。
呵呵,只不过,十几年以前,二弟妹还不是自家人,二弟和他是任范氏老娘拿捏。
如今嘛,二弟妹可是正正经经的钱家人,他也不会有任何顾忌。
若是这二弟妹的老娘,在拿什么‘亲闺女’这样的借口,拿捏他们两口子。
那就要问过,他们钱家,同不同意了。
范富贵媳妇儿见钱家两兄弟都来了,面上有些尴尬。
知道今儿这盘算,估计是要落空了。
她嬉笑着上前打着哈哈。
“我娘就是个暴脾气,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
亲家大哥,三哥,赶紧堂屋里坐。
都是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再说了,今儿我们家算是遇到大麻烦了。
您看,这县城里来的郎中,还在这等着拿银子呢。
我娘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这才说了那些话。
亲家大哥三哥,莫怪。”
对于热情的范富贵媳妇儿,钱金山钱满山兄弟两个,不为所动。
甚至连坐都没坐,而是一左一右走到钱银山身边,兄弟三人并肩而立。
“今日始末,我们兄弟二人在外头,也已经听清。
范家和钱家毕竟是姻亲,如今范家有难处,我们钱家也不能坐视不理。”
听到钱金山这样说,范氏老娘眼里放光。
看向钱金山兄弟的目光,带了一丝殷切。
就连范富贵媳妇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难道这亲家大哥,如此好说话?
可下一刻,钱金山就打碎了婆媳两个的幻想。
他掏了掏衣兜,从兜里掏出几十文钱,“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这是我这么些年,攒下的私房银子,就连我娘和我媳妇儿也不知道。
今儿,既然范家遇上难处,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权当是孝敬给亲家婶子了。”
见到大哥如此,钱满山也学着大哥的样子。
“啪”的一声,也将几十文铜钱,拍在范家的桌上。
“还有我的。”
“你——你们——”
范氏老娘被气得够呛,手指向钱家兄弟,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骂。
“既然亲家婶子这里还有郎中在,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再多做打扰,家父家母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归家,告辞了。”
说罢,钱金山朝范氏老娘拱了拱手。
给两个弟弟使了眼神,当先一步,走出范家堂屋。
钱满山紧跟其后,临了,还给了二哥一个‘你们快着些’的眼神。
钱银山哪能没看见,搀扶着妻子,领着儿子,也紧紧跟在后头。
临出门时,范氏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娘。
见老娘看向自己的目光,恨不得在自己背上叨个窟窿,心里就是狠狠一疼。
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适合再开口说话。
娘啊,你闺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自己同样是个母亲,同样有儿子。
就是为了两个儿子,今日,她也得硬气一回。
“你们,孽女——”
范氏老娘气的一拍桌子,再说不出来其他。
只得把满腔怒火,撒在闺女身上。
钱家人他不敢惹,闺女是自己生的。
她还不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想骂的多难听就骂的多难听。
直到走出去了老远,钱金山几人似乎还能听见,从院子里传来的老太太的叫骂声。
范氏老娘骂的累了,想要给自己倒碗水喝。
却陡然发现,刚才气急之下,将平日放在堂屋桌上喝水的粗瓷大碗都摔了出去。
看来——水是喝不成了。
她只能咽了咽口水。
哪曾想,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装作鹌鹑似的小胡子郎中,此时却开了口。
“我说老太太,你想好了没有?到底是给银子还是跟我去见官?”
范氏老娘听见“见官”两个字,立马就偃旗息鼓,连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心里斗争了半天,最终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做出选择。
“我给你银子就是。”
当她把三两银子交给小胡子郎中时,甚有几分不舍。
小胡子郎中扯了好几下,才把那银子从范氏老娘手里扯了出去。
“哼!记住了,以后要是舍不得花银子,那就别请郎总。”
小胡子郎中一甩脸子,拎着自己的药箱子就出了钱家大门。
不过,出来以后,他就后悔了。
刚才来时,是这家女婿赶着驴车接了他来的。
可这再回去吗?
更深露重又黑漆漆的,他根本就辨不清方向。
这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