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的冬日里,在长林县通往北境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哒哒而行。
现在还没出正月,所以官道上行人很少,马车就更少了,只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匆匆赶路的人,天气依然寒冷,即使是赶路的人也只是低头不语,时刻紧着自己的襟口,插着手匆匆而行。
仿佛生怕自己走的慢了,在路上耽搁的时间长了,会多受冻一般。
花花放下手里的车帘子,不再看向外面,实在是天气太冷了,就这么一会儿,冷风就已经灌了进来。
“花花,要是坐着不舒服,就将这靠枕放在背后,靠着些会更舒服。”
马车里,明崇一边手里动作着,一边和花花说着话。
外边虽然很冷,可马车里却很是暖和,车帘子一放下来,立马就挡住了外边进来的冷风。
花花和钱红霜主仆两个,甚至连平常总穿的大氅都没穿,只穿了秋日里的夹棉衣。
一壶热茶正放在马车内的桌案上,此刻茶香四溢,浮烟袅袅,整个马车里都是茶香味儿。
“再喝杯热水,马车里不冷,可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刚才在外边看了那么长时间,小心着凉。”
花花笑呵呵的应着,当真就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甚至还舒服熨帖的“嗯”了一声。
明崇的眼神明亮,看见花花喝茶,更是殷勤地照顾着花花。
“花花妹妹,你饿不饿?
我还特意让人准备了点心,就连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铺子里的绿豆酥都有。”
明崇从上了马车,嘴就没闲着,一会儿关心花花冷不冷,一会儿关心花花饿不饿,嘴里说出来的话,就一刻也没有停歇。
那殷勤的劲儿,简直就没眼看。
花花也不厌其烦,满眼笑意的看着像个小蜜蜂般不停没话找话的明崇。
“八哥,你真是太好了。
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舒坦的紧,可比和七哥在一起的时候要贴心的多。”
“哎呀呀,花花,你可别拿我和七哥比,我和七哥那是各有所长。
七哥脑子好使,身手又好,我哪里及得上他。”
“才不是呢——”
花花听了明崇的话,险些翻了一个白眼儿,显然十分不赞同明崇这话。
“小时候七哥倒是机灵,可这几年,八哥你在北境城操练的着实不错,前几天你们两个切磋,不还险胜一些吗?”
明崇这几年在北境城有专门的武师傅教导,身手显然进步十分迅速。
他也曾经跟钱满山钱四郎他们出去杀敌,在北境城还被那些兵士称一句二公子呢。
“嘿嘿嘿,小时候我是打不过七哥,不过现在嘛,他毕竟是七哥,我得让着点儿他嘛。”
钱红霜满脸笑意,花花更是喜不自禁。
“八哥,你看你——说你胖你还喘?夸你两句,你还得瑟上了,你和七哥都厉害还不行吗?咱们钱家的孩子就没有差的。”
“对对对,花花你这话说的,倒是实诚,咱们钱家的孩子真就没有差的,你看看就连最晚进学的大哥,都考中了秀才,谁见了不得叫一声秀才公啊。
还有二哥,那可是头名状元郎,那可是整个大越的头一份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考中状元的。
说不定下届的科举状元,还能出自咱们钱家呢。”
此时,明崇和花花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此刻的他们无外乎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的,只当作一句玩笑而已。
可三年之后,却一语成谶,下一届的科举状元仍是出自长林钱家。
而且不只是下一届,甚至又隔了几届之后,钱家再被爆出中了一个状元郎。
甚至大郎几个,都在钱老爷子的催促之下,在隔几年之后去参加科考,个个都考中了进士。
三十多岁的大郎,走马上任成为一县之长,再去回顾年少时这些经历,也不得不叹服——人的一生,还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十几岁时,他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考中进士,甚至做县太爷。
想想以前,县太爷在他心里,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儿了。
世事无常,说的还真没错。
“八哥,北境城的来信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事你瞒着没说?”
听了花花的话,八郎的目光黯淡下来。
“花花妹妹,你的眼睛实在是毒辣的很,观察也是细致入微。”
“什么?难道我的猜测是对的?”
明崇见瞒不过他,只得言明。
“可不就是,信是四哥写的,虽然没言明现在北境形势如何严峻,但我猜肯定是有事发生了,怕是这一回去北境城,咱们不会消停了,所以这一次我才十分反对你去,只可惜——你这小丫头,太执拗了些。
八哥只希望,你到了北境以后,可别再像在长林县一般那么随意。
这几年,北戎人虽然表面老实,但其实他们心里野着呢,总想在大越这边占便宜。
我还听说,最近几年,草原上新出了个第一勇士,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勇猛异常,很多草原部落都对他十分恭敬,唯命是从。
听说此人很有几分本事呢,就连北戎王庭那边对他都畏惧积分,将来此人怕是会成为咱们大越的一大对手。”
十六七岁的少年?
不知怎么的,花花的心里浮现了一抹身影,不过那身影却模模糊糊的,花花并不记得太清楚。
那年,北戎人袭击岭山村,好像有一个北戎的“小狼崽子”,那少年不是跑了吗?会是他吗?
花花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个少年临走之前看他的那个阴狠的眼神。
那时候,那个少年也不过十来岁,就已经心思毒辣,动起手来几乎刀刀致命,杀人就跟切白菜一样。
后来放虎归山,如今成为大越心头大患的人,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