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的前两天,除了几个在周举人家进学的孩子之外,钱家人几乎是全家出动,都去了县城的小宅子——美其名曰“提前陪孩子,也能让二郎三郎安安心心备考。”
县试当天一早,一大群人就呼呼啦啦陪着二郎三郎去了县衙考场。
直到再看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众人才回了家,只等着三天以后过去接孩子就行。
“唉,老头子,你说二郎三郎他们俩,今年就去考,是不是有点早啊?”
直到这时,张氏才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帖,心里打鼓般忐忑不安。
钱老爷子却看得很淡,“人家夫子不是说了嘛,他们俩一准儿能行。况且孩子年岁小,让他们去试试也算是个经历,这一次考不中,咱们下次再考呗,你没听人家说过吗,有的人四五十岁了还在考呢。”
“真的?那么大年岁了,就是考中了,当官也没那精力了吧。”
钱老爷子不置可否,其实他眉头也拧得死紧,同样担心不已。
孙子考不中没关系,大不了再学上几年,接着去考也就是了。
他是怕两个孙子万一考中了,到时候沾沾自喜骄傲自负了怎么办?
不过他也知道,自家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并不会有这般心思。
只不过他现在同自家老婆子一样,心焦难耐,有些胡思乱想罢了。
这一等便是三天。
这三天里,钱家的男人们倒还好,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惊慌失措或是焦急难耐。
家里的女人们就有点无论干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心烦意乱起来。
张氏一天到晚,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每日里,连吃饭也就只吃上两口便就饱了。
李氏和范氏两个当娘的,表现的更是忐忑难安,每隔一会儿便凑到一起。
“也不知道大郎现在答没答完题,上边的题会不会?”
一个说,一个便忙不迭的附和。
“是啊,三郎走的时候,还跟我打保票说准没问题的,那骄傲的样,我就怕这一次过不了,伤了孩子自信心。”
好在这三日终于要过去了,这一次,又是全家出动。
考场大门一开,钱家人就向大门里看去,急急寻找着二郎三郎的身影。
当先出来的是个身材微胖的学子,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底子好,还是这几天没遭太大罪,总之出来的时候,除了脚步有些虚浮之外,脸色看起来还不错。
有家人接过去,那个学子甚至还和家人笑着打了招呼,一路相携的离开了。
紧接着,更多的学子从里边出来。
只不过精气神,面貌什么的就没有头一个出来的胖学子好了。
甚至有一个还是被官差架着出来的,很显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张氏抚着胸口,哎呀妈呀个不停。
钱老爷子不想听她叨叨,“你这老婆子呀,一会儿孙子就要出来了,你能不能别再唉声叹气了!”
“我这不是担心嘛,你看看刚才出来那人,脸色都蜡黄成啥样了,这是考试去了还是遭罪去了?也不知道咱们家二郎三郎什么样。”
终于,在大家的千呼万唤之中,钱二郎钱三郎相携着,从里头走出来。
好在两个人精气神都不错,甚至还笑着和一两个同考的学子挥手告别。
看见钱家人,两个小子加快了速度走过来。
“阿爷——”
“阿奶——”
钱老爷子一看两个孙子这精神面貌,顿时就笑了。
还不错嘛,至少面上过得去。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二郎的肩膀,又拍了拍三郎的肩膀。
二郎倒还好些,只往后退了一步,但仍是站住了。
三郎在钱老爷子的一拍之下,好悬摔个跟头。
“哎呦,阿爷啊,我们这都是强打着精神出来的,你这一拍下去,我估计我都走不了路了。”
张氏一把就推散开钱老爷子,嘴里也骂骂咧咧个不停。
“我说你这老头子,关心则乱,拍什么拍呀,没看到两个孙子啥样了吗?二郎三郎,快,听阿奶的,上马车,咱这就回家,阿奶已经让婆子做晚饭了,今晚上咱们大鱼大肉管够。”
“阿奶,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五芳斋的烧鸡。”
三郎毫不客气,竟然自己点上菜了。
“二郎你呢?想吃啥尽管跟阿奶说。”
二郎摇了摇头,“我什么都行,只要是能填饱肚子就行。”
“没问题,大江啊,咱先别急着回去,一会儿到前边拐个弯,到五芳斋买烧鸡去。”
“太好了,阿奶!”
三郎乐不可支,“你是不知道,这几天考试,我嘴里都快淡没味儿了,我最想吃的就是五芳斋的烧鸡。”
范氏一手点上儿子的脑袋,嘴里打趣个不停。
“你个臭小子,考试还惦记着吃。”
“那有什么?阿爷以前不是教导过我们,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
钱老爷子乐了,
“对对对,这话是我说的没错,吃饭不积极,那是脑子有问题。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走,咱们上五方斋,买烧鸡,再买上几个卤猪蹄儿和卤猪尾巴。”
没想到张氏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能买猪尾巴。”
“阿奶,咋不行?卤猪尾巴明明很好吃嘛。”
“这才刚科考完,你买什么猪尾巴,要买也得买猪头肉?”
显然,钱老爷子没想到这一茬,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
“对对对,是阿爷想的不妥帖,今儿咱不吃猪尾巴,就吃猪头肉。”
一家人乐乐呵呵,有商有量,向着县城五方斋的方向而去。
而这一晚上,二郎和三郎也当真是好好的祭奠了一把自己的五脏庙。
这三日县试遭的罪,总算是找补的差不多了。
等到吃过了饭,屋子里收拾干净利索了以后,钱老爷子就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开始询问这几天到底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