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郎听见钱老爷子这样说,更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都已经十六了,却还要和七弟他们那些小不点儿坐在一块儿去念书,想想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且,他会不会被村里那些人笑话啊。
阿爷呀,到时候你大孙子我肯定是会下不来台的。
钱老爷子却不管不顾,他一旦打定主意,就绝不会更改。
“大郎啊,明日我就带你去周举人那里,阿爷也不指着你学的有多好多好,能考状元跨马游街什么的,但至少阿爷希望你把你之前念书的那股劲儿头拿出来,你是个聪明的,阿爷看得出来。”
其实,钱老爷子之所以送大郎继续回学堂念书,心里更多的也是一种愧疚之情在作怪。
钱大郎见反驳无效,也只得认了命,总之这一晚上,他的脑袋就再没支楞起来过。
想想就让他觉得面皮臊的慌,跟一帮小孩子坐在一起上课,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一晚上,众人从堂屋回去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神色莫名。
有一脸兴奋的,比如钱银山,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有那满面愁容的,比如说钱玉山,总觉得前途未卜,不知道脚下路在何方,虽说有个囫囵方向,可总觉得心里没有把握。
也有事不关己的,比如钱金山,他就觉得这一晚上自己完全就是一个陪客。陪着自家二弟四弟和大儿子一起坐着,听老爹唠唠叨叨,反而没他什么事儿,他的日子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根本就没啥变化,还是和庄稼打交道。
也有满脸凝重的,比如钱老爷子。
自家现在可以说是前途未卜,总不能守着这二百亩田地过日子吧。
虽说以前也是守着几亩薄田度日,可那个时候见识少没什么追求,可以说是得过且过,最大的目标就是把所有的孙子都送到学堂读书。
而现在,自家地位不一样了,眼界不一样了,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了,所以心中的抱负理想也就不一样了,钱老爷子当然是希望自家的儿子孙子将来都能有出息。
所以,哪一个他都不打算“放过”。
他也只是想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儿子们出去去闯去拼,去改变自己命运;让孙子们去学,去见识。
路还很长,但是总不能万事都靠家里,家里是他们最后的退路,将来在外头实在混不下去了,再回来也有他们一口饭吃,可万一混好了呢,那么他们面临着的便是不一样的人生和精彩了。
然而,也不负钱老爷子所望。
不过一天时间,钱玉山和钱银山和喜乐三个人,便合计出了一趟行商路线。
当然,这条行商路线也是完全按照之前他们府城主家那趟行商路线来的。
说走沿途,所进所出货物,也是按照之前他们那些经验来的。
“爹,暂时就只有这么多,若是路上再有什么新奇东西,我们再带回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我们想在长林县里租家临街铺子。”
“长林县里?”
直到这时,钱老爷子也才想起,一直被他忽略的地方。
做买卖,该得有铺子啊,只不过长林县里嘛——
他忽然就想起之前自家买宅子的时候,牙人曾说过的一句话,“钱叔,最近这些日子,长林县里买卖可不兴旺啊。”
钱老爷子低头沉吟半晌,最后才破釜沉舟般的说道,“老二,老四,长林县最近可不繁盛,若是府城买卖好,爹不反对你们到府城去开一家铺子。”
“爹,可是去府城开铺子,需要的银子也就更多——”
“那就多拿点银子,无妨,家里还有,你们不必担心银子的事。”
于是,钱老爷子支援的银子也从一千两长到了两千两。
这倒是让钱银山和钱玉山两兄弟心里五味杂陈,老爹支援这两千两,虽然以后挣钱了还得还到家里,可是这也不正是说明老爹对他们两个人的信任以及支持吗?
“爹,您放心,我和四弟肯定好好干。”
钱老爷子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雏鹰长大了,终有一日是会成为展翅翱翔的雄鹰的。
“放手去干吧,家里还有爹,还有你大哥。”
于是,才从府城回来的钱玉山和喜乐两人,就又一次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路。
这一次,与他们同去的不只有钱银山,还有钱老爷子支持的那两千两银子,而苦逼的钱大郎,也开始了他村里的求学生涯。
好在周举人对大郎评价不低,这让钱老爷子很是高兴。
他就说吧,大孙子是个聪明的。
周举人发现了,钱家几个孙子里,四郎他是没见着过,不知道啥样,可其他几个孩子,就连多年放下笔头子的大郎,都着实不错。
以至于这日,学生全都散学了以后,他在饭桌上还自斟自酌饮起了小酒。
青娘一再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儿,瞧把你乐的,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可别说是因为喝酒上头了的原因。”
周举人红着一张脸,“青娘啊,我可和你说,钱家这几个孩子,将来都不简单。”
“咋?你都相中了?”
“嗯嗯,那可不是,我还真就都相中了,个个都是好苗子啊,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我就成了状元的夫子了呢,哈哈哈哈。”
周举人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笑的合不拢嘴,青娘却打趣了他一句。
“可惜呀,再好也不是你儿子,你也只有干眼馋的份儿!”
周举人“啪”的一声放下酒杯,头一次和青娘据理力争。
“虽然没有一个是我儿子,可你别忘了,我可是有闺女的人——”
说到这里,周举人眼睛一亮。
“娘子,要不——咱就从钱家几个孩子里选一个给斐儿做相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