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在厨艺上的天分其实并没有多糟糕,与之正相反,他甚至拥有一种在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某件事当中时,便会在这件事中进步飞速的难得品格。
但即便如此,泷夜一在咽下最后一口奶昔后,仍旧眼含嫌弃的给予命令式建议:“奇异果片摆的太丑了,等今天的任务结束,去买和餐饮摆盘设计相关的书,顺便再买一本服装搭配的。”
“是是大少爷……最后一句是在说我穿衣风格老土不时尚吗?”降谷零无语,转而谈论起正事:“什么任务?”
“老三件,约见,交易,灭口。”泷夜一轻扯嘴角,一抹笑容因并无多少温度而显得有些空洞漠然。
“目标是政界里的一只腐烂臭虫,因为面临稽查急于填补自己贪下公款的窟窿,就同意了组织提出的交易,组织为他填补窟窿,他则要任由组织差遣……不过最近这家伙貌似因为自己即将升官而蠢蠢欲动起来了。”
青年嗤笑道:“大概是拿我们当成街上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了吧,他居然敢对组织联络人提出,要组织断绝跟他的联系,否则就要用自己手中掌握的信息前往政府揭发组织的所作所为。”
降谷零哑然。
嗯……他只能评价为,这人敢做他不敢做的事。
泷夜一拎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吃饱了?那就出发。”
“你也要一起?”降谷零同样跟着起身,想到这人昨晚忙了一宿,回来以后又做饭吃饭的,他还以为接下来的任务会由自己单独完成。
降谷零瞧他:“你不用睡觉的吗?”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泷夜一淡淡道:“待会儿的任务你需要多一个人在旁策应以防万一。解决完这个目标,父亲大人还让我去趟研究所检查一下右肩的伤势恢复程度。”
又是体检?人都没时间睡觉了,组织boss那边就非要急着为martell做检查吗?
降谷零想起诸伏景光临走前跟自己托付的事,不由得心中凛然,随意似的问道:“这次又得多久?上次我记得你一夜都没回来吧。”
“每次都是八九个小时,习惯了就好。”泷夜一拉开马自达Rx–7的副驾车门,“这次只是检查伤势,用时应该会缩短些。虽然麻烦了点,但不去的话父亲大人那边会担心。总归也不值得为了这种事去让父亲大人分神操心。”
卷发青年在提到组织boss时,口吻认真而虔敬,就连唇角扬起的笑意都明显生动真实了几分。
驾驶座上的降谷零侧头看他,一双瞳孔中映出他此刻虔诚恭敬的面容神态,忽觉毛骨悚然。
他从来都没在青年身上读出过这种意味,提起boss就仿佛提到了其信仰的神明。尽管没有大加推崇,却能从青年微弯的眼角,亲昵又敬畏的语气,还有那一瞬间所展现出的全然不同的气息中,真切感受到那份浓烈到狂热的眷恋。
降谷零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就理解了诸伏景光的感受。
组织boss和martell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而在这隐秘联系的背后,利益受到损害的恐怕不会是那位跨国犯罪组织的领头人。
景的想法是正确的——“martell或许会成为攻破组织破绽的一大利刃”。
只要挖出青年和boss关系的根源,就能尝试着斩断这份联系,令组织自断一臂。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还能使二人反目成仇,令其自相残杀。
但很明显,这把好用的利刃现在正坚定不移的将刃尖对外,把组织幕后最大的犯罪者守护得死死的。
马自达嗡鸣着启动,降谷零直视前方眸色转深,在问过了交易地点后一脚油门踩下,闲聊般开口:“你的伤势能支撑得住吗?我怎么觉得你受伤以后,出任务的频率反而变高了不少?”
在和诸伏景光交流过以后,他对青年适当收敛了几分谨慎,尝试着用景光的建议方式去接触泷夜一。
诸伏景光的原话是:“夜其实并不太在意我们知道一些事情,戒备心也没有那么重,所以有时候zero你也可以试着有疑问就直接问他,十有八九他都会回答的。”
果不其然,泷夜一满不在意的哼笑着回答他:“我这次受伤让某只老狗按捺不住了而已。”
降谷零闻言回顾青年的所作所为。
以青年在组织内的地位,能给他使绊子的人总共也没几个,排除不存在恩怨或者利益纠纷的对象,不出意外的话,这“老狗”指的是……
“是朗姆?”
“啊,看来上次把你从他手底下抢过来的仇不是老年痴呆忘了记,而是一直隐忍不发到如今呢。”泷夜一眼睛微眯,“听说是在我回归组织的当天就连滚带爬的找到了父亲大人,添油加醋狠狠地参了我一本呢。”
降谷零表面恍然实则暗戳戳试探:“所以这些任务是那一位对你有所不满才会发到你手里的吗?怪不得,像今天这种没什么难度的活动,随便拉个代号成员就能胜任,根本没有必要让你出动。”
泷夜一懒洋洋应了声,似乎肯定了他的说法:“等父亲大人气消了就没事了。”到时候再好好找朗姆那只独眼老龙算账。
其实降谷零只猜对了一半,但往往只差一半就可以让整个事件全貌得到彻底颠覆。
惩罚?那一位的惩罚可没那么温柔,老头子也还没到头眼昏花以致于分辨不出胡言乱语的地步。
在唯一的真相中,那一位的真正意思是让自己配合一下,由他做出听信谗言对自己失望,从而惩罚自己的假象,好借此放松朗姆的警惕。待时机成熟之际,再一举拿下朗姆,啃噬其所有麾下势力。
朗姆终日视自己为眼中钉,殊不知随着他的贪欲愈发不做收敛,boss也早已对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对那一位而言,老去的掌权者只会为组织徒增决策失误所带来的消耗。既然有一个更年轻更忠诚的自己在,为什么还要继续容忍一个被权利与欲望吞噬殆尽的年迈跟随者呢?
泷夜一勾唇低笑。
建立在这种鲜有人知的真相之上,泷夜一在这次的任务中真就没出多少力。顶着策应的名头,实际上也只是跟着降谷零一同混进了酒店顾客中潜入任务地点。
组织安排和目标单独约见的人是降谷零又不是他,于是卷发青年便顶着一身价格不菲的黑西装往走廊窗边一靠,神色自然的摸鱼。
怎么了,奉旨摸鱼,谁有意见?
就算是降谷零,也知道他才受伤不久,一点儿也没对他的做法表示异议。
目标指定作为见面地点的这家酒店消费水平偏高,然而设施全面,欧式装修风格极为高档,因此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在少数。
泷夜一欣赏着窗外城市风景,偶尔被走廊里过往的人们吸引开视线,没个几秒就再次将无所事事的目光移回到窗外。
甚至连那名政府官员都自他身后擦肩而过,大腹便便的嚣张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名倚靠在窗边,如同是东京那个大家族里出来的贵公子哥,就是前来送自己走上幽冥的一员。
男人走到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泷夜一的视线也跟着慢慢悠悠收回。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窗台,二百一十七下后,面容被鸭舌帽遮掩大半的长卷发青年从走廊尽头拐了出来。
青年脚步慌乱紧凑,半低垂着头缩着身子从他身后路过。而泷夜一在听见动静后像刚才对待所有路人一样,只侧头瞥了眼就继续享受自己的悠闲时光。
三分钟后,金发青年身子舒展仪态大方,从长发男人消失的方向步伐轻快的走来。
泷夜一懒懒调整姿势,朝他轻笑:“刚才走过去了一个发型很像诸星的人。”
降谷零翻了个白眼:“肯定也不是个好人。”
果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泷夜一禁不住闷笑。这人为了骂赤井秀一,连带着自己也跟着一起骂。
“还剩多久?”
“七分钟。”
二人缓步并肩行进间,降谷零惊讶道:“怎么会这么急?这家酒店的服务员一个小时后才会例行打扫。”
“他给下属发了信息,距离现在再过七分钟的时候,如果他没出现在指定位置的窗边,下属就会直接报警。”
“但是……”降谷零欲言又止。
泷夜一同样也意识到了异常,神色微怔,随后走至窗边垂眸遥望。
一列红蓝交映的灯光由远及近,呼啸着穿过重重车流,齐齐急刹在这家酒店楼下。
“撤退时间归零。”泷夜一淡笑着陈述出这个对二人无论谁来说都相当不利的事实。
因为他优越的视力已让他看清了从最前排警车上下来的两张熟悉面孔。
这么对比下来,好像是降谷零更要慌张一些吧?
这样想着,泷夜一唇边的笑变得更加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