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us,永别了。”
诸伏景光在琴酒语含残忍的告别中晃了晃身子,猛然后退一步,再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大半。
“你说……他,是camus?”
诸伏景光上次这样大脑思维僵硬,思绪一片空白还是在儿时躲在衣柜里亲眼目睹父母被歹徒杀害的时候,然而此时那种心脏宛如置身万尺寒渊的冰冷感甚至尤胜当年。
血液似乎沸腾在大脑皮层,在无数细支分脉血管中翻涌、奔腾、肆虐,耳朵嗡嗡作响,身体却在隐隐打颤。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寒意掠过五脏六腑,最终狠狠扎进浑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缝隙,痛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来。
但与这些同时映现而出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倍感震惊到完全无法理解自我的冷血与镇定。
因为他读懂了那个人在生命最后一刻传递给自己的话语——“景,瞒过Gin……原谅我。”
他克制住自己不要立刻背过身去向那个银发恶魔歇斯底里的质问,握枪的手指快要脱力到松开,却只用眨眼的功夫就再次握紧,用力到指节发白。
不能发怒,不能颤抖,不能表露任何异常,要顺利通过这次试探,要……要,暂时忘、记……忘记夜。
二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毕业后的第二天。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因即将参与秘密培训而向夜告别时,金眸青年却率先找上门来,告诉他自己被某个特殊军方部队邀请,马上就要离开,很可能会因保密制度与大家断开联系。于是他松了口气,也坦白了自己的计划与行程。
几年时间彼此不闻不问的走过去,与那时候相比,夜根本就没多大变化,在他的狙击镜下笑起来的时候,和从前一样温暖和煦,就像晚霞中的那一轮秋日斜阳。
可夕阳此时终究是落下了,暖融微光从容不迫的踏入黑暗大地,一束束黯淡的光线交织成就夜幕的前奏。入秋的季节里风已变得寒凉,诸伏景光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战,终于动了动冻僵的身子,看进琴酒的一双幽绿瞳仁中。
“你怕了?”琴酒瞥他一眼,从风衣兜里摸出一盒半开的烟递到嘴边,用牙齿咬住一根抽出点燃,飞烟半遮半掩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森白笑容,“是我下的命令,你怂什么。”
“他是camus……”诸伏景光滚了滚喉咙,尽最大可能想稳定住声线,但还是失败了,“你疯了琴酒,他和你是平级……你根本无权处置他,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让我杀他!!”
“用不着你操心,我自然会去和boss汇报。苏格兰,怕死就不要干这行。”琴酒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可惜这只狡猾狐狸根本不是那些能撬开嘴的杂碎,那就只能让他带着秘密痛痛快快步入幽冥地狱了。嗤,倒是便宜了他。”
诸伏景光怔怔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缓缓离去直到消失,瞪的眼睛酸涩到忍不住流下眼泪,一颗接一颗滚滚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却恍然不觉。
他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夜是camus……他现在不应该在横滨好好做他的警官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组织里,为什么会成为camus?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出现在自己的枪口之下!
“……就是因为他伪造了你是卧底的虚假证据,来遮掩他自己是老鼠的事实……”
诸伏景光麻木凝滞的思绪中陡然劈下出一道惊雷。
是因为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卧底身份暴露了,夜为了救我,才会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来!
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夜……
诸伏景光神情恍惚起来。
夜?夜是martell,黑衣组织的继承者,怎么可能会救身为卧底的自己?
夜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兄弟!我和他一起长大,我们还和零一同考入了警校!
不,那个自称为“夜”的男人危险致命,手上不知道残害过多少同胞的性命。
他不可能那样做,夜一直都是安静的,温柔的,他不可能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不可能?只看他那双眼睛就知道这人发自内心游戏人间的态度,敏锐,危险,变化无常才是martell的真面目,别被他骗了!
那双眼睛你不是亲眼见过的吗?那双温和的,如同清澈湖泊一样安宁坦然的灿金眼眸,那时候你明明一眼看去就相信这个人一定不是坏人,难道你忘记了吗?
温柔的灿金瞳仁,这样的眼睛……我见过?
诸伏景光眉头越皱越紧,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在记忆的边缘,他愈是努力回想愈是头疼难耐,但复杂矛盾截然不同的两种的心绪在灵魂中争执不休,催促着他赶快找出真相,打开那些尘封已久但本不该忘记的琐碎画面。
咔嚓一声,第一道细小裂纹缓缓出现,下一秒,看不见的枷锁应声破碎。
诸伏景光猛然惊醒——他想起来了,他曾经在一间便利店里,遇到过那双眼睛的主人!
青年坐在床上剧烈喘息着,下意识环顾四周,最终将迷茫失神的视线停在窗外一线光明的天际。
噩梦初醒,天光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