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明媚,风和日丽。
泷夜一再次从羽田机场出来重新回到日本这片土地的时候,以前用来给他自己在鞋底和肩膀处增加的厚厚伪装已经削减成了普通增高鞋垫的高度。
因为他今年已然二十,正儿八经跨入青年的行列。现在的他每次以martell的形象出现在人前时,显然比之前还是少年身高时从容有余得多。
前几年他听凭组织老大的命令几次抵达日本,于这里的人而言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这一次,泷夜一可以从容自信的朝所有人宣布——爷要在这儿常驻!
黑发微卷衣着贵气的英俊青年简直不像是刚从飞机下来的,两手空空似乎连背个包都嫌累赘。人在路边身姿潇洒又自在的等了五分钟,就看到一辆极其拉风显眼的黑色保时捷以无视其他人死活的行进方式一路飞速,最后急刹在自己面前。
贵族后裔一般的青年轻松恣意,深海色调的眼睛扫过驾驶位上的冷脸男人,轻笑着拉开副驾驶车门毫不客气坐了上去。
轰鸣声起。在周围人略显惊恐的目光中,保时捷再次起步飞离。
泷夜一无视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景色,转头朝司机心情颇好的打了个招呼,“Gin,听说你这片最近招收了不少好苗子,介意让出几个吗?”
听起来温温和和的,和他那副攻击性极强的五官长相极为不符。
本就坐在驾驶位上面色冷淡的男人闻言脸色更差劲了许多。培养人手本就是件费心费力的事,对新人进行周详全面的背景调查,审核实力,发掘特殊技能,拉人下水拿捏把柄再测试忠诚……层层筛选下来,能真正拿得出手的都是凤毛麟角,少得可怜。
居然开口就闹着玩似的要人,还特么的一口气要好几个。
琴酒猛打一圈方向盘,卡在最后的机会将这台老爷车拐进了弯道。虽然没有拒绝,但声音依旧冷凝,“一共也没几个,你少霍霍。”
泷夜一眯了眯眼,“啊啦,我可是很珍惜自家财产的。”
琴酒斜睨他一眼,“上次大扫除以后,新入手的那批芽菜长到现在只有五个还算出众,其中两个已经被朗姆看中了。”
“上次?”青年摇下车窗,本就略显散乱的微卷发丝霎时屈服在风下。他若有所思,“哦!是两年前我提供给你的那份名单啊。这么说来这批新人岂不还得谢谢我,要不然他们可没机会捞到这份好差事。”
琴酒嗤笑。
“那就麻烦你这位东道主了,带我参观参观这片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昂,万一有看着顺眼的,我可不跟你客气。”泷夜一偏头微笑。
身旁的男人没有应声,泷夜一却清楚,这是对方已经默认的表现,不由得笑得更加愉悦。
在琴酒第三次靠神龙摆尾甩掉了身后的交警追查队伍以后,怒吼着的保时捷在逐渐安静偏僻的楼房前终于止住了自己的疯狂行为。琴酒下了车的第一件事就是伸脚狠踹车牌,本就有些螺丝松动的车牌子哐啷一声就砸到了地面上。
泷夜一挑了挑眉。早在看到这辆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这个牌照是假的了,因为上面明晃晃的属着“4869”的字样。
嗯……提起这个数字,就不得不提前为某个高中生默哀了。
琴酒开门带路,二人一前一后进入这栋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二层楼房,穿过家具破旧的客厅,在卧室衣柜深处触发机关检测过虹膜和指纹后,随即暗门大开,视线豁然开朗。
走下四米多高的旋转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面积相当宽阔的训练基地。
这里是组织在日本区专门设立给组织代号成员的训练基地,场所宽敞设备精良,甚至还夸张的附带有一个五十平米满满当当的武器库,可以说是恐怖犯罪分子的天堂。
他们二人刚站住脚,就听见训练场传来肉体碰撞的沉闷声。泷夜一随意侧头望了过去,在看清楚正在挑战台上对打火热的两个人后,幽深醉人的眸中缓缓流露出几分盎然兴致。
琴酒就站在他身边,稍微转动一下目光就捕捉到了这人嘴边渐起的危险笑容,心下了然,却又不由得有些头痛,出言道:“那就是你想找的其中两个,但金发的那个已经被朗姆预定了,正准备扔去情报部门。”
就算他这么说,泷夜一看向二人的觊觎目光也丝毫不曾收敛。他的语调悠悠,散漫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打盹的雄狮,懒洋洋的,“金发黑皮,是外国人?怪不得朗姆相中了……叫什么?”
琴酒淡淡答道:“波本,混血儿,本来是做情报贩子生意的,脑子好使,就被组织主动吸纳了。”
卷发青年微怔,而后摇头失笑。
他问的是人的名字,可琴酒下意识回答的却是人家在组织里的代号名称,足以见得这杀胚是真的拿着代号当人名看待的。
琴酒反而奇怪于他的反应,疑惑的看着他。
“不,没什么。”泷夜一将视线放回到挑战台上那招招狠辣,看着毫不留情的两个青年,“他俩这是怎么回事,有仇?”
远看着倒是下手挺毒,两个人本来还挺好看的脸上此时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头破血流式的肉搏仿佛奔着同归于尽去似的,叫四周旁人看了都下意识离得远了几步。
琴酒哼声,“波本那家伙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看不顺眼苏格兰威士忌的老好人样,后来阴阳怪气找了好几次茬。但苏格兰又不是真的老好人,这梁子就结下了。不过一个情报贩子一个狙击手,打起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泷夜一自动在脑子里翻译,“出不了什么事”等于“有分寸,死不了”。
一身休闲黑西装的贵气青年低笑,“听起来还蛮有个性的,是我喜欢的款。”
琴酒懒得多劝,只问道:“你想从那老东西手里抢人?”
“反正他不是打算一共要两个人过去嘛。”泷夜一眼睛微眯,于是连那唯一能映照进瞳孔的光亮也失去了,幽寂而深沉,但语调却很是轻快:“我跟他讨要一个脾气古怪的预备役下属,那他还能剩下一个乖巧听话的呢,想必他会很满足的。”
琴酒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有种。”
只在一瞬间,他身边的青年本来危险至极的神情中突然就转化成了一个极其自然而优雅的微笑,眨眼之间巨浪骤停,风平浪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琴酒的错觉。
泷夜一声音极低的呢喃了一句话,但本就离他很近的琴酒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青年垂眸启唇时的神情温柔得仿佛在诉说什么动听情话,可出口的话语内容却明晃晃夹带威胁。
“当然得有种……毕竟我可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呢。”
他们俩在这边低声交谈的亲近模样其实早就引起了台上两个青年的注意,只不过二人碍于刚才在组织成员面前上演了一出关系不和的戏,不好直接收手,只能假装自己打得激烈,连偷偷瞟过去观察陌生青年的眼神都十分隐晦且快速。
好在那名长相俊美的青年不知在和琴酒聊些什么,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感受着那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陌生目光,默契对视一眼,于是转瞬之间,两人之间的互殴就以诸伏景光骤然加快攻速,趁降谷零来不及适应这突变而重击其腹部,导致金发男人倒地后一时站立不能而告终。
诸伏景光站定,垂眸冷淡的扫视一遍趴倒在地上正挣扎起身的人,平静无波的语声中难掩不屑,“波本,你一个情报人员,我劝你还是对自己的近身搏斗术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哈?”降谷零颤抖着手臂支撑起自己,脸上的神情却嚣张夺目,丝毫不露怯,“这么说来你身为一个狙击手,看起来倒是相当自信啊。”
他捂住腹部摇晃着重新站起来,紧盯诸伏景光的一双蓝灰色瞳仁中弥漫着战意和怒火,忿忿不平道:“再来!”
他对面的诸伏景光表面看着平和,实际上也后撤了一步,看样子并不打算避战。
就在此时,和降谷零预料中一样的喊停声强硬响起。
“够了。”
两名青年下意识般望向声源处,在看清说话的是浑身冷冽的琴酒后微怔,旋即动作一顿,双双收敛了身上那股蓄势待发的劲头。
琴酒领先一步走近,泷夜一悠闲踱步在他身后。
“波本,适可而止。”琴酒的眼神掠过一脸本分的诸伏景光,着重警告了还打算继续挑事儿的降谷零,可惜换来的只有金发男人温顺璀璨的笑容。
降谷零垂眸微笑,顶着脸颊上的淤紫一本正经道:“当然,我们只是切磋一下,会保证分寸的。”
“呵……”重新和琴酒并肩而立的泷夜一闻言霎时忍俊不禁。
他饶有趣味的上下打量了一遍降谷零,没有对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做出评价,却看向了一直面容温和沉默不语的诸伏景光,勾唇道:“听琴酒方才说你的实力还不错,也还没被划分小组。既然如此,那要不要来跟着我干,苏格兰?”
诸伏景光一怔,几乎下意识就想看向和自己一同卧底在组织的幼驯染,却在准备扭头时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只目露疑惑的将目光放在了第一次见面就想要收服自己的青年脸上,“你是?”
泷夜一不假思索,轻笑着告知:“我刚到日本,你们大概没听说过,我是martell。”
martell?!
降谷零内心震惊不已,看向陌生青年的眼神无法抑制的泄露出了几分惊诧。
泷夜一倒是有些意外于二人的反应,“你们认识我?”
诸伏景光想了想,坦白道:“我刚加入组织时有一次听到基安蒂提到过。”
泷夜一了然,两年前他那次来日本,恐怕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基安蒂了,提起来也算正常,那降谷是怎么知道的?
还未等他追问,降谷零就已经微笑解释:“我是听朗姆大人偶尔提起过。”
基安蒂口中最擅长发现和戏弄叛徒的男人,公认的组织最年轻干部以及朗姆在暴怒咒骂时提到的——组织未来继承人。
俊美青年的一切资料皆为机密,且禁止所有成员对外提起其存在。但也不需要更多资料,仅仅只是这三个流传在代号成员之间的称号,就已经赤裸裸的向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昭示了martell在这个庞大无边般的国际犯罪组织中举足轻重的核心地位。
能被这个人带在身边,对所有组织成员来说都是一次一步登天的晋升机会。而对卧底而言亦是同理。
别说能否将人抓捕归案,就只说卧底选择老老实实待在组织继承人身边稳稳苟住,那获得的组织相关情报都要比辛辛苦苦为组织打工五年十年来的要多得多。
诸伏景光几乎没有迟疑,就在幼驯染的隐含担忧的晦暗视线中点头应下,“我没问题。”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泷夜一合掌而笑,“你是苏格兰对吗?是温和的性格简直太好了,但我下一个中意的人选可能和你的性格有点冲突,你会介意跟他一起小组合作吗?”
性格会有冲突?诸伏景光略显迷惑,却仍旧摇头,“我没问题的,一切以任务为重。”
“哇哦,回答绝赞!”泷夜一挑挑眼角,将微凝的目光停滞在金发黑皮的俊朗男人身上,“苏格兰这么说哦,你怎么看,波本?”
这人是想同时选择他和景两个人成为下属吗?
降谷零面皮微紧,脑中思绪疯狂运转衡量利弊,而从表面只能看出他眼中惊讶的斟酌了一会儿,唇边含笑道:“我当然也不会有问题,但就是不清楚这样会不会给您增添困扰?”
朗姆可是早就指定了他今后加入情报部门为其服务的,如果他被martell半道劫走,恐怕那老东西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提起这个,其实也有想让青年因为顾虑朗姆而放弃招揽自己的想法。
他和景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后进入了同一组织卧底本就已是危险之举,若是再划分到同一干部的手下,万一未来他们当中的某一个身份暴露,那另一个身为对方的搭档,那时候就百口莫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