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见沈家公如此架势,实在是怕他一拳头过来,送她归西。别说现在派人上街找江大郎已经来不及,就算大郎回来了也打不过他。
而此事万万不能外传,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况且朱家的人还在曲南县呢,事情绝不能闹大了。
权衡再三,江老太陪笑着说道:“哎呦,都怪我们一时疏忽了,竟不知道小月娘生病了,我现在马上差人去请府医过来给她瞧瞧。”
江老太让丫鬟阿玉去请府医,见沈家公依旧脸色阴沉,又吩咐道:“李嬷嬷,刚才走得急,忘记把三房的月银带过来了,你跑一趟去取过来。”
“是!”李嬷嬷一路小跑出门。
“祖母……”江凤锦沮丧着脸,看向江老太。
江老太转头看了一眼沈家公,见他正扶着沈氏躺下,于是让丫鬟陪着江凤锦先回去换衣服。
大房夫人心里窝着火,可却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会跟那张八仙桌一样,被沈中奇一掌给劈散架了。
府医很快过来,给沈氏诊过脉之后,说是着了风寒,吃两日药就能好,开了药方匆匆抓药去了,李嬷嬷也拿了一袋银子过来,交给沈氏,说是这个月的月银。
见沈中奇脸色缓和了些,江老太急忙说道:“亲家公,既然小月娘身体抱恙,那我们就不打扰她休息了,我让厨房做几道滋补身子的药膳晚些送过来。”说罢正准备领着众人离开,又被叫住了。
“方才所提之事考虑得如何?”沈中奇底气十足地语气追问。
江老太陪着笑脸,解释道:“这件事情……还得跟大郎商量商量。毕竟500两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沈中奇语气一转,又说道:“这阵子我要带她们母女回沈家小住,你们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派人去沈家巷传个话。”
“好好好!”江老太急忙答应,巴不得快些送走这尊瘟神,又吩咐下人去给沈氏母女准备一辆马车,好送她们回沈家。
江柳月随着沈氏回到了外祖父家,虽然沈家巷也是在曲南县城内,不过却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甚远。
沈氏回到自家,整个人自在许多,想起母亲不在了,又有些伤感。
“香儿,别难过,以后你就住在沈家,不回那个腌臜的江家了,以后爹养你们!”沈中奇乐呵呵地说道。
沈氏惊喜,可又有些疑惑,“爹以后都不出去走镖了吗?”
沈中奇点点头,“不去了!就在家好好的跟你们过日子!”
“如此甚好,要是娘还在就好了……”沈如香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急得沈中奇不知如何是好。
“哎呦,香儿,你如今怎么比未出阁的时候还要爱哭了?定是江三郎那个混账东西对你不好,你放心,过两日等你病好些了,爹就找他算账去!”
沈氏眼里噙着泪,心里暖暖的,虽然自己不是亲生的,不过这些年沈家对她是真的疼爱。
沈中奇是她父亲的老乡兼好友,小时候老家战乱,他们一起举家从北边逃难过来,途中落脚的东阳城发生了瘟疫,她父母不幸感染去世,后来她被沈中奇夫妇收养了。
往事不堪回首,不幸中的大幸是养父养母从小到大对她很好,养母无法生育,更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后来他们来到曲南县落了户,养父凭着一身武艺在镖局谋了一份活计,虽然日子清贫,不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回想过往仿佛犹在昨日,可如今一晃眼她已经为人母,她自问自己不算个称职的母亲,把女儿生得体弱多病,还让她从小跟着自己受苦,心里很是自责。
这些年,尽管她用尽全力去疼爱女儿,可总也没能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香儿,你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去买。”沈中奇问,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在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菜来。
“爹,不必破费,熬一些白粥就行, 左右我胃口也不好,小月喜欢吃甜糕,一会你带着她出去买点吃就行。”沈氏说道。
“无妨,我去买吧,多买几样回来总有你们爱吃的,你生病了总不能清汤寡水的只喝白粥啊!”沈中奇说着,出门买东西去了,交代小月在家照顾好她娘。
江柳月看着这个外祖父,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三次见外祖父,小时候印象不深刻,如今再仔细看着,觉得外祖父这人挺有意思的,外冷内热,胆大心细,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心底挺疼娘亲的。
外祖父终于回来给娘撑腰了,她真替娘高兴,“娘,您先躺着,我去给您熬些粥。”
江柳月到了厨房,厨房里的东西都蒙尘了,外祖父刚回来几日,估计这厨房除了烧开水,还没做过饭呢。
她简单收拾一下,然后下米煮了些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她身子弱,便坐下来休息片刻。
“小月啊,来来,我给你买了些吃的,快出来尝尝。”沈中奇把东西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招呼小月出来吃东西。
“哎!”小月应了一声,又往灶里添了两根柴,这才走出来。
外祖父正在端着一碗瘦肉粥准备进屋,“小月,你自己先吃,我给你娘端去喝两口热乎的。”
小月见他小心翼翼的的模样,急忙走过去,“外祖父,让我来吧。”
不料他却不肯,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不不,外祖父要亲自照顾她,弥补一下这些年的亏欠,外祖父这心里也好受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柳月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坐在院子里拿了一块甜糕尝尝。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隔辈亲的疼爱,心里暖暖的,心想要是以后能一直在这里住下来,不用回江家就好了,可是江家人真的放过她们母女吗?
她提出要500两银子,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那么多,是为了退而求其次的时候,更容易达成目的。
如今外祖父回来了,她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以前是担心出来没有落脚地,如今祖父把她们接回来沈家,或许以后就有了安身之所。
江柳月心思重重,一边吃着东西不小心呛了一下,她一阵猛烈咳嗽,似乎停不下似的。
她捂着嘴咳了好一阵子,手帕上沾了点猩红色,她心里咯噔!没想到病情越发严重了,她第一次咳血还是十日之前,那时她就决定,用这门亲事跟江家换一笔银子留给娘亲。
外祖父这时候回来,或许是天意。
她默默想着,视线模糊了眼睛,突然没有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