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凡最终还是没有弄明白耶律大石为什么放弃涿州,耶律余里衍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透露,赵不凡也拿她没办法,若是逼得急了,活活把耶律余里衍逼死,那也是毫无意义。
几天后,李邈攻破易州的消息传来,同时提出要继续西进,打算横穿五回岭,进击蔚州,打通与中路军刘延庆的联系。
这个策略完全符合当前的形势,赵不凡准了,随后便在良乡主动发起决战,既然弄不明白耶律大石的想法,那就只能按照原定计划打,不管怎样总是要比停滞不前更好,毕竟从目前的形势来说,宋军掌握着巨大的优势。
良乡之战也是北伐以来最大规模的战役,赵不凡把军队分成三股,由他亲自与卢俊义统中营,许贯中统东营,翟进统西营,彼此配合,与辽国主力展开了激烈的鏖战。
大宋将士的战力明显偏弱,无法与辽国精锐铁骑相比,但胜在装备精良,还在多年的抗争中总结出各种阵势,重装步兵与弓弩手的配合具备极大杀伤力,而且辽国南方的精锐骑兵终究是过少,无法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此消彼长之下,经过多日激战,宋军慢慢占据了优势。
这期间赵不凡也是各种手段用尽,声东击西也好,迂回包抄也好,诈败诱敌也好,夜袭偷取也好,可说是想尽了办法,闻焕章和朱武这两个参军也分别在东西两营连连献策。
可惜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中,单是依靠个别妙策已经很难取得决定性胜利,时代的迅猛进步,已经让兵法知识大幅度普及,各种兵书也是将领必备的东西,士兵更是经受过细致而严密的训练,不只是训练战力,还包括各种战争知识,所以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已是非常复杂,打起来也更加困难。
连续十余天的时间里,双方各部兵马总计鏖战三十多场,赵不凡才勉强为宋军建立起明显的优势,辽国兵马除去少数契丹族人仍旧士气高昂,诸部族和汉人士兵都渐渐失去斗志,战斗力有极大的减弱。
这天中午,赵不凡带着耶律余里衍亲自来到阵前督战,以梁山军为核心的中营将士与兀颜光亲自率领的辽国精锐打得如火如荼,各部士兵在广阔的旷野中频繁换阵,时而支援,时而合围,时而后撤,彼此寻找着对方的破绽,通过局部的蚕食来渐渐形成战场优势。
梁山军作为赵不凡精心培养多年的精锐,完全称得上是大宋最强的兵马之一,特别是梁山军高层将领的武力普遍较高,再加上这些年赵不凡不断逼迫他们习文练武,整体素质确实是非常突出,或许平日里看不太出来,可在这种大战里,他们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此时呼延灼、林冲和董平已经率领三部骑兵投入战场,鲁智深、武松、燕青、石秀和黄信率领的五军步兵则是全部在战场之内,他们间插在更多的边军将士之中,任务是作为连接各部将士的重要支点,防止阵势被冲破。
不多时,战场右翼传来高昂的呐喊,赵不凡顺着声音看去,脸上露出笑容。
“林冲大哥又斩将了,这些时日他已经连斩七员辽国战将,功劳可是不小!”
旁边的耶律余里衍看得很生气,不甘示弱地怒声道:“若是碰到阿里奇,他必死无疑!”
赵不凡瞥眼看看她,轻笑一声,随即仔细在战场寻找,不久便指着左前方一个角落说:“喏,你说的阿里奇是不是那个人?我可是让史文恭带着徐宁的金枪骑营和花荣的银甲弓骑限制他,他现在带着一队骑兵疲于奔命,恐怕是自身难保,还有什么好夸的?”
耶律余里衍遥遥看过那边的形势,默默地不吭声了。
许久过后,她眼神复杂地侧头看看赵不凡,嘴唇颤动,似乎有些犹豫,可最终却悠悠地说:“我承认你很会打仗,你也是个真正的勇士,有勇有谋,可你再打下去,一定会死在这里。”
赵不凡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神色复杂的耶律余里衍。
“你在担心我?”
“我没有!!!我说过,你会死在契丹铁骑的脚下!!”
耶律余里衍猛地惊醒,怒骂一声,重新盯着远处的战场。
赵不凡淡淡一笑:“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耶律余里衍冷漠道:“我不可能喜欢你,我只会喜欢最伟大的勇士!”
“那可不行,因为我就是强者!”
“你这是无耻!”耶律余里衍气得大骂。
“很多人都这么说!”赵不凡随口回了一句,重新把目光放回远处的战场,闷了片刻,微笑着接道:“我不知道耶律大石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什么谋划,但我知道一点,如果不出意外,析津府东边濒临渤海的平州已经被我们大宋攻破了,几万大军应该会很快西进,从东边杀向这析津府,希望耶律大石也早有准备。”
“什么?”耶律余里衍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抓着赵不凡的胳膊,焦急质问:“这不可能,你们的动向我们大辽都很清楚,根本不可能还有兵马,而且你们怎么去的平州?”
赵不凡耸耸肩:“很抱歉,大宋在登州海岸有一支数万人的平海水师,由于他们是独立北上,呼延庆全权指挥,所以不再我的考虑之中,我也不曾记录下来,任何战略部署图上都没有!”
平州西边就是这南京析津府,东边则濒临渤海,耶律大石因为拿到了赵不凡的战略部署图,把大宋的兵力情况摸清了,因而几乎没在平州设防,仅靠常规留驻的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数万大宋水师。
耶律余里衍哪里不清楚这些,急地脸都涨红了,咬牙斥骂:“赵不凡,你太狡诈了!!”
“这是夸奖吗?”赵不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耶律余里衍紧咬着下唇,深邃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你不会得逞,耶律大石一定会阻止你!”
赵不凡正要说话,急促的马蹄声却从身后传来,他回头望去,却见一员哨骑犹如风驰电掣般快马奔来,那匹战马身上还插着两支利箭,马上的人披头散发,战甲破碎,显得极其狼狈。
很快,哨骑来到近前,慌张下马,从怀里拿出一块大印,满脸痛苦地跪到地上。
“王爷,李邈大人率兵自易州西进,行至五回岭,突然遭到大批辽军伏击,全军覆没,李邈大人率残部突出重围,紧急撤往易州,又在太宁山下遭到大股辽兵截杀,深受重伤,只有数十人护着他退到易州城,没想易州城已经被辽军攻占,李大人也被辽国人俘虏,那些辽国人逼迫李大人投降,许诺让他在辽国南府做官,李大人宁死不从,大骂辽人一通,最终咬……咬舌自尽!!”
“李大人殉国了?”
赵不凡难以置信,吃败仗很正常,从北伐开始的那一刻,他就没觉得会全战全胜,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怎么也没想到李邈竟然没能逃脱,这可是他的老上级,也是整个大宋官员中极少数让他钦佩的人。
他的眼眶瞬间就有些泛红,李邈当年的关照还历历在目,眼下却说没就没了,如何不让他心痛。
可现在却不是伤心的时候。
辽国大军为什么会出现在五回岭,这五回岭西边就是刘延庆的大军,东边是易州,李邈此番西进与刘延庆汇合,怎么都不可能被大股辽军埋伏,而且易州还提前失陷了,这支辽兵又是打哪儿来的,有多少人?难道这就是耶律大石的部署?他根本就不是针对东路军主力,而是另有想法?
无数的疑惑出现在赵不凡的脑海,他忍住伤痛,急声询问:“辽国在易州附近有多少人马?”
哨骑悲痛道:“至少有二十几支人马,具体人数没人知道,但总数至少也过十万!”
不远处的卢俊义等将领也听到了他的话,个个都很惊愕,无法理解这支辽军主力怎么会出现在易州。
赵不凡的脸色更是阴晴不定,所有的情报在他脑中迅速汇集。
我率领的东路军稳步推进,派出大量斥候和哨骑四处打探,辽国也是节节败退,各种动向都在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藏着超过十万的兵马在我身后,这支主力辽军必定是从别地转移而来,唯有的可能就是中路军出了问题,放任了这支辽兵过来。
刘延庆,你中路军整整十万人,究竟在搞什么?
超过十万的辽军转移到我们东路军身后,你竟然一份情报没有,一点消息不传,你这是要致我于死地?
想到这里,他眼放寒光,回头看看远处的战场,强压着愤怒吐出了两个字。
“退兵!!”
卢俊义也知道易州出现辽国主力将意味着什么,二话没说就去部署撤退事宜。
此后短短数天之内,噩耗一个接一个传至赵不凡手中,安次失守,固安失守、新城失守……
耶律大石的谋划也终于浮出水面,那些转移到易州的辽军主力迅速发起反攻,收复了易州、岐沟关和新城等地,截断了大军归路,而耶律大石更是早就把辽国南京最后的精锐兵马也派出,从东边绕道数百里,攻打安次、固安和武清等地。
尽管赵不凡已经竭力加快撤退速度,可兀颜光却率军死死拖住他,直接导致辽国完成合围的时候,他才率领主力刚刚撤至涿州。
形势发生惊天逆转,赵不凡率十几万主力困守涿州,东边是耶律淳的几万契丹精锐,北边是兀颜光率领的十多万辽军主力,南方是辽国从中路战略转移而来的近二十万大军,近乎让他陷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