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律这一番发自灵魂的拷问,让南荞和千里眠同时一愣。
南荞这会子脑海里出现两个字:圣父。
但是,她却对商律讨厌不起来,他眼睛红了,他真情实意地为这片大地上其他的生灵在悲哀。
她忽然自惭形秽。因为她让小紫蛋与水夕加入战场的时候,可没吩咐他们点到为止,不伤性命。打仗哪能不死人,战争是最残酷的啊。
商律又哭了,滴滴答答,珍珠掉了一桌子。
千里眠有点懵。
南荞无奈起身,刚靠近他,他就搂住她的腰蹭眼泪。
外面是狼,怎么回屋里是个小哭包呢。
千里眠这回不吃干醋了,就感慨这个小孩儿未免太多愁善感了些,看来天亡鲛族。
商律哭完,顺便抱着南荞的腰揩了一顿油,然后正经道:“冰魔在极昼极夜交替之时力量最为薄弱,到那时,以你们的力量足以摧毁它。所以啊,你得嫁给我,成了鲛族真正的王后,我就能带你去看冰魔。”
“嗯?”千里眠不解,“成婚?那上回公主怎么……”
“我皇姐向来我行我素,枉顾律法礼制,我母后太惯着她了。而且,你们现在去看也没什么用啊,毁不掉的。”
南荞略有顾虑:“但是我们毁了冰魔,对你会有什么损伤吗?你说母体子胎,母体毁了,子胎按理也会受到殃及啊。”
“不不不,不会,这就是个比方,我现在其实更像是牵线木偶,你们把线砍断了,我不就重获自由了嘛!”
千里眠也道:“一旦暴露,你可能当不了鲛族的王了。”
“我到时候都是小南的男人了,还当什么鲛族的王?自然是你们去哪我去哪啊,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里,还从没去外海看过呢!”
千里眠不客气地拿杯盖丢他:“你还真敢对小南有非分之想?!我告诉你,就算我同意,白惑和青玖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打死你,我是不会救你的。”
“小南才不舍得,小南会保护我的对吧?”商律抓住南荞的手,含情脉脉。
工具人小南同志终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尴尬地咳嗽一声:“好了好了,既然说开了,那具体措施改日再详细计划好吧。现在几点啦?要不先睡一觉,我觉得等早上公主和太后回来,我们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好的好的,我要跟你睡!”商律激动不已。
“滚!”
于是商律被千里眠拎着领口丢出门去。
门呯的关上了,商律的手摸上门板,方才还是满脸委屈撒娇的神色渐渐收敛起来,直到眼里漫上浓重的哀伤。
南荞,谢谢你,给我这被撕扯的一生带来最浓重的一味香甜。
他转身走了,残阳里,背影被渲染出了一抹凄凉。
南荞是被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她的眼皮重得掀不开,她睡的时候都快寅时了,也不知现在几点了。厚重的床幔拉着,床里倒是黑乎乎的,她一摸身边,空空的,千里眠起床了?
外头吵得不行,南荞揉了揉脑袋清醒了一会儿,终于辨认出,那应该是镜襄公主的声音。她也就听过两回公主的声音,不十分确定吧,八九不离十。况且,在圣麟宫里敢这么大吵大闹的女子,除了镜襄公主还会有谁。
“千、阿民?”南荞边打着哈欠,边撩开床幔下来。
“王、王后,您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南荞一看,竟然是纪玉。再一看,还有常彤和理真真。商律把她们调过来了?这不是添乱嘛!虽然脸不一样,她的声音可没变啊。
这个臭小子什么意思?!昨天没让他睡这里,故意添堵呢。算了,看在他在外头为她吵架的份上,暂且放过他。
几个丫头看见她出来,明显愣住了。她们只听说方郎君的未婚妻在王船遭难时救了好多落海的宫人。大王一见钟情,要封为皇后!方郎君昨晚也搬到了圣麟宫来了。但是她们是悲伤盖过了好奇,因为,小蝶没回来。同行的人说小蝶也落水了,但是没被救上来,她失踪了。
方郎君这么看中小蝶,但是小蝶失踪了,他却不闻不问。几个小婢女悲伤了一夜,一大早却被大王身边的内侍叫到了圣麟宫,说是新王后需要婢女服侍。
公主来质问,方郎君从床里出来的时候见到她们,似乎不奇怪,只吩咐不要吵醒南小姐。
她们也好奇,方郎君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把大王都迷住了。如今,她一出来,她们就明白方郎君和大王为何会这么做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啊!
南荞不动声色问道:“外头怎么回事?”
纪玉明显一愣,但赶紧伸手上前扶她:“是公主殿下在外头。大王和方郎君在同她争吵。”
南荞笑了笑:“应该就商律在同她吵吧,阿民从来都是懒得同别人吵。给我梳洗一下,我也去看看。”
她走下去,坐到梳妆台前。但是三个丫鬟脸憋得通红,互相推搡着。
“怎么了?”南荞从镜子里看她们,忽然就想到了,无奈道,“忘了,你们还不会。我自己来吧。”
她都被惯出一身公主病来了。
她起身,施了个术,那挂在一旁的红色锦衣白毛披风自动飘过来,像是有生命般一件件往她身上穿,丝毫没有差错。随后,她散乱的头发也梳起来了,绾了仙气逼人的飞仙髻,梳妆台上的各色珠钗恰到好处地簪入发间。净面、漱口、化妆,一气呵成,像是还有其他几个隐形的丫鬟手脚麻利地做活。
几个丫头看得都呆住了。
打扮完,南荞满意地照着镜子,自言自语道:“满分!琼衣肯定会表扬我。”
话毕,说了句:“开门。”
三个丫鬟还愣着。
南荞笑了笑:“开门也不会?”
离得近的常彤惊慌失措地去开门,她力气大,呼啦一下就拉开了,门板“哐当”砸向两边,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瞬间,还在激烈争吵的院子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