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连串问题,容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坐在了她对面,添了点柴火,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说来也巧,我上午的时候,在一个小酒馆里碰见了其中的一个人,喝大了,正在和同伙说这事,说是这回上头吩咐了一定要想办法把人安插到太息宫里。我便想着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一路跟着他们。”
“我眼看着这一伙十几人,有人放哨,有人布置,然后等你们快到的时候,安排了这么一出戏。那个要被安葬的母亲,也并非死了,而是其中的一个同伙。至于他们为何不弄一具真尸首我倒是不清楚。那围观的一半人都是他们自己人。在你们的马车快到之前,放哨的人赶过来通知了,随后就当着你们的面演了这么一出戏。幸亏,你没过来。”
容澹欣慰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但是你那个侍卫不聪明,我看他被纠缠得脱不了身,索性就杀了那个躺地上装死的,如此一来,你的侍卫应该也明白了。”
“原来那个人是你杀的啊?”南荞顿感惊讶,她还以为是恪景气不过出手解决了。
容澹想了想解释:“那个……你不会生气了吧?”
南荞不解:“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怨我随随便便杀了你们妖族之人。”容澹眼神复杂晦涩,“你们妖族不是向来都视我们殇族为洪水猛兽、罗刹恶魔么?”
南荞一呆,是啊,妖族殇族势不两立,殇族在这片大地上如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从天纥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她忽然特别心疼。
“不不不,我对殇族没有偏见。”南荞道,“任何种族都有善恶之分,世界上哪有绝对的黑白,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你看我啊,总是让人算计,那些算计我的,不就都是妖族么?”
容澹的面色果然松弛下来,抬头看了看火光中映着的那张脸,火焰把她染上了一层橙红光辉,与梦中黄沙之中那张脸渐渐重合。
他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问:“那天在街上,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们萍水相逢,也没什么交集,她就算对殇族没有偏见,但是也不会随随便便碰到一个殇族人就去救吧?
难道也是因为……他的脸?
他娘说,他这张脸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恐是被人欺辱的份,幸而他有个身为王爷的爹能为他保驾护航。
他不想别人说他只是靠着自己的王爷父亲,或是凭着自己的那张脸深受皇宫那几位的偏爱。为此,他毅然决然参军加入前锋营。
但是现在,他忽然有些庆幸,因为他的脸,她能多看他一眼。否则,同白惑千里眠比起来,其他方面,他更比不上。
“呃,这个……”南荞挠了挠额角,她总不能说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碰见的殇族吧,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份上。
看着这男孩子眼神里有着莫名的希冀,她只好硬着头皮瞎编:“就是我听说是寒绵绵抓的你,我与她不对付。有一回她居然当着我的面要抢白惑。那我想既然你要逃,她要抓你,那我就让侍卫把你救出来,给她添个堵什么的。况且,你要不是撞到我被长祁踹了一脚,恐怕是能逃掉的。所以于情于理,我也该救你。相逢既是缘嘛,你说对吧。”
容澹原本听着她说是因为气寒绵绵而救他,有些失落,又听见她说缘,他忽然又有了几分欢喜。是啊,肯定有缘,否则,她又怎会一遍遍出现在他梦里。
是不是上辈子的缘分?可是他不敢说。要是说了,她定然会把他当成登徒子。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于是南荞环视了屋子一圈问道:“这里是哪里啊?还有,你怎么还在方觉?千里眠不是说要把你送出方觉的吗?”
自然是想找机会再见她,解开自己梦境的谜团。
容澹只好道:“我还有一些事。这是方才救你之后我临时找的一处落脚点,在南山不远处。”
其实,他撒谎了。这里离南山还是有些距离。他不希望白惑千里眠一下子找到他们。他想同她多待一些时间,哪怕只是一晚上。
“你不会……”南荞顿时心下忐忑,“不会是想在王城搞破坏吧?”
她想到的是那些街上莫名其妙的爆炸案,万妖宗与天机教所造成的种种惨剧。容澹是个殇族,与妖族理应是水火不容。
“没有。”容澹咬了咬嘴唇,终是道,“我隶属前锋营,在背后搞破坏不是我的任务。况且,我在廉将军麾下,廉将军向来是主和派。这次征战本就于我们不利,但是军令如山,不得不来,也不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是秦老贼铲除异己的阴谋,皇祖父如今被秦老贼蛊惑,怅国本就危如累卵……”
他忽然截住了话头不说了。
南荞见他脸色愤懑,况且不管哪国的朝堂必然都是明争暗斗、波谲云诡,也不是她能听的,她不会问。
容澹也是意识到自己话题偏离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烦躁情绪影响她。她这么一个千金小姐,不应该让那些尔虞我诈给沾染了,她应该就如他梦中那般,娴雅悠然、宁安恬淡,一世太平无忧。
他继续道:“那天你离开后,你们长公主和萧王的确让人放了我,在晚上让人秘密送我出了城。我潜入十里坡井家的地牢,蹲守数日,终于趁一天守卫松懈,救出了我们的廉将军以及另外几个军中要员。他们让我一起逃走,但是我的事没有办完,所以就没有走。而我的身份不好在你们王城随意走动,你们的城防军队里头有专门识别殇族人的灵术师。所以我才没有送你回去。你们妖族和我们殇族外表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是灵力的气息很不同,所以怅国的天机教才会利用那个球里的物质,要吸收妖族的灵力,以期改变殇族的体质,能与你们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