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苗总比无苗强,花酿只能这么想了,这些萝卜苗没有小小年纪就被薅走,不是因为它们长得足够好,只是它们刚好长在了一个相对有优势的位置,很幸运,位置让它保全了性命。
花酿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手里忙活着,脑子也闲不住,在地里一边薅萝卜苗,一边胡思乱想。
这是萝卜苗与萝卜苗之间的区别,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吧。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出生就拥有了铁饭碗,而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穷尽一生都找不到通往罗马的路。
有人自诩自己出身寒门,可长大以后发现自己连寒门都够不上,于是就会大肆感慨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
要花酿说,这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公平,如果这个世界是完全公平的,那么世界便不复存在。
有的人只看得到别人出生就在罗马,却从来没有想过探究一下为什么人家出生就在罗马。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人出生就在罗马,凭什么?
就凭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人家家族的崛起之路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有人还在看得到别人家境优渥,但看不到别人有我的家境不是突然爆发的,而是前面几代人的积累,他们的先人一代一代的跃迁,他的后代才能出生就在罗马,还一辈儿更比一辈儿强。
有人说谁谁谁家有如今的成就不过是因为运气好,但花酿认为任何一代人的成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算是赶上了风口,那也得占住了风口啊,否则还有可能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呢。
谁都知道几十年前的房价便宜,但当年的拆迁户和有点儿钱的没买房的有的是,他们岂不是更憋屈?
想着想着,花酿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一大把萝卜苗扔到一边,然后直起身歇了一会。
薅萝卜苗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须得赤脚弯腰半蹲在地里,用手把草和多余的苗拔掉或剜去,这活不算重活,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挺费腰的。
歇了一会,花酿又弯下腰来继续薅萝卜苗,看着手里鲜嫩水灵的萝卜苗,脑子里又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这些萝卜苗也是一种生命啊,而偏偏薅萝卜苗就是将这些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消灭掉,本身这就是一种残忍的事情吧。
要说,这些萝卜苗也挺倒霉的,本来在山野间长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连根拔起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花酿觉得自己就跟这些萝卜苗似的,本来生活得好好的,却因为滑了一场雪,莫名其妙被霉运缠身了。
就像这萝卜苗一样,本来要留下它好好地生长在那个地方,却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猝然间提走了。
难道说,生命的发展都是如此简单潦草不按章法吗?
老天爷、老天奶就是这么任性?
选你不商量?
花酿越想吧,就越觉得自己特别像地里的一株萝卜苗,老天爷、老天奶正圆圆地瞪着眼睛,举着双手在自己头顶晃来晃去,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大手就落下来了,但凡这双手落下来,如蜻蜓点水一般,眨眼间就能把自己带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谁能想到自己只是滑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雪,就能体验到这么多的别样人生呢?
这么说来,主宰自己生命的其实并不单单是自己吧,应该还有不可抗拒的外力。
或者,还有看不见的神明?
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旅程,话说旅程结束之后,自己身上的霉运应该消散了吧,那霉运缠身的日子,花酿是再也不想体验了,体验不了一点。
胡思乱想间,地上已经堆起来了几大堆萝卜苗,花酿看了眼,大概是足够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身将一堆堆萝卜苗抱到背篓里装好。
花酿背着满满一背篓萝卜苗往回走,不过她没有直接回房子里去,而是来到了水潭边,萝卜苗上有泥土,在水里冲洗一下才好喂猪。
清洗好的萝卜苗又被花酿背到厨房旁边的半露天厨房里,为了方便猪猪食,花酿特意在这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灶台,以便于猪食和人食可以分开处理。
花酿搬了根矮凳坐在猪草堆边,弄一块小方木板垫着,然后抄起要剁的萝卜苗置于木板上,尽量张开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把散乱的萝卜苗紧紧掐住,右手抓牢刀把使劲一刀剁下,将萝卜苗齐刷刷地切断,形成一个平整的切面,再把前端切下来的收拢置于其下。
就这样,沿着切面时急时缓地一手又一手地剁着,直至大半背篓萝卜苗全部剁完为止。
也是现在剁猪食的次数多了,慢慢就得心应手了。有时,掐住猪草,花酿都可以闭着眼睛剁几刀,也不用担心剁到手上去,但总有那么几次,因为疏忽大意被刀剁破皮的。
其中,让花酿记忆最深的,莫过于大拇指被剁的那次。
那一次,厨房里炖着汤,想着那锅汤炖下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花酿就想着快点把猪草剁完,谁知手一滑,锋利的刀刃从大拇指指背切过,顿时一块皮被切脱了,吓得花酿一蹦而起,手里的菜刀被甩出去两米远。
将手里最后一把萝卜苗剁完,花酿抽出木板拍了拍,将菜刀和木板放到一边,开始煮猪食。
将剁好的萝卜苗倒进烧开的水中,花酿转头往灶膛里扔了一块柴火进去,刚扔进去的柴火很快被火红的火苗舔舐了,噼里啪啦地就燃开了。
“姐姐,我作业写完了。”
“写完就过来帮我看着火,赶紧把猪食煮了,咱们好早点做饭吃。”
“来了。”
花卧岩很快窜到灶台前,拿起一块木柴就往里塞,灶膛里闪烁着的火苗,舔着锅底,也映着他稚嫩的脸庞。
“姐姐,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猪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呗。”
“咱们要跟着吃猪食?”
“哈哈哈哈,你想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才不想吃呢,我又不是猪,要吃姐姐你自己吃,我可不跟你抢。”
“我也不吃。”
“那姐姐刚刚才说猪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我说的是咱们今晚也吃萝卜苗啊,又没有说要跟着吃猪食。”
“哦哦,萝卜苗要怎么吃啊?”
“来一个炝拌萝卜苗吧。”
“哦,还吃其他的吗?”
“之前种下的豌豆不是已经长大了,你要不去掐一把豌豆尖回来煮汤吧,顺便在旁边割一把野韭菜回来,咱们再炒个鸡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