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画像和书信在火盆中迅速被火苗吞噬,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花酿吐了一口气,这下好了,自己并不曾知道什么抱错孩子的事情,弟弟也不会知道,只要客栈老板娘不多嘴,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这回事了。
在花酿盯着火盆里的灰烬想着事情的时候,花卧岩小朋友从床上醒来,看着空落落的房间,他慌了,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出了房间,四处寻找他的姐姐。
姐姐的房间里面没有找到人,花卧岩心惊胆战的来到了之前父母居住的房间门口,看见房门打开着,他才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几步。
“姐姐?”
“姐姐,你在吗?”
“进来吧。”
听到花酿的回应,花卧岩才敢往里走,他一进来,花酿就将实现移到他的身上,小家伙或许是跑得很急,额头、鼻尖都浸出了些许的汗意。
“怎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姐姐了。”
说着,花卧岩瞬移到花酿身边,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花酿一把将人抱起来,这才发现小家伙脚上别说鞋子了,一双袜子都没穿着,也不知道又去哪里挖煤了,小脚丫黢黑。
花酿掏出帕子给小家伙擦了擦脚丫子,开口吐槽道:“花卧岩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五岁呀,姐姐不记得了吗?”
“五岁呀,我还以为我记错了呢,我还以为是一岁还是两岁来着。”
“为什么呀?”
“谁家五岁的宝宝会不穿鞋到处跑呢?只有那些一岁两岁的小孩子才会光着脚满屋跑吧。”
小家伙闻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过了一会,就听到他开口狡辩道:“姐姐,我只是有五个一岁的小孩子而已,偶尔光着脚满屋跑也很正常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算正常吧。”
看着古灵精怪的弟弟,花酿很给面子的没有继续掰扯穿没穿鞋的事情,她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开口说道:“岩岩,咱们没有爹娘了,你说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花卧岩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花酿,整个身子都埋进了她的怀里,一言不发。
花酿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温柔但坚定地继续说道:“岩岩,从今往后咱们姐弟俩要相依为命了,你对以后的生活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小家伙依旧一言不发,但花酿知道小家伙哭得很伤心,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衣裙都已经被眼泪浸湿了,花酿也知道这些话很残忍,是在揭人伤疤,会让人痛苦,可她不得不说。
人世间有那么多的伤痛,而最痛彻心扉的莫过于亲人的离开,伤痛降临的时候,无人幸免,尤其是对于还不懂生死的孩子来说。
孩子小小年纪失去父母,确实很可怜,但是不能让他一味地陷入痛苦中无法自拔,父母没了已经是既定事实,那就必须让他接受这个事实,而不是逃避。
沉溺在痛苦中,会让人对周围的一切失去感知,很多人在遇到灾难的时候,习惯性的希望获得别人没有太多作用的陪哭,感同身受的眼泪,而不是事情的真相。
花酿觉得这种去享受情绪催眠或者说沉溺在情绪安慰中,在沉溺的过程中,他们在那个当下需要的都是一些极度感性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能一时欣喜,欢喜过后全是空洞。
有人会说那些情绪催眠和情绪安慰是善意的谎言,花酿觉得善意的谎言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是一直使用善意的谎言便是罪恶,过度的编制谎言和隐瞒,对任何人的生命都是不负责任的。
过度的编制谎言和隐瞒,在花酿看来就是情绪放纵,情绪放纵最可怕的地方,是让我们自己的精神无法掌控意识,无法掌握自己的意识,便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虽然花卧岩年纪还小,但是五岁孩子正是爱学、好问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一定的自我的概念,他有意识的行为增多,个性也在逐步形成,这个时期的他们,变得更加客观,开始积极地了解自己和他人的基本权利,喜欢遵守和共同建立规则,正因为如此,花酿觉得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就应该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古人说过,那些黑白善恶的种子,即使现在秘密的播撒,也掩不住果实的显形,各自成熟后类别分明。
花酿觉得养孩子就必须得抓紧五岁这个学习的最佳期,除了发展他语言的表达能力、理解能力、语言交往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发展他的社会活动能力,提高社会适应性,要让他通过认识社会环境,初步感受到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是性格上的、心理上的、认知上的,但是在置身困难其中的状况下,花酿希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习惯性地采用逃避的方法,回避痛苦,希望他明白遇到困难不要欺骗别人,也不要自欺。
花酿希望他在以后的生活中,永远记得观察自己的起心动念,时时刻刻,保持正念与觉知。
时间过了许久,小家伙似乎停止了啜泣,他把满脸的眼泪鼻涕一股脑的往花酿衣服上一擦,才带着小奶音开口说话。
“姐姐,爹娘没了,怎么你一点都不伤心啊?”
“你觉得姐姐一点都不伤心吗?”
“也不是,就是我看姐姐一点都没有哭过。”
“岩岩,没有流泪的人不代表就不伤心,而流泪的人也不一定就真的伤心,你要知道,流泪只是一种发泄方式,其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
“是这样吗,可是我看见很多人都会哭啊。”
“有的时候,我们会哭,我们可以哭,但是你要知道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哭只能搅乱你的脑袋,偷走你的快乐。”
“哭真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吗?”
“是的,哭泣并不能直接解决我们面临的任何问题。”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哭啊?”
“你可以哭。”
“为什么?”
“你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你也要知道,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
“可是,姐姐,哭既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大家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哭啊?”
“当我们哭泣时,并不能改变问题的本质,却能减轻我们内心的沉重,它如同一场心灵的雨,淋湿了我们的忧虑,让我们的情感得以宣泄。”
“这么说的话,哭只是让我们发泄情绪的,那这些哭泣的人是不是很懦弱啊?”
“不是的,岩岩,哭泣并不是无助、懦弱的表现,而是一种正常的情感宣泄方式,它有助于释放我们内心的压力,让我们更加清晰地思考问题的解决方法。”
“姐姐,我不明白。”
“死亡,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话题,包括孩子,很多人不敢让孩子碰触这个话题,他们觉得太过残忍,可是姐姐要让你学会直面这个问题,你之前一直在哭,刚刚也在哭,姐姐没有不允许你哭,对不对?”
“对啊。”
“姐姐为什么放任你哭呢,因为姐姐觉得哭泣是对内心情感的一种尊重,是对生活真实性的一种回应,我不会因为你流泪觉得你软弱,反而认为你会更加坚定地面对问题,去找到解决的方法。”
“这样的吗?”
“对,姐姐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姐姐相信哭泣对你来说是一种力量,姐姐希望你静静地感受自己内心的情感,让泪水成为你与问题交流的一种方式。”
“可是,姐姐,我好像并没有从哭泣中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我是不是很笨?”
“岩岩不笨,岩岩还小呢,姐姐并不是指望你现在就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咱们今后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希望你不害怕黑,不害怕告别,不害怕难过,也不害怕破碎的事物,面对苦难,咱们应该如同反复敲打一块黯淡失色的金片,锤炼它,令它闪烁和提纯。“
“哦。”
“你要记得一个道理啊,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对苦难的承担,我们要在一次次失去与悲痛中直面命运,对待生活,我们只能选择一心向阳,中间可能会跌跌撞撞,但咱们应该依旧步履不停,你听懂了吗?”
“姐姐,我好像不是很懂。”
“没事,以后你会懂的。”
“哦,好吧。”
“现在你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是不是?”
“嗯嗯。”
“那要不要回答一下姐姐之前问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
“咱们没有爹娘了,你说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姐姐,我不知道。”
“你可以试着想一想。”
“姐姐,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姐姐,人为什么会死啊?”
“人为什么会死,你观察过院子里的树吗?你观察过那些树叶子吗?”
“树叶子怎么了?”
“那我告诉你,一片树叶子的生命历程是什么样的,春天的时候萌芽长叶,夏天的时候生机盎然,秋天的时候枯黄掉落,归于大地化作春泥,这就是一片叶子的轮回,这也是一个人生与死之间的微妙循环。”
“人和这个树叶是一样的是吗?”
“是啊,你现在就是春天的叶子,正在萌芽长叶子,而爹娘就像是秋天的叶子,他们枯黄掉落、归于大地化作春泥了。”
“那姐姐是很么?”
“你姐姐我啊,差不多就是夏天的叶子吧,真是生机盎然的时候。”
“哦哦,所以有一天,我和姐姐也会和爹娘一样,是这样吗?”
“是的。”
“那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