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在院子里坐了许久,老头子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看着身边越来越优秀的孙子,内心无比的自豪。
想起刚刚在二哥家里吃饭时候的种种,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二哥两口子自己自己那侄子一直在给自己倒酒、劝酒,几杯酒下肚,他们就明目张胆的打探起自家的事来,话里话外都在问自家手里有多少钱。
要是以前,自己可能就真在他们的热情款待下把自家的家底说了个透,可现在不可能了,这么些年在外面开店,遇到过的人也不老少,他们这些打探方式实在算不上什么。
自家的家底自然不可能透露给他们,所以不管他们问什么,他都只往小卖店上扯,小卖店生意也很好,但比起儿媳妇的买卖,这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儿媳妇一个人能把买卖做这么大、这么成功,期间付出的努力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他对此无比佩服,也无比感激,他能接受她的成功,会为她的成功感到骄傲。
可他也知道村里人大多对女人有偏见,尤其对比他们优秀许多的女人有偏见,他们不愿意承认她们的成功靠的是自己,他自知改变不了那些人的想法,只尽可能让她少受些曲解。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当时不是儿媳妇毅然决然将养家的重任担了起来,如果没有她的果敢,如果没有她的用心经营,这个家会不会早就散了。
自己老年丧子,当时整个天都跟塌了一样,村里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家要散了,大家都觉得年轻的儿媳妇肯定不会傻不愣登的就在这个家里,那这个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有精神支柱,也没有经济支柱,散了是早晚的事,他一度也是这样想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村里人都避开自己一家人走,又都睁大了眼看看自家的田地,大家都怕被自家缠上占了便宜,又都想着能不能从自家身上占些便宜,确实,孤儿寡母的,可不就是最适合占便宜的对象吗。
村里人躲着自己走,他都能理解,也能接受,可那时候身为亲兄弟的两个哥哥,他们怎么做的呢?
他们躲自家躲得比谁都厉害,那时候的自家人在他们眼里估计跟一个定时炸弹差不多,他们都害怕极了,怕自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就撕不下来。
他安慰自己,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各自有自己的家庭孩子要养活,他们都是迫不得已,可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切切实实的破裂了。
小时候大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兄弟之间要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可随着兄弟们各自成家生子,比起兄弟情义,大家都会更偏向于自己的家庭。
在利益面前,兄弟情义不值一提,涉及到个人利益的时候,所谓的亲人兄弟那虚伪和自私的一面就显露无疑,表现出的那种亲情之间的淡漠,实在让人心寒。
经历了老年丧子之后,他什么都想得开,但这丝毫不影响自己记仇。
世人都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自己家里有难的时候,没有人跟自己分担一点半点,那自己家里有福了,凭什么要跟他们一起享受呢?
次日清晨,一家人早早起来了,天刚亮就带着祭祀的东西上了山,挨个祭拜完了祖先,最后到了刘兴旺的坟前祭拜。
许是时间久了,冲淡了很多悲伤,许是年纪大了,情绪不再那么外露,老两口难得的没有哭泣流泪,他们只是用一种花酿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墓碑,他们看了很久。
下山回到家,公婆带着刘小磊出去收田地租借的费用,花酿和刘小妟就在家里收拾东西,将东西收拾完,等小磊他们回来就直接走了,想着午饭直接去镇上吃。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花酿有些纳闷的起身往门口走,就见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年迈的老人站在自家门前。
花酿认真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两人,于是礼貌开口问:“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嘛没开口,倒是他背上的老人开口了,老人家状态很不好,说句话都显得很是费力,话音都有些含糊不清,花酿努力辨认了一下,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他是之前卖菜给自己的老刘,他说这是他儿子,他儿子回来了,听说花酿一家回来了,特意带着儿子来认认门。
几年不见,花酿没想到这刘叔就衰老成了这个样子,整个人已经没什么精气神,眼看着都有点油尽灯枯的意味了。
她连忙招呼两人进到院子里,找了个带靠背的椅子出来让老人家坐下,等他坐稳了,这才招呼他儿子一起坐下。
“实在不好意思了,客人上门本应该给倒杯热水的,只是我们许久没回来,家里乱糟糟的都没收拾出来,连烧个热水都费劲,只能请两位将就喝点凉水了。”
说着,花酿拿着两瓶矿泉水递了过去,刘叔儿子接过水,打开一瓶给老人家喂了几口,这才开口说话。
“谢谢,你应该就是我爸口中的小妟妈妈吧,我爸说前几年你们一家帮了他不少,今早刚听说你们一家回来了,就非要让我带他出来看看。”
“刘叔太客气了,算不上谁帮谁的,刘叔种的菜很好,他要卖菜,我刚好要买菜,我们是互利共赢。”
“你过谦了,我回来之后他跟我说了许多事,我在村子里也待了一段时间了,村里人什么样子我心里有底,落井下石、贪得无厌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却极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一家对我爸的帮助和照顾。”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花酿面前,开口道:“大恩不言谢,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你收下。”
花酿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信封愣了一下,这可不像是一点小心意啊,这老刘叔的儿子出手就是这么“一点小心意”,怕是不简单哦,想着,她伸手将它推了回去。
“你太客气了,我们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担不起你的谢意。”
男人见花酿不收,准备再次递过去,就在这时,花酿婆婆他们回来了,看见公公进门,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老刘叔突然激动起来,嘴里好像说着什么。
花酿公公看见院子里坐着的老刘也是很激动,他大步过来抱了抱他,随即两个老人凑到一起手舞足蹈的说起了话,老刘叔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兴致。
两个老人似乎说到了男人,就见老刘叔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男人走过去,随后好像是在跟公公介绍他的儿子。
从含糊不清的话语中,花酿大致了解了男人的情况,他确实是老刘叔的儿子,当年他的走失不是意外,他是被人贩子拐了,在外面一个人打拼了许多年,一直在回家的路,直到今年才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