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酿最心动的,其实就是这最后一条路,这一条路之前很少有人选,一来是自己赎自己的费用不低,二来自己赎身的丫鬟出了府无亲无友,出去了也没有依靠,还不如待在府里,好歹是吃穿不愁的。
但这两个原因对花酿来说都不是问题,到了二十五岁,那时候给自己赎身的银子肯定是够了,再者自己一个新时代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骨子里就没有要依附他人才能过活的概念。
再者,在府里哪怕做到了管事嬷嬷,或者成了姨娘,甚至成了侧夫人,那也依旧只是个仆人啊,始终是没有自由的,这对在人人平等的世界生活过的花酿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综合考虑,自己给自己赎身这一条路,是花酿最心动的一条路,也是最适合花酿的一条路。
离二十五岁还有十年,但是花酿愿意用十年的时间去换取余生的自由,这买卖稳赚不赔。
每天有事做,有饭吃,有衣穿,花酿安慰自己这样的生活也还好,本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谁知老天却给花酿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天,花酿正在院子里修剪一株山茶花,突然看见白嬷嬷朝自己走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花酿啊,手里的活先别干了,随我来吧。”
“嬷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嗯。”
白嬷嬷带着花酿径直来到了碎碧和筠雾的屋子,一进屋,花酿就发现了不对劲,碎碧姐姐坐在床边抹泪,筠雾垂着头正在收拾东西。
“筠雾姐姐,你收拾东西要做什么去?”
筠雾抬起头,花酿这才看见她眼睛也是红红的,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这是怎么了呀?”
花酿看着筠雾,筠雾不说话,垂着头继续收拾东西,花酿却看见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在她手里的衣服上。
筠雾姐姐本就是稳妥的性子,在大少爷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出过什么差错,不可能是犯了错要被赶走。
那是家里有人要给她赎身,带她回家过日子去吗?
也不像,如果家人来给赎身,她定然是欣喜的,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难道?
花酿猛地抬头看向白嬷嬷,白嬷嬷对着花酿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会?”
白嬷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筠雾的肩膀,安慰道:“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你不答应了,以后你就好好伺候老爷吧。”
“嬷嬷,我不想走。”
“哎,这都是命啊,你们几个都是安分守己的姑娘,我一路看着你们长大的,前几日我还想着问问你们,你们若是有了意中人,我还能求主子给你们个恩典,让你们风风光光嫁人过日子的,不曾想,计划还是没赶上变化啊。”
“嬷嬷。”
“若是大少爷在家,或许还有些挽回的余地,可如今大少爷为了备考常住在书院,再快也要一个月后才回来,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我知道的,嬷嬷,我知道的,哪怕大少爷在家,我也不想让大少爷为我开这个口,我只是个丫鬟,不值得让大少爷为我去顶撞老爷。”
“你啊。”
“大少爷是要走仕途的,当朝以孝治天下,若是因为我让少爷背上了不孝的名声,那我死也不能安生啊。”
“你是个懂事的,看在你安安分分伺候过大少爷十年的面子上,夫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你,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试试找夫人,或许夫人会给你几分助力。”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给夫人添堵的,可如今,可如今,我该怎么办啊?”
“你和老爷这事本就是阴差阳错,如今你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以后好好在老爷和夫人身边伺候吧,不说别的,好好活着才是正经。”
一连串的泪水从筠雾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筠雾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用一直发抖的手捂住眼睛,好半天,才缓缓地移开。
“谢谢嬷嬷教导。”
“碎碧、花酿,我东西也收拾好了,这就要往老爷院里伺候去了,今后你们好好伺候大少爷,保重。”
“筠雾姐姐,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
目送着筠雾姐姐和白嬷嬷除了院门,花酿随着碎碧姐姐回到房里,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只觉得房间空空荡荡的。
一直以来,筠雾和碎碧就像两个大姐姐,一直很照顾底下的小丫鬟,来不及吃饭的时候会给花酿她们留饭,天热了会给留凉茶,大少爷给的点心也会给她们几个留着,有时候花酿她们犯了错也会在大少爷面前帮着开脱几句。
花酿知道筠雾和碎碧早晚会离开院子,要么是嫁了人搬出去了,要么是自己出府去,唯独没想过筠雾姐姐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花酿很难过也很恐惧,为筠雾的离开,也为自己今后未知的命运。
如今筠雾突然就走了,花酿只知道她和老爷有了牵扯,不得不去老爷房里伺候,可具体怎么有的牵扯,花酿却丝毫不知情,问了碎碧,碎碧也只是摇了摇头,让花酿往后都不要再问,想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因为筠雾的突然离开,大少爷院里的一等丫鬟就少了一个,大少爷不在家,白嬷嬷做主将花酿提成了一等丫鬟。
花酿内心很忐忑,问嬷嬷:“嬷嬷,梅染姐姐还有荼白姐姐她们年纪比我长,又在我前面进院伺候,比我有经验,要提拔也该是提拔她们吧。”
白嬷嬷敲了敲花酿的脑袋,说道:“这事是主子之前就说过的,容不得你不答应。”
“啊?主子说过这个?”
“嗯,你也知道,碎碧和筠雾已经二十岁了,要不是她们坚持要在主子身边多伺候几年,这个年纪早都该嫁人了,主子虽说尊重她们的意愿,但也不能不考虑她们以后的生活,她们嫁人也就这两年的事了,主子自然得考虑让谁顶上大丫鬟的位置。”
“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