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凡是当皇帝的,因政治要求、职业要求和自身要求三重大山的压迫,自都需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个基本条件。而这前朝皇帝老儿,也就是宋真宗同志,自也不能例外,嫔妃众多、莺莺燕燕,自是别有一番风流在后宫。
真宗同志的原配夫人(也就是皇后殿下)早死,正宫虚空,后宫之内,人人觊觎正宫之位,纷争不断。
而在这其中,有两名妃子极为特别:一个姓刘,称刘妃,一名姓李,自然就叫李妃。
话说这刘妃和李妃情同姐妹、相敬有礼,相处得那叫一个“和谐”。这种和谐在“争宠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后宫是极其难得与罕见的。所以日日在醋海中遨游的宋真宗同志,自是对这二人宠爱有加。
于是在这两位妃子同时怀有身孕之时,真宗同志便将祖传的两枚金丸赠给二人,且在金丸上专程铸字,好加以区别。
送刘妃的金丸上写有:金华宫刘妃。
增李妃的金丸上书有:玉辰宫李妃。
而事实证明,在这勾心斗角、生死一线的后宫,任何“和谐”都是表面现象,禁不起任何考验。
而打破这个后宫和谐的人正是宋真宗同志。
就因为他那日多喝了几杯,飘飘然多说了一句话:“二位爱妃谁若先生下龙子,便立为正宫太子,其母立为皇后。”
俗话说:醉酒误事,此话果然真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宫太子什么概念?下任皇帝接班人!
太子他娘什么概念?下任太后接班人!
世间最大诱惑莫过于此!
于是两位娘娘安心回宫待产。
只不过李妃的确是安心回宫待产,而刘妃却是在待产的同时还为自己光明的未来做了非常完备且详尽的规划。
若是刘妃先产下龙子,自然万事大吉,可若是李妃先产,那又如何?
身在金华宫的刘妃及其得力手下开始在沉默中静心思索。
有名人道: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爆发。
而金华宫中的沉默,就爆发出一名“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反派大boos——郭槐同志。
话说这位郭槐同志,不仅拍马屁、斗心眼、拉权势样样精通,更为难得是,这郭槐同志还极具天赋的创新意识及大胆的实践精神。
正所谓: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而这位大反派郭槐同志在重重压力之下、绞尽脑汁之间,想出的这条“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经典大计谋就是——狸猫换太子。
不仅很乌龙,而且很离谱,但刘妃却有这个本事将这“乌龙”与“离谱”转换成“事实”和“真实”。
因为刘妃同志恰巧是这后宫之内最有背景、最有权势、最阴险狡诈的掌权母老虎。
挡我者死,逆我者亡!
而更不巧的是,先诞下龙子的正是李妃。
于是刘妃和得力手下郭槐同志,开始着手实施具体步骤是:
第一步,寻一只狸猫,扒去毛皮,使其呈光溜溜、血淋淋之貌,由郭槐领队,带领一名心腹宫女与早已事前买通的接生喜婆,趁李妃产后血晕之际,用此狸猫换走太子。
不明白为何要剥去狸猫毛皮?
拜托,请回去重修生理生物课程。
出生之时谁不是光溜溜、血淋淋的?
送一只毛皮颇为茂盛一眼就能看出是狸猫的动物去换太子?
难道当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宋真宗同志是智障不成?
(事后证明宋真宗同志智商还行,但情商明显不高,一激动就失去了判断力。)
第二步,由心腹宫女携出太子,才宫内寻一处僻静之地将太子杀死,抛入金水桥下,神不知、鬼不觉。
第三步,有请宋真宗同志前来,声情并茂演绎玉辰宫李娘娘诞下妖孽、祸乱宫廷的戏码。
于是百口莫辩的李妃连月子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欢送入了冷宫。
大功告成!刘妃大喜,郭槐大喜,金华宫大喜。
可惜,刘妃和郭槐虽然心眼长了不少,但眼神却是不咋样——没有识人之才。
被他们认定应为心腹的宫女寇珠,本质却是一位为人正直,素怀忠义的女中英杰。
寇珠并未将太子杀死,而是将其送到了负责采办果品的首领太监陈林房内。
负责采办果品的首领太监,可自由出入禁门。
于是心存良知的陈林公公便利用公职之便,将太子送到了南清宫八王爷手中。
八王自知此时自己不是刘妃对手,只得将太子认作亲儿,排在亲生两儿之后,便是以后的三世子。
再说刘妃一月之后产下龙子,即被封为太子,自己被封皇后,自是风光无限,前途一片大好。
无奈,作恶太多,天理循环,这位短命太子竟只活了不到六年,便得怪病,一命呜呼。
于是宋真宗同志便没了儿子送终,也没了太子继位。
无独有偶,恰逢八王领三世子进宫面圣,真宗同志一见此儿,面容形态皆与自己小时一模一样,心生喜爱,当下拍案决定立为东宫太子,承嗣继位。
太子东宫立位,自该往各宫看视,而负责带领太子之人,正是太监陈林。
太子去的最后一宫,便是冷宫,而冷宫之内,只有一位娘娘,便是玉辰宫李妃。
直到这日,李妃才明白自己冤情的来龙去脉,才首次见到自己亲生儿子。
可此时,刘后根基已定,且牵涉太广,已无回天之术。
唯一期望,便是自己亲儿有朝一日登基为皇,才有能力与刘后相抗,替自己洗去冤屈。
本应如此,但却出了一点小差错。
太子虽不知李妃乃是自己亲娘,但因母子天性攸关,自从见到李妃便总是牵挂不已,最后竟向刘后请愿求赦了李妃之罪,引起刘后疑虑,便命郭槐前去拷问寇珠。
寇珠自知命无几日,毅然坠楼自尽。
刘后疑惑更重,终是引起杀机。
三日后,冷宫大火,李妃丧生火海。
刘后终于安心了,太后终于是她的了。
可是她却不知,李妃却因这场大火,在两位忠义太监的舍身护助下,逃出了禁宫。
替李妃葬身火海的小太监名为:余忠。
助李妃逃出禁宫的太监名为:秦凤。
太监秦凤有一名远房亲戚姓范,家住草桥镇西华县,这位范先生年轻之时乃是远近闻名的俊朗男子,夫妇早亡,仅留一子,聪慧懂事,取名为:范瑢铧。
李妃因冷宫大火双目失明,秦凤与范瑢铧不离不弃相随左右,后秦凤病死,只留李妃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直至今日。
这便是那个凡是现代人都略知一二的“狸猫换太子”的来龙去脉;也是那位稳稳坐在木椅之上,一脸异常平静的范大娘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娓娓道清的“陈年旧事”。
*
“包大人,这便是老身袋中之物的来历,你可听清楚了?”
昏暗花厅之内,只听得范大娘平淡声调徐徐而诉,随夕日余光缓缓淡下、弱去,最后归于一片暗寞。
落日余晖缕缕穿过窗栏而入,映射花厅之内阴影重叠,显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花厅内一片死寂。
包大人黑面重凝,缓缓打开手中锦布袋,从内取出一物,捏在指尖。
霎时间,光华满室,灿灿耀目。
只见包大人指中之物,乃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金丸,流光溢金,精致非常,定眼细望,只见金丸上精巧镌有几字:“玉辰宫李妃”。
“大人,这……”公孙策与展昭同时惊呼,难掩满面惊愕之色。
范瑢铧直直望向范大娘,双眸溢满水汽,双唇颤抖不止。
金虔面如哭丧,好似见了催命无常一般,比起花厅内众人的震惊脸色,实属异类,幸好此时无人留意。
范大娘面色平静异常,一双盲目无波无澜,静静望向包大人,缓缓道:“包大人,可曾后悔听老身说这段陈年旧事?”
包大人利目如电,定定直望眼前老妇,一字一顿,沉声道:“如何知这金丸是真是假?”
盲目荡起一丝涟漪,范大娘沉声道:“包大人不妨拧开金丸看看。”
众人目光直直射去,但见包大人双手一转,金丸啪的一声启为两半,在金丸之内,竟藏有一枚光华宝珠,晶莹剔透,润光如水,荧荧散出淡彩晕光。
“九曲夜珠?!”公孙先生惊道。
“公孙先生好眼力,”范大娘幽幽道,“此珠正是宋氏先祖开国之时所得‘九曲夜珠’,为皇室传室之宝,世间只有两枚,一枚在此,一枚就在当朝太后的金丸之中。”
花厅内顿时人声寂灭。
突然,只见包大人猛然起身,撩袍下跪,叩首呼道:“微臣包拯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大骇,愕然不知所措。
倒是金虔反应最快,嗖得一下窜上前,朝着范大娘跪地就叩:“开封府捕快金虔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展昭、公孙策对视一眼,微一颔首,同样跪身叩首呼道: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开封府主簿公孙策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范大娘——不此时应该称李后,从木椅中缓缓站起身形,一双无澜盲眸中漾出层层水光,双唇颤抖,手臂微抬,朗声道:“包爱卿平身,众爱卿平身……“
声音依然平静无波,却在句尾之处隐隐透出颤声。
众人听言,这才一一起身,躬身垂目,不敢直视。
忽然,就听李后身后“扑通”一声。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范瑢铧纤细身躯蜷缩在地,微微颤抖,朗朗嗓音颤然升起:
“草民范瑢铧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皆是一愣。
李后也是一愣,面带疑惑道:“铧儿,快起来,这是何故?”
“草、草民不敢……”声音中已经隐隐透出颤音。
李后脸上漫上一抹无奈笑意,摸索上前,弯腰将范瑢铧扶起身,缓缓道:“你是为娘的孩儿,无论为娘是何身份,你都是为娘的孩儿!”
“娘亲……”范瑢铧抬首,一张精致脸庞已经挂满晶莹泪珠,“孩儿以为铧儿不是娘亲的亲儿,从此以后,就再、再也不能侍奉娘亲左右,再也不能为娘亲熬粥捶背……”
“傻孩子……”李后微微摇头,脸上现出慈爱笑意,“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十年有余,为娘怎可能不要铧儿呢?为娘听惯了铧儿的啰嗦,也习惯了铧儿给为娘揉肩捶背,如何能舍得铧儿?”
“是!孩儿以后一定还像以前一般,日日给娘亲揉肩捶背!”
范瑢铧一听此言,一脸正色,紧紧握住李后双手,见李后回握自己手腕,双眸闪动,不由勾唇一笑。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灿然一笑,翩然无双。
啧啧……
听到自己的娘亲尊贵身份,最先担心之事,竟是以后不能为娘亲熬粥捶背……
世上居然有如此不计较个人得失的稀有动物……
真是个孝顺的美少年啊!
金虔正在感动慨然,突感一股劲风袭过双腿,顿觉腿弯一软,扑通一下就扑倒在地。
嗯哈?
经验丰富的金虔立即认识到自己被点穴了。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偏在咱欣赏美少年的时候出来煞风景?
金虔顿时心头冒火,细目横扫,直朝展昭射去,却惊觉身侧三人,包大人、公孙先生和展昭也同时撩袍跪地,口中呼道:
“微臣包拯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开封府主簿公孙策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啊呀!
金虔这才回过味儿来。
当朝天子是李后的亲儿子,那这范瑢铧作为李后的义子,自然也就是皇上的义弟——
皇上的义弟不就等于王爷千岁!
“开封府捕快金虔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虔赶忙叩首随声呼道。
啧啧,还是猫儿反应快。
若是连包大人都跪了,咱还没跪,岂不是大事不妙。
猫儿,够义气!
“包、包大人?!展、展大人,公孙先生!恩、恩公?!”
范瑢铧一见眼前跪的这四人,顿时就慌了神,刚忙上前左右搀扶。
“范瑢铧如何受得起!折煞瑢铧了!几位大人快快请起!”
“谢王爷!”四人同时起身施礼。
李后听到到范瑢铧惊慌失措嗓音,摇头笑了笑,又转向包大人方向,渐渐肃起脸色道:“包卿,哀家的冤屈全依仗卿家了!”
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昭一听此言,全都沉了脸色。
金虔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细目偷望众人面色,心中不由感慨:
一个是当朝黑心太后,一个是内宫总管太监,权倾朝野,位高权重。
老包不过一个三品朝官……
这不是鸡蛋碰石头,霉运没个头嘛!
李后盲眸灼灼,不动不移。
包大人双眉紧蹙,面色凝重。
突然,就见包大人猛然抬眼,目光凛凛道:“包拯食君之禄,自当为国尽忠,为君分忧!郭槐刘后惑乱宫廷,人神公愤;太后千古奇冤,自当昭雪。此此案不审,此冤不平,世间天理何在?包拯自当尽心竭力,还圣上一个母后,还后宫一个太后,还天下一个公道!”
李后听言,慢慢阂紧双目,两行清泪缓缓而下,涩声道:“哀家果然没选错人,包卿果为忠君爱国之士……”
包大人抱拳施礼道:“太后过奖,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李后微微颔首,抹去泪痕,又道:“不知包卿如何安排?”
包大人皱眉思索片刻,回道:“启禀太后,此时我等身处异地,人多口杂,耳目众多,恐有泄露,因此臣请太后赦微臣冒昧之罪,未能将太后身份显露人前,只请太后屈尊贵驾,先随微臣钦队回京,再细做打算。”
李后点点头,望了包大人方向一眼,又转头对范瑢铧道:“铧儿,为娘累了,扶为娘去休息吧。”
包大人一听,赶忙提声呼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何在?!”
“属下在!”四大校尉应声推门而入,抱拳道。
“请范氏母子厢房休息!定要好生保护!”
“属下遵命!”
四大校尉领命,立即护至李后与范瑢铧身侧。
李后扶着范瑢铧手臂,慢慢向门口走去,来到门口,却停住脚步,道:
“朝堂之上,贤能众多,包大人可知老身为何偏偏向大人鸣冤?”
嗯?
众人听言不由一愣。
金虔自然也是纳闷,心道:
开封府不就是闻名天下、名垂千古、扬名海外的冤案平反胜地吗?
鸣冤就去开封府!这已是众人皆知常识,有何奇怪?
就听李后继续不紧不慢道:
“那郭爷乃是郭槐义子,包大人仍是依律处办,就表包大人不畏权势,不惧皇权;而包大人为护西华百姓,又设法令全县百姓联名上告——”
顿了顿,又道:
“那几日的说书段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说罢,跨槛而出。
留花厅四人面面相觑。
啧……
前两句听懂了,那自是称赞包大人。
可这最后一句是啥意思?
金虔思如闪电,细目一转,顿时惊喜过望:
感情这新上任的太后是个喜欢听评书段子的主儿,这岂不是意味着咱以后也有了本钱去巴结皇亲国戚?!
苍天啊,大地啊,咱终于熬到翻身咸鱼把歌唱的这一天了!
“公孙先生,本府以为太后最后一句寓意颇深,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金虔正在畅想美好蓝图,突听身侧包大人问话,赶忙收回心神,竖耳聆听。
只见公孙先生略一思索,抱拳道:
“学生以为,太后此言定是暗示此案非比寻常,牵涉极广,若是想为太后平冤,必是有勇有谋、谋勇相合、勇谋互配之人方可胜任。而太后正是从郭广威一案断出大人正是适合人选,所以才选中大人。”
包大人一听,不由捻须一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太后却断错了,本府虽有匹夫之勇,但若无公孙先生献策,无展护卫相护,无金捕快助力,如何能称之为有勇有谋?”
众人听言不由一愣,皆同时抬眼望向黑脸钦差。
只见包大人黑面镀上一层凛然正气,肃然道:“包拯有你三人相助,何愁冤案不平,天下不公?!”
“大人,学生……”公孙先生凤目微红,儒面动容。
“大人,属下……”展昭抱剑上前,星眸内莹光闪动。
“学生(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公孙先生,展昭同时抱拳呼道。
“大人,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金虔也提步上前,眼眶泛红,抱拳举誓道。
啧啧……老包这几句话实在说的好、说得妙!
余音绕耳,激荡胸怀。
官方堂皇说法,这就叫:集体主义精神,团结就是力量!
而在百姓俗语中,还有一条较为通俗易懂的解释:
咱们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甭想跑!
*
第二日,包大人不敢再耽搁片刻,当下命令队伍即刻启程回京。
李后与范王爷被奉为包大人远亲,随钦差队伍一同启程,由后被告知真相的四大校尉贴身保护,安全无忧。
金虔总算脱离清扫县衙及茅厕噩梦,欣喜异常。
路途之上,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审时度势,不过数日,便谋好对策:
刘后权倾朝野,郭槐只手遮天,两人皆是不易对付之人。而原告李后,无权无势,仅有一枚金丸作为物证,此案困难重重。
若想扳倒刘后郭槐,必要搜齐人证。
太监陈林,八王千岁,都是有力人证,若有他二人相助,平冤自然有望。
而此案牵涉其广,又涉及内宫隐密,加之郭槐手下高手甚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走漏风声,李后性命危矣。
所以查案之策,自是秘查为上,明断为下。
包大人也是定好行程:归东京汴梁之后,先请公公陈林,再去南清宫拜见八王,辨认金丸,识认国母,为证公堂。再由包大人、八王千岁联名上奏,禀明圣上,请圣上公断。
如此一来,李后洗冤有望。
谋略已定,万事俱备,众人摩拳擦掌,只等入汴梁,放手一搏。
于此相对,这一路之上,倒是无惊无险,相安无事。
只除那位范小王爷,举止稍稍有些出人意料。
这倒不是说范瑢铧常常惹是生非。事实上,他因其容貌出众、言辞得体、举止有礼,不过几日,就获得了钦差队伍上下一致好评,荣升为继御猫展昭之后第二位最受欢迎之人。
说他出人意料,只是因他待人态度颇有些令人不解。
范瑢铧对包大人,尊敬有礼,这很正常。
对公孙先生,同样尊敬有加,这也很正常。
对御前护卫展昭,那叫一个崇拜——见多不怪,自然正常。
对其余众人,无论官职大小,皆是谦虚有礼,很是难得,更是正常。
唯一不正常之处,便是他对待金虔之举。
开封府上下,都知金虔此人,嘴上功夫厉害,口才犀利,唇舌如箭。市集砍价,放眼汴京,无一人可敌,素有“市集砍价天下无敌手”之称,其战斗力可怕只能用彪悍二字来形容。
但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可取之处。
轻功不错,但比起展大人自是差了一大截;
医术凑合,可比起公孙先生那就差得远了;
武艺不行,比起四大校尉——没有可比性;
威望……咳咳……
加之此人平时爱财如命、偷懒耍滑、怕苦怕累、贪生怕死,工作积极性实在不高……
所以,开封府上下对金虔的评价只有一句话:
一个摆不上台面口齿伶俐的小人物罢了。
但是,偏偏是这位金捕快,却获得了那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范瑢铧小兄弟的异常尊敬。鞍前马后,一日三礼,绝不缺席。
如何不让人匪夷所思,猜测纷纷。
莫说开封府一行上下觉得纳闷,连金虔自己也觉着别扭非常。
按说每日能见到一位地位尊崇且很是美貌的少年王爷对自己尊崇有礼,本该是件颇为赏心悦目之乐事,但若是加上包大人不悦目光,公孙竹子不赞眼色,以及展大人冰冷眸射,就让人有些如坐针毡了。
于是,金虔终于下定决心,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黄道吉日前去找范王爷摊牌。
“王爷容禀,卑职请王爷以后莫要再来找卑职了。”
“敢问金捕快何出此言?”范小王爷不解。
“王爷乃是金枝玉叶,皇亲国戚,卑职高攀不起。”
“瑢铧哪里称的上是什么金枝玉叶,皇亲国戚……”
“不管王爷如何想法,王爷乃是太后义子,自然就是皇亲。”
“金捕快……”
“卑职在!”
“你莫不是嫌弃瑢铧?”
“嗯哈?!”
“恩公果然是嫌弃瑢铧……”
“王爷,此话从何说起?卑职可担待不起!!”
“若非恩公当日市集搭救,范瑢铧性命不保,哪里还有今日?想当日,恩公不嫌弃瑢铧平民身份,愿舍身相救,可如今范瑢铧只不过换了个身份,恩公便把瑢铧当作了外人,难道不是嫌弃瑢铧?”
“……”金虔目瞪。
只见眼前少年王爷神色肃然,双眸直射自己,眸光坚定,却难掩其中闪烁点点水光,好似秋波荡漾,直荡得金虔心慌气短,头晕脑胀。
“卑职从未如此想过……”
“那瑢铧以后还可去找金捕快谈天吗?”
“蒙王爷不弃,卑职惶恐……”
“莫要称瑢铧王爷了,瑢铧只觉别扭……”
“卑职不敢!!”
“唉……”范瑢铧满脸失望,叹了口气,望了金虔一眼,突然双目一亮,上前两步,在金虔身侧比划了两下,点了点头道,“看金捕快年纪大约比我小些,瑢铧自小就盼望能有个弟弟,以后我就叫你小金吧。”
“……但凭王爷喜欢……”金虔嘴角抽动。
号称东京汴梁市集砍价第一的名嘴金虔,今日惨遭大败,铩羽而归。
于是在钦差队伍里,便常能听见如此话语:
“小金,别吃这么多野果,对身体不好。”
“小金,赵虎大哥叫你去帮忙,怎可推辞?”
“小金,衣服怎可如此邋遢?快整理利落,成何体统?!”
“小金,为何如此不小心,衣服破了也不知缝补……”
于是一众不解目光皆变作看热闹眼神。
于是,当金虔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逃生无门、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前去寻范小王爷心中偶像做外援之时,某人只是轻飘飘送来一句:
“展某何德何能,能左右王爷想法?”
说罢,策马飘然而去。
徒留金虔呆然立在原地,任凭身后魔音再现:
“小金,我把你的衣服补好了,快来试试……”
娘的,咋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啰嗦的老妈子!
猫儿,你见死不救,太不仗义了!
*
钦差百人一行,浩浩荡荡,足足行了半月之久,才回到东京汴梁。
这日,钦差包大人一行行至汴梁外城南熏门外,鸣锣开道,锦旗飘扬,城内百姓皆知包大人归城,皆是欣喜异常,夹道欢迎。
一时间,道路拥挤不堪,人山人海,致使包大人队伍被阻,行队缓慢,连队前开道骑兵都不得不下马步行,以防不慎伤了百姓。
好容易行至内城,还未入城门,守城队官便急急来报,说是有人已在城门恭候多时,请包大人下轿相见。
此报传来,众人皆是一惊。
要知此次包大人出行,乃是奉旨出行,所到之处犹如圣驾亲临,此时虽已回京,但圣旨未复,包大人仍是钦差身份,按理若是有人相迎,也应跪迎轿前,哪有请钦差下轿向见之理。
除非是御驾临门,或是王爷久候。
包大人一听,自然不敢怠慢,赶忙下命停轿,整官帽、抖官袍,紧玉带,下轿出迎。
官靴还未沾地,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尖细高笑:
“哈哈哈,包大人此行辛苦了,咱家在此先行施礼了。”
众人抬眼一望,无不大惊失色。
只见面前一队人马,锦服玉帽,手持拂尘,齐齐整整,分立两旁。
正中站有一人,头戴乌纱镶玉帽,身穿大红锦花袍,白玉金腰带,腰系长穗翠玉饰,手执一柄银白拂尘,透明飘丝。身高不到六尺,溜肩膀,水桶腰,满腰肥肉随着笑声上下忽颤,花白发,圆脸庞,皮发亮,两道倒扫银眉斜插入鬓,斜缝眼,长眼袋,双唇微红,下巴光滑,年纪至少六十上下。
展昭无声无息后撤几步,不招痕迹护到包大人官轿之后一顶素轿之侧,那轿中,正坐着玉辰宫李后娘娘;轿旁,正站着一脸凝重的范瑢铧。
公孙先生凤目一转,眼色飞出,四大校尉同时身形一换,齐排包大人两侧。
金虔虽不明所以,但一见形式不对,也立即后退几步,紧随展昭身后。
就见包大人脸色一整,利目一凛,随即摆出官威,上前一步抱拳道:“包拯不知郭槐郭公公久候,失礼了!”
此言一出,就听身后轿内李后倒吸一口凉气。
金虔更是胆颤心惊,心道:
这圆滚滚、油亮亮的老头就是臭名昭著的郭槐?
活脱脱一个腐坏长毛的油光大粘糕啊!
完了完了,终极boos贸然登场,我方装备级别皆不够格,准备被秒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