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的班主任叫李杨,三十来岁,虽然没有那些年轻的女老师漂亮,却散发着艺术气息的知性美。
李杨听穆白说明了来意,表情有些严肃地道:“我先听听你的曲子。”
为了不打消穆白的积极性,她没有直接拒绝,穆白的水平她还是知道的,之前制作的几个小样也还不错。
但毕竟还是大二的学生,很多方面还欠火候。所以李杨准备根据穆白新作的曲子里的问题,批评一下穆白的急功近利,好让他脚踏实地专心学习。
可是李杨听了一遍,觉得这首曲子很成熟,虽然有些小瑕疵,但问题不大。
这让她刚才准备批评穆白的话,统统抛到了脑后:“这是你独立完成的?”
“是的。”
“跟你之前制作的小样,风格反差很大呀。”
穆白一愣,又随即笑道:“老师,我在轮椅上坐了十几年,不管平时表现得怎么样,对这样的遭遇心里其实一直憋着一口气。歌词我也基本上填好了,这首歌其实是我暴躁人格的一种释放。”
说瞎话技术哪家强?周国圣怀找穆白。
这话把李杨说得服服帖帖:“心念到了,自然会利用灵性的工具去表达,作曲就是要这样心意相通,才能有好作品。”
穆白笑着挠了挠头,他也不想这么瞎话连篇,可是他跟原主的性格实在是有些差别。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好这么潜移默化的,让大家接受现在的自己。
李杨又听了一遍曲子才道:“我帮你联系一下经纪公司,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经济公司更喜欢要毕业生的作品。就算是有希望,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这样的新手,最多只能拿到一成的分红。”
作为圣怀大学的班主任,李杨还是有些关系,在国内的七大经纪公司里都有熟人。正因为熟悉这一行,李杨才知道经纪公司不会重视穆白这样的在校生。
“谢谢。”穆白认真道谢,跟李杨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告辞。
此时已是黄昏,穆白在回宿舍的路上,骨肿瘤再次发作,从腿上传来一阵巨痛。
穆白赶紧吃了片药,如此药瓶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两片药,眼看就要断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静夜思》的稿费得到下个月,《王妃》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没戏,身上就剩下两百多块钱,连买药都不够。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一夜腿上的疼痛让穆白又没睡好,第二天他强打着精神上完了专业课。到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穆白去了美术系的公共画室。
穆白心里最喜欢的还是“老本行”画画,这两天心情郁闷,正需要用画画调剂一下。
美术系的公共画室很大,有很多美术系的学生在这里自习,也有些其他系喜欢画画的学生趁机请教值班的老师。最妙的是,公共画室里的素描纸和铅笔可以随便取用,不过只能在画室里用,不能带走。
大部分学生都在画石膏体,或者临摹名画,把几个盛放石膏体和名画的小高台围得满满当当。
穆白领了两张素描纸和一只铅笔,划着轮椅转了一圈,发现好位置早就被人占去了,有不少学生看到了穆白,但都没有让座的意思。
对于这种眼里满是同情,却又不打算帮忙的眼神,穆白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最终划着轮椅,来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随便找了个画板铺好了素描纸。
画什么呢?
穆白用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看到了画室里的灯。
画室里用的灯是满月一样的圆形,扁扁的很简约。
穆白灵光一闪,拿起铅笔就开始画。
他作画的风格是浓厚的科幻风,写实中又带着一股沉重,以及出人意表的幻想感。
只用了半个小时,这幅素描便画好,穆白满意地点点头,连心情都好了很多。
就在这时候,穆白的手机响了,是班主任李杨打来的:“快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人对你那首曲子有意向,一会儿就来面谈。”
穆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答应了一声,丢下铅笔就划着轮椅离开了。
周亚哲是美术系的资深教授之一,今天轮到他在公共画室值班,他一边在学生中游弋随口指导,一边在心里暗暗摇头,没有一副让他觉得顺眼的作品。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在角落里的画板上的素描,跟其他人画的内容都不一样。
周亚哲走进几步,想看看画的是什么。
一开始看着像是个灯,又走进了两步,这盏灯周围残破的细节,以及带着未来感的光晕展现了出来,周亚哲猛然有种莫名的沉重感,似乎这是世上最后的灯光,它如果一旦消失,整个文明之光也就消失了。
周亚哲走到画板前,这盏灯又好像变成为了希望之光,似乎能照开迷雾,照亮前路。
一副简单的素描画竟然传递了这么多信息,而且对这种未来风、末日风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看就知道作者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的。
周亚哲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问:“这是谁画的?”
几十个学生一起看过来,都有些面面相觑。
画室里诡异的安静了几秒钟之后,才有个学生到:“周教授,我刚才看到有个划着轮椅的同学坐在那里。”
周亚哲赶紧问:“他是哪个班的?”
画室里又变得落针可闻。
周亚哲猜测道:“难道他不是美术系的学生?”
可是这幅素描明明基本功扎实,应该是经过了长期专业训练的结果。
周亚哲叹了口气:“如果他再来画室,马上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才离开画室。
学生们这才一窝蜂地冲过来,看看是什么素描让周教授这么看重。
大家也立即被这幅素描吸引,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这是,这是画室的灯?”
“他做的微妙处理也太棒了吧,明明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灯,看上去都像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
“为什么我觉得这幅素描很伤感?”
“可能是这几笔渐变,让这盏灯有了一种孤独感的原因。”
……
穆白划着轮椅,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李杨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长发美女,她微笑着问:“你就是穆白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那首曲子卖给我们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