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柳素芝就起了床,收拾打扮好,端坐在堂屋里藤椅上。
一宿没有合眼,显得十分憔悴,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刘大根和方月华同居的事。那个时代未婚同居,是让人看不起的。
心里一直埋怨刘如东不知道操心家里,家里这么多事全靠她一个女人。
刘大根带着老黄鼠狼附体的方月华进来,一看母亲已经在屋里了,顿时目露尴尬,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方月华也是一怔,随即面色一红,躲在了刘大根背后。
“我都知道了,月华,你再睡会,补补觉,我和大根说几句话。”柳素芝只能先安排好方月华。
老黄鼠狼随即进了西屋,直接钻被窝,这一夜可被刘大根折腾狠了。
不过也值,虽然身体疲惫,但刘大根的精血快被自己吸光了。要是能多找几个男人,吸他们的精血,修炼更会精进。
这样想着,带着满足的表情,进入了梦乡,它才懒得管柳素芝和刘大根谈什么。
刘运动穿好衣服,走进堂屋,一进门就看见哥哥也在,正要打招呼,忽然发现他头上有一团黑色的雾气。
刘运动顿时大惊失色,这团雾气和孙启福死前的雾气一样一样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母亲一脸严肃,就没敢说,偷偷地从一旁溜过,跑去上学了。
柳素芝站起来,示意刘大根跟自己出去。娘两个站在了院子里。
“你们怎么能干这事啊?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需要明媒正娶的,你们现在就做了这事,让我怎么在乡亲们面前抬头?让月华的父母怎么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头?”
“娘,月华愿意嫁给我,我才不管别人说三道四呢。”一直不言语的刘大根说话了。
“你个龟孙,她愿意嫁给你,也不能现在就同房。人家不知道你,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你有肺结核,不能结婚,结婚了,就活不长。”
肺结核是刘大根心里的痛,最怕人揭这个短,哪怕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能这样说。
“肺结核咋了?反正也是治不好,反正也是活不长,我们现在就同房了,就是现在死了,我也不亏啥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困,睡觉去。”说完,扭头就走,回自己小屋睡觉去了。
柳素芝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骂道:“你就是个犟驴。”
柳素芝也知道肺结核是儿子心中的梗,平时也尽量避免当着大根的面说这几个字,今天被逼急了,才张口说了出来。
生产队的钟声响了起来,柳素芝赶紧去了生产队。生产队的壮劳力都响应老人家号召“一定要把黄河修好”,去挖茨淮新河去了,留下的都是村里的妇女们,今天早晨的活是轧麦草。
大家一看柳素芝过来,都纷纷喊道:“大嫂子,恭喜恭喜啊,马上要当婆婆了。”
“大嫂子,给我们大家发喜糖啊。”
“大嫂子,你那媳妇是城里人,叫唤的声儿真大,搅得我们一夜都没睡好,快买糖粘住我们的嘴。”
顿时一阵嘻笑。
柳素芝满头黑线,强作笑颜道:“一定一定,等吃过早饭,我去公社供销社给大家买糖吃。”
“好”妇女们一片掌声。
早晨的活并不多,柳素芝回家做好了早饭,没顾上吃,就匆忙赶去公社供销社买糖。
到了供销社,掏出皱巴巴的手绢,拿出几张如同破布一样的纸币,对正在聊天的营业员说:“闺女,给我拿五元钱的糖果。”
“喊谁闺女呢?谁是你闺女呢?”被打断聊天的女营业员一脸不耐烦。
柳素芝被训斥了几句,嗫嚅着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以后见了人,喊同志,别再乱喊闺女闺女的。”
这时候,公社书记马为民进来了,大着嗓门吆喝:“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给我拿包烟来。”
看到是马为民过来,营业员赶紧换了付巴结的嘴脸道:“马书记啊,嘻嘻嘻,我没跟谁发火,我这就给您拿大前门香烟。马书记,俺爹听说您喜欢抽大前门,现在他也抽大前门了,还夸您是书记眼光好,选的烟味道好。”
马为民是清徐公社书记,经常下乡搞运动的是副书记王朝贵,但在乡下,不管正的副的,统一称呼书记。
马为民是个好官,经常下乡蹲点,指导生产队科学种植。他最讨厌对工作敷衍,不积极为农民办事的生产队干部,从来不留情面,说批评就批评,当地的老百姓都称呼他“马青天”。
在县里学习的时候吃过刘如东做的饭,在刘家湾蹲点的时候,患了疟疾,在柳素芝家住了四五天,柳素芝端茶倒水地侍候他,他心里感激,就认了柳素芝当干姐姐。
马为民接过香烟,看见柳素芝在柜台前傻傻地站着,“姐,你也来买东西?刚才没看见你,最近身体怎样?大根的肺结核好些没有?我托人给大根买了几盒异烟肼,一直忙着顾不得送去,今天正好让你捎回去。”
柳素芝刚刚被一个黄毛丫头训斥,觉得特别丢脸,就不想上前招呼马为民。异烟肼是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在一般医院都买不到,没想到他还这样惦记着刘大根,眼圈一红就掉了眼泪。
这一哭可不当紧,吓坏了刚才发脾气的营业员,心说这大娘要是把刚才的事一说,自己立马就得滚蛋,再也别想混工资了,赶紧称了五元钱的糖果,陪了个笑脸道:“大娘,糖果给您老人家称好了。”
“你刚才是我冲我姐发火?”马为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营业员吓得手一抖,包好的糖果撒在了柜台上。
柳素芝看营业员瞬间像换了一个人,知道要是把刚才的事说出来,这营业员就要丢饭碗,她一向心肠好,“没有啊,大兄弟,我刚刚流泪是觉得你那么忙,还想着大根,我感动啊。”
营业员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地,重新包好了糖果,递给了柳素芝,“大娘,我就喜欢你喊我闺女,以后您老人家就喊我闺女吧。”
马为民这才脸色好转,“姐,我这就回办公室给您拿药。”
出了代销点,距离公社没有几步,马为民去办公室取了药就递给了柳素芝,还说要开车送柳素芝回家,柳素芝说啥也不让送。
回到家,看灶屋里的情形,刘运动吃过早饭又上学去了,大根和方月华并没有来吃饭。
柳素芝满怀心事的扒了两口饭,正想去西屋喊方月华起来吃早饭,却发现父亲柳豫州和一个精干的老者站在院子里。
如果刘运动在家,就会认出来这个老者,那天平坟的时候,跳到棺材里跟古尸搏斗的。
柳素芝脸上一喜,“爹,您怎么来啦?您知道我家要有喜事了?这位是?”
这次柳豫州看起来与以往不同,着装很正式,蓝迪卡中山装配军绿色的裤子,完全不是玩泥巴塑人像的土样。
“这是我的师哥纪天荣,你喊纪伯伯吧。”柳豫州介绍一起来的老者。
“纪伯伯好”,柳素芝赶忙打了招呼。
纪天荣打扮得也隆重,黑呢料中山装,上衣口袋还插了两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干部。
看柳素芝给自己打招呼,纪天荣一脸严肃地点了头,把目光投向了堂屋。
“素芝,你家不是有了喜事,而是有了祸事啊。”柳豫州说道。
柳素芝心里猛得扑通一跳,“爹,您别吓我,我家还能有啥祸事?我家祸事还不多吗?”说着就想嚎啕大哭。
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她又成了小孩子,生活的重压,让人喘不过气来,见到父亲,就觉得自己委屈。
柳豫州看女儿抽泣着,马上就要哭出声来,赶紧伸出食指指着堂屋,然后又指了指柳素芝的嘴,示意她噤声,别惊醒了里面的人。
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白活了几十岁,她立即捂住嘴,惊恐地看着纪伯伯掏出了几张黄符,贴在堂屋的门楣上,窗户框上。
贴好符纸,纪天荣才放松紧张的面色,冲柳素芝露出了微笑。
“素芝,最近几天我心烦意乱,预感到要有事发生,上次小外孙那事,我以为算是应验了,可到现在还是心神不宁,你师伯给我推演了一卦,事要应在大外孙身上,这次大根这孩子要凶多吉少了。”柳豫州解释道。
虽然早就知道刘大根不长寿,却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爹,大根怎么了?惹啥事了?是脏东西吗?能不能救救他,他还年轻啊。”柳素芝快要崩溃了。
柳豫州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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