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赶上狂风暴雨,或者天气突变,就得全家动员抢救花草,十分紧张......不劳动,连花也养不活,这难道不是真理吗?”
临近学区百分之二十五选拔考试前十日,学校组织了一次语文和数学测试,五乙班全班考砸。林老师一气之下,要同学们每天背诵课文和答题,一天一个过关,过了关才让放学回家。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姚雪梅、高雅云、刘伟煌、香妹等为数不多的几位过关“尖子生”背好课文收拾起书包,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走出教室。
教室里面的同学们摇头闭眼把课文颠来倒去念来念去,就是迟迟不见一个出来。
姚雪梅建议几位“出关”的同学一起到操场上玩丢沙包,还热情地邀请香妹一起玩。
香妹以回家路途遥远、等下晚自修来不及为由婉言谢绝了。她不是不想玩,而是认为自己不会玩、没技巧,与其输了扫兴,不如不玩。
吃过晚饭,天就黑了。香妹又背起书包急匆匆地往学校跑赶。
走进教室,见同学们有的歪在课桌上睡觉,有的把课文唱得跟和尚念经一样,时不时偷偷往窗外瞧几眼。
林老师绷着脸坐在讲台上改卷子,时而微微抬起头,从快要跌落的眼镜片上冷眼环视一下教室,又埋头继续勾勾叉叉。
“哎呦,肚,肚子都,都饿瘪了!”智洪有气无力地抱怨着,“班,班主任也够狠心的,他,他自己也不,不去吃,吃晚饭,饭......”
“怎么?老师没有放你们回家?”香妹吃惊地问。
“不,不,不会背书,谁,谁,谁回得去呀?你,你,你们多好呀,哪,哪知道,知道饿,饿肚子是什么,么滋,滋,滋味......”智洪越说越结巴,越说越无力。
“做什么去?”林老师一摘眼镜,满脸不高兴地问正站在讲台前的方青山,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停住嘴巴、放下书看怎么回事。
“大便!”方青山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同学们笑得人仰马翻。
“快去!”林老师放行了,方青山飞也似的跑出教室。
“啪——”循声望去,只见陈志强耸着肩憋着笑,蹲在课桌底下飞速捡拾散落在地板上的巧克力豆。原来,刚才他正埋头躲在桌面下偷吃巧克力豆,冷不丁被方青山的一句“大便”,引起条件反射,整包巧克力豆掉落在地,还远远地滚出了好多粒。
大家以为林老师又要大发脾气,这回他只是瞟了一眼地上的巧克力豆和志强,低下头继续干他的事情。
“跳蚤强,巧克力豆好吃吧?”林乐乐捏着鼻子调笑他。
林老师忙完后,满脸严肃地从讲台屉子里取出一根细木棍,开始按座位顺序叫同学上来背诵课文。看来,今晚还背不出来的同学都要吃“木棍雹子”了。
“完了,完了。”
“赶紧背呀!”
“要是会铁砂掌就好了。”
......
底下,同学们一个个扯开喉咙大声背起书,时而睁眼时而闭眼,摇头晃脑,拼命三郎的干劲。
第一个被叫上去的便是陈志强。
“会背么?”
“不会。”
“把手拿出来!”
林老师不容分说拉起志强的手掌心,拿起木棍就是一连串“啪啪啪......”的敲打。
志强咬牙别过头看着窗外的夜幕,伸出右手任由老师责打,从刚开始的神色自若,很快就脸色涨得通红,再变紫,但他始终没有吭声。
“四十五下!”志强用左手捧着发红的右手掌回到座位上,鼓起腮帮子往“光荣掌”上直吹气,还满不在乎地跟后面的林乐乐“报数”。
“啪啪啪......”讲台前又响起了“棍雹”声。
“哇......呜呜呜......”姚秀琼刚领完“棍雹”,便鼻涕眼泪齐下,倒在座位上大哭了起来。
“下一个。”林老师敲了敲讲台角,看都不看一眼秀琼。在他眼里,学生不分贵贱男女,一视同仁。
“哼!小姐性子!”轮到林乐乐了,他故作轻松,大摇大摆走到老师跟前,林老师一把抓过他厚实的手掌,把五指尖并齐往外一掰,举起棍子又是一阵:“啪啪啪......”
“报告!”方青山大概是“方便”回来了,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喊。
林老师刚打完林乐乐十几下,被方青山一打断,脑袋里的数字断了片,生气地说了声:“进来!”回头抓起方青山的手掌重新数数,更狠命地打了起来。疼得他咬牙切齿,憋得脸都快变形了。
“青山,馒头呢?”许俊凡开玩笑似的问。
“没有馒头,只有面包。”方青山从内衣里掏出一袋压瘪了的奶油面包,偷看了一眼讲台,见老师正在专注地执教鞭,便往后面传给许俊凡,说:“一块钱,赊着账呢!”
“哟,方青山,拉大便拉出一块钱面包来!”志强弓着腰溜到后排,笑嘻嘻地跟许俊凡谄媚:“大哥,大哥,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林乐乐龇牙咧嘴、半闭着一只眼挨完罚,下来就轮了方青山一拳,见几个“兄弟”藏在课桌底下偷吃面包,不禁口水直咽,眼明手快,抓了一大坨就往嘴里塞。
“啪啪啪......”讲台上,林老师的“杀威棒”此起彼伏。
讲台下,昏昏背书的,轻轻哭泣的,悄悄讲话的,五花八门。
天黑后,不少家长放下农活到学校找孩子来了,基本上都只是站在窗户外看了几眼,便默默离去,谁也没有责怪老师把他们的孩子又饿又打。虽然,那时候老师们的“棍鞭法”受到不少同学的埋怨,但是没有谁不服气。古语有言“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家长与老师很铁不成钢的心情都一样。
转眼,已是初夏。田里的禾苗郁郁葱葱,开始扬花了,香妹每日起早贪黑背着书包往返于荔园与村小,一路上尽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在经历了一场场大考小考后,每位同学都对自己的底细了如指掌,基本上有了各自的方向:考上区里百分二十五的同学,冲刺重点中学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剩下的已知道都要去上军民中学,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丢开压力烦恼尽情欢乐。对他们而言,此时,老师的“教鞭法”已逐渐失去作用。
西天尾学区百分之二十五选拔结果一公布,吴春花同学总分差两分没被选上,趴在课桌上哭了整整一个上午。
倒是有名的“泪包”于秋萍这回儿“落榜”反而不哭了。
“小于儿,你怎么不哭呀?”志强调笑着说。
“哼!你喜欢我哭吗?”于秋萍非但没生气,反而平静地说,“我才不哭呢!哭有什么用,反正也哭不来百分之二十五。”
要知道,上次没公布她去参加学区摸底考前,她在下面哭得眼睛跟红灯炮似的,直到老师念到她的姓名才破涕为笑。这回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说不哭真就不哭了。
课间,香妹在走廊上遇到甲班的林惠敏,她高兴地告诉香妹她也考上了“百分之二十五”,她们都愉快地笑了,并且互相鼓励一定要好好冲刺。
“回头回家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许俊凡在晚自修课间走到对香妹课桌旁说。说完刚要走回自己座位去,被跟在身后的林乐乐故意往香妹身上一推,差点坐进她的怀里。幸亏他反应快,用双手牢牢住了课桌的支杆,没有闹大笑话。
“哇哦!”同学们高呼起来,“大姐大哥,大哥大姐......”
香妹的脸烫得像火烧一样,整个晚自习课小心脏都在嘭嘭嘭乱跳。
下了晚自习,她终于留下来等他有什么话说,他没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张纸条。
香妹红着脸刚接过纸条,教室里的灯突然全灭了,是林乐乐和方青山故意搞鬼。
这次,好友杨丽芳似乎醋意突泛,没有陪她走那段熟悉的夜路。
回去的路上,许俊凡静静地送了她一程,他们一路无话。
字条上的字是:“努力吧!朋友,我为你祝福!”
书桌前,灯烛下,香妹心潮澎湃:“是啊!我亲爱的同学朋友们,再过一个月后就要毕业了,我的新学校将会在哪里?我的新同学中,是否会有我的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