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楚天谬的令牌,想要不破坏封印结界,离开魔域,并非难事。
更何况,叶雪飞本就不属于魔域,她的离开,不会遭到封印结界的任何阻碍。
而在他们离开之时,远在魔宫里的澹台镜,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身子,终于有了动弹。
他僵硬的手指弹动了几下,握住扶手,撑着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立即引起了他胸口里一阵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又喷出来。此时,若是有人靠近,定会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好似一块千年寒冰一般,散发着狂暴的冷气。
他,正如叶雪飞所想,并未好好闭关调息,而是在用一身伤痛来悼念万年前的她。
此时,他的身体中,透着一种颓败腐朽的气息。这并不是楚天谬的那一掌所致,而是由他心中散发出来的绝望。
他缓缓的挪动着步伐,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终于,被他挪动到了窗边。窗外极远之地,便是离开魔域的封印。
他是魔域之主,封印的气息变化,又怎能瞒得过他?事实上,在楚天谬闯入的那一刻,他就知晓。
只是,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囚禁叶雪飞在魔域中陪伴他。
他只是想要找回万年前的她,不希望她就此烟消云散。所以,他无视了楚天谬他们的闯入,一心想着,等他们赶到魔宫,他早已经做完了一切。
到时候,叶雪飞如何选择,他绝不干涉。
可是,却不想,中间还是发生了意外,他的目的最终也没有达成。
如今,他们要离去了。
或许,这一别,便是永远。
而对澹台镜来说,似乎并无什么不同。万年前,他无法插足于他们之间,最终在大战之后,一个人孤独的返回魔域,沉寂万年。
万年后,他想为自己努力一把,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在他们二人面前,他依旧是一个外人,偏执的在做着自己心中想要做的事。
最终,他一无所获,而他们终究是冲破了万年的屏障,再无阻碍的在一起了。
“恭喜,你的心愿终于达成。”凝视远方,澹台镜沉如烈酒的声音,呢喃的道。
那寂寥的背影,孤寂得令人心疼。
可是,却始终无人得见。
……
虚空之中,楚天谬护着叶雪飞横渡,焰紧随在后。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魔域有刻钟时间,按照他们的速度,早已经远离了魔域的范畴。
“我送你回去?”楚天谬略微低头,看向与自己下巴齐平的发顶。
叶雪飞缓缓摇头,拒绝了楚天谬的提议:“不,我们先去墟殿。”
从她口中冒出‘墟殿’二字,楚天谬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对之处。她已经融合了万年前的记忆,就是力量也在慢慢找回,知道墟殿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反而,若是她不知,恐怕楚天谬才会奇怪。
没有追问为什么,楚天谬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带着叶雪飞朝着墟殿所在的方位而去。
叶雪飞并非不心急自己在人界中的事,自己失踪这么久,叶芝岚那里恐怕早已经十分担心。还有,他们住在林莱古堡里,又有一个神秘的懂得诅咒力量的人藏在暗处,是否会有危险?
这些,都是她的牵挂。但是,此刻她不得不先去处理另一件事,再赶回人界,赶回Y国的林莱古堡。
那里,有着叶囡在,凭她的本事,应该不足以生出什么大乱子。母亲的安全可保无恙,就是那个男人,如今也应该醒了,怎么说也能牵制住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吧。
林莱家的烂摊子,她没有兴趣。
只要母亲没事,她就能放下心来处理手中的棘手问题。
……
墟殿,悬浮于虚空之中,似真似幻。
当叶雪飞双脚落在那玉石广场之上时,看着寂静空旷的建筑,心中突然一痛,看向楚天谬的眼中充满了不忍:“这万年来,你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楚天谬淡然一笑,笑中尽是满足。他的眸底,笼罩了层层叠叠的建筑,气势雄浑:“这里,很不错。”
他是佛修,世间万物都不能牵动他的本心,唯一的例外,便是叶雪飞。
这万年来,他守在这里,终日清修,等待与叶雪飞重遇之日,倒也不觉得辛苦。所以,在他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安慰和敷衍。
“这里,太静了。”叶雪飞垂下眼眸,遮掉眼底的复杂。
她如何不知住在这里有多苦?这里的苦,不是在于无人陪伴。点将台的事,叶雪飞也知晓,那些曾经在大战中,犯下不可饶恕之杀孽的各族大能,都被封印在其中。
这里,本就是一个囚牢,与其说楚天谬在这里是行看管之责,倒不如说他本身也是这些囚徒中的一员。
若是心中了无牵挂,万年时间对于不死不灭的神佛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可,偏偏,楚天谬心中有着牵挂,万年的等待,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她苦?不,她不如他苦。因为,每一次的轮回,她并不存在之前的记忆,对她来说都是新生。虽然,每一次的轮回,她的结局注定凄惨,却也只是那一瞬之事。
而楚天谬呢?
他清晰的记着一切,孤独的守在这里,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种磨练。
“我不苦真的。”看出叶雪飞此刻的想法,楚天谬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顶上轻揉。
叶雪飞抬眸看向他,清冽的眸色里隐隐透着心疼,将他的身影倒映在其中。
“我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待在这里。当我从闭关中醒来,我都会去人间走一遭,去看看转世投胎的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脸上的笑容,我就会很满足,如同充满了电一般,再回到这里,继续修炼。”
“别说了。”叶雪飞阻止楚天谬继续说下去。
他明明是在安慰她,劝她宽心。可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让她心中的酸楚逐渐蔓延。
“好,我不说了。你也不许再想,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一世,我借楚家之子身份入世凡化,所以,我只是楚天谬,不是了尘。你便记着我是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楚家三少,傻子三少可好?”楚天谬温柔的看着她。
叶雪飞眸光中,波光微动,最终沉寂下去。
将一切,藏于心底,她勾唇玩味的笑道:“你本来就是楚家白痴楚三少,而我,也只是容城九天盟的九爷叶雪飞。”
楚天谬挑眉,轻点颌首。
执着于前事,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那么就好好珍惜,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便好,何必继续纠结呢?
楚天谬将叶雪飞带入一座大殿之中,叶雪飞询问:“我记得墟殿里又一处提供给妖修疗伤之地。”
墟殿尽管是囚牢,但是同样是一件顶级法宝。
里面自然有着不少妙处。
虽然叶雪飞并未在墟殿里待过,但是对于墟殿的了解一点也不差,一下就说出了墟殿中其中一个隐秘之地。
楚天谬点头,算是承认了她的话:“墟殿里的各个宫殿其功能都不一样。如何种族在这里,都能找到适合自己修炼的地方。说是囚牢,但也只是限制了这里的自由,并不耽误个人修炼。你要找的地方,我带你去。”
叶雪飞点头,随着楚天谬在墟殿中行走。
至于焰,在进入墟殿后,整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没有打扰二人。只是,若是二人需要他,只要一声轻唤,他便会立即出现在二人面前。
楚天谬带着叶雪飞前去之地,其实也是焰常去的修炼之地。那里,宛若一个独立的世界。门内的环境,极其适合妖修修炼与调理身体,但对其他族类,却不那么契合。
焰是整个墟殿中除了楚天谬之外,唯一不用被困在兵俑里沉睡修炼的人,所以这里也基本上变成了他私人的修炼之地。
“到了。”楚天谬带着叶雪飞跨入一间宫殿之门。
进入宫殿之后,二人眼前场景突然发生变化。里面,不是摆设规矩的宫殿,而是一片妖气浓郁的森林。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则有一个水池,里面冒着灵气充足的泉水。放眼望去,竟然感受不到这片空间有多大。
楚天谬指着那池水对叶雪飞道:“那里,便是妖修疗伤的升水。据说,是直接取至妖域圣地中的圣泉,还被大能加持过,所以疗伤效果比之妖域圣泉更好。”
说完,他又笑了笑,开玩笑的道:“之前,这里倒是快变成焰的洗澡池了。”
楚天谬轻松语气背后的用意,叶雪飞怎会不知?便顺着她的话道:“那倒是他的福气了。在妖域的时候,他想要去偷出一壶圣泉水,都被无数妖族大妖追着索命。最后遍体鳞伤的遇见了我,才保住性命,也从此认我为主。如今,倒是有一池的圣泉水供他挥霍。”
说完,她沉默了一下,双指按在自己眉心,闭上双眼。
下一秒,一阵金光从她眉心飞出,直接落在那圣泉水里,使得平静如镜面的泉水,荡起阵阵涟漪。
当金光尽数落入池中,便幻化成一条模糊的小金龙,精神萎靡的在池中沉睡。
楚天谬眸子微缩,看着金戈的样子,沉声道:“看来,伤势不轻。”
叶雪飞点头:“澹台镜并未想到金戈会突然偷袭,那一掌本就极重,而金戈为了带我逃走,又借用力道撞开结界,一路带我奔驰,最后伤上加伤。”若不是有她最后注入一丝元神之力滋养,恐怕金戈这一次在劫难逃。
“真是便宜他了。”楚天谬眸色渐冷。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澹台镜。
对此,叶雪飞并不评价。
总之,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是对的,站在对方的立场,都是错的。
对于澹台镜,当年,他为了她,不惜用整个魔域来挑起三界混战,帮她重踏神佛界。那时,她便欠下了他一份大情。
更何况,正是因为当年那一战,才使得魔域被封印,从此不能再出现于人界。
虽然说,这样的结果,无意中保证了人界的一部分安宁,但是对于魔域中的生灵来说,却又是极其不公平的。
她和澹台镜之间的恩怨纠葛,若是要整理出来,怎么算都是她欠他比较多。
“金戈暂且在这修养,有我魂力相助,再加上墟殿的丹药,修复魂体只是时间问题。以后若是碰上机遇,我再为它重塑肉身。”叶雪飞对楚天谬道。
对于叶雪飞的决定,楚天谬自然不会反对。
“焰。”叶雪飞隔空轻唤了一声。
余音未散,焰的身形就出现在二人面前。当他看到池中的金戈时,眸子一缩,其中的担忧却掩饰不住。
当年,他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当年,金戈在他面前*被击溃,他还以为……还以为……
直到上次陪着主上出去,才知晓金戈的魂魄被尊主封印,借助魔族修复的阵法保护。只是,这保护的同时也禁锢了金戈的自由,如同比镇压一般。
那时候,他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对金戈的遭遇也同样感到身同感受。
却不想,那时候来不及兄弟相见,再见面时,他竟然受到如此重创。
“焰,金戈在这里养伤,便由你护法。”叶雪飞直接对焰道。
焰压制住内心的起伏,沉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