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庄城内外,十数股浓烟升腾。
几处刀光剑影,喊杀连天,宋军已经洪水一样涌进了城去。
刘正彦“呸”的一声,说道:“本想那密礼遏还有三分胆,敢有抵抗,却不想连一击都撑不住,真是螳臂挡车。”
郭永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苦笑。
夫战,勇气也,现在宋军大势已成,谁会拼死抵抗?
城头的兵将能一直强撑着不主动开城纳降,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话说到了现在,郭永他都不觉得宝庄这一战有必要打!
密礼遏强撑着不开城,怕也是觉得宋军不敢冒大不韪,真的开打。毕竟这影响是很恶劣的。
要知道,高昌权贵在内附一事上,大多数人是持积极的支持态度。
一切都和和美美其乐融融的不香么?
真要刀兵相见了,岂不是大煞风景?
如此,宝庄事件便能变成一种可以坐下来商谈的‘外交事件’。密礼遏最后再是低头认输,他输掉的牌面实际上也不大。
可刘正彦却不管不顾的立刻发兵,可以说是叫密礼遏顿时懵逼。那城头上做架子的兵将也立马全掉了马甲,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如何能够抵挡?
哪怕宋军根本就没有石炮等重型器械,甚至连登城梯都是很简单的长梯,但守军人心已乱,就只能表现的不堪一击。
高昌城王宫内。
毕勒哥脸色苍白,看着一份报告,良久,叹息声微不可闻:“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嘛?”
只是一天的时间,当宋军在宝庄动武的消息传入高昌城里,那满城的贵族官员们就用自己的真实表现向毕勒哥表明了自己最真挚的态度——他们都是亲宋的。
这效果怕是刘正彦都不会想到。
他在宝庄城前毫不犹豫的坚定态度仿佛是一把利刃,叫高昌满城的贵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宋军用自己的坚定态度,表明了他们对高昌回鹘的安排。
——一切都是不容置疑,也不容有异声的。
欢声笑语和和美美固然是很高,突然间的露刃也的确叫一部分高昌贵人感到不满,但是软中带硬的态度也叫更多的高昌人明白赵宋不容置疑的态度。
密礼遏的死,就是在告诉他们,大宋的意志不容违背。
想到这里,毕勒哥浑身禁不住一寒,双手都颤抖起来。
摆了摆手,毕勒哥先让侍从退下去,自己微眯着双眼思索起来。
一旁的亦都护和火赤哈儿也沉默着,对于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局势会有这般的恶劣。
尤其是火赤哈儿心中更加复杂。
要知道,那日毕勒哥吐露真心的画面仿佛还就在眼前,可事实上却是大宋的兵马都已经杀到高昌了。更糟糕的是,高昌城内的达官显贵们也十分的不靠谱。
如此就显得,他是那般的可笑!
支持毕勒哥抗拒赵宋,还自诩一片赤胆忠心,现在的结果那真是叫他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赵宋的大军已打到了家门口,这不仅仅是军队的问题,还是大势和信心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已失去了信心,甚至包括眼前的毕勒哥,因此战无斗志,不然就西域之广阔,多的是可供周旋的地方。
“陛下,宋人来势汹汹,不可不防啊。”斟酌了一下后,火赤哈儿率先开口,算是打破了沉默。
他觉得毕勒哥如果真下决心跟赵宋抗衡,那么现在收拾东西逃出高昌城也为时不晚。因为不管是王宫的宿卫,还是亦都护手下握着的那支人马,都还被毕勒哥把持着的。但问题就在于毕勒哥,他能下的这个决心么?
毕勒哥心烦意乱下,自不会做出断然决定,亦都护和火赤哈儿很快就告退出来。
但作为宫廷的总管,作为一个宦官,火赤哈儿是不会离开王宫的。
退回自己的房间里,火赤哈儿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人左右不过一死,他一个活了半百之念的宦官,还会怕死么?
忠诚于毕勒哥家族才是他心中最神圣的所在!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火赤哈儿身为毕勒哥最是信任的人,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没人打他的注意呢?
第二日从睡梦中醒来,火赤哈儿就在外室见到了魏彦明。
此人是姚友仲留在高昌城的‘坐探’,与城内很多回鹘贵人关系交好,比如那已经失去的前任丞相马木刺。这个时候他能瞒过火赤哈儿的耳目进入宫廷,也不叫火赤哈儿惊奇。
只不过哪怕有这样的认知,在看到魏彦明的那一刻,火赤哈儿的心中却也是无限悲凉的。
高昌王宫竟然被一外臣进出自如,这说明宫廷宿卫之中必是有人背叛了毕勒哥。
而且那人地位还是很高!
“见过火赤总管。”魏彦明是开封府人。曾任延安府通判,西宁州知州等职务。是一个胆识、手腕、智慧全都不缺的人。
那马木刺的突然病逝并没有叫他警惕,但宝庄一战的消息传入高昌后,毕勒哥的反应就由不得他不提起心思来了。
依他此时在高昌城内的能量,想要探明毕勒哥的言行,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不能看的一丝一毫不差,却也能叫魏彦明瞧个大概。
在他眼中,毕勒哥显然是存在着犹疑的。不管是心中本就有不甘,还是被刘正彦的无情给吓到……
虽然赵宋大军开进高昌城,指日可待,但毕勒哥作为高昌回鹘的大王,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能牵动很多高昌军民的心的。
魏彦明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
现在寻上火赤哈儿,就是为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先丞相马木刺已经死了,火赤哈儿就是毕勒哥的第一心腹。
想要宽慰毕勒哥,魏彦明直接找上门去并非善策,经过火赤哈儿传话过去,才更妥当!
“火赤总管,如今高昌与大宋,喀喇与大宋,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此乃根本也。大王与我大宋素来友善,不举现有之军马城池乖乖降宋以保全己身,保全家族,做那螳臂挡车之举,岂不是下下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