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东城积水潭附近的一座茶楼里。
外头热热闹闹的喧哗声,并不影响内里的郑芝莞悠闲的喝着清茶。病疫是叫整个燕京城冷清了许多,可这里是东城啊,是外来的商贾货物云集之地,燕京再冷清这儿也不能冷清啊。
不然偌大的京师不就完蛋了么
大家是都知道通惠河的,当初郭守敬修的一条河,西接皇城西北的积水潭,东接通州的大运河终点。也就是说,蒙元的时候,沿着大运河由南方北运的物质,是可以经船运过皇城一直抵到积水潭的。
明人认为如此这般搞有损皇家的尊严,于是,来自大运河经由通惠河到达积水潭的水上航运便被切断了尾巴。从此以后,从通县方向运来的大批物资,就大都集中在北京城的东部,而不是像蒙元一样,直接运到积水潭。
以至于京师内都有了“东富西贵”的说法。
郑家在京城早就置下了房产,现在又多转一个手,虽然是左手交到右手来,却也更多了一层防护。
使个北直隶的手下出面做茶楼掌柜的,郑芝莞隐身其后,虽然远没有范永良这般风光有牌面,但也更加安全了。
京师是大明朝的老巢,赫赫有名的锦衣卫,鬼还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一切都小心从事的好。
郑芝莞在聆听着手下人汇报“成国公朱纯臣,万历三十九年袭爵,崇祯三年加太傅,九年总京营。有当铺五座、古玩铺两座、洋货铺二座,粮铺七座,布庄、缎庄各一,京城郊外有良田三百顷,通州、蓟州、密云共有田庄十处,计田亩千顷多”
“定国公徐允祯,中山王徐达之后,崇祯三年袭爵”然后还是一串溜儿的店铺田产汇集。
还有国丈嘉定伯周奎,和田贵妃之父田弘遇。
这俩人是郑芝龙着重吩咐过的。
这段日子里,郑芝莞在京师除了打击报复了几个自己屁股都不干净的瞎眼言官外,最大的事儿就是清查京城内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家底。
包括城内的富户,那些个名声较差的人,尽可能的都要查了个底朝天。当然还有一些个宦官。
郑芝莞也不清楚郑芝龙叫他彻查这个是为了什么,横竖人怎么吩咐了,他就怎么做是了。
不过郑芝莞手头的人力有限,能够查到的一些东西更是有限,如外在的店铺田产还能查得到,但内部的家底儿呢谁知道那些人库房里是存了金山银海呢,还是早就把家底儿霍霍光了何况这个时代的家族可不是只有一个家主,还有无数的分支叶杈,甚至是府里的管事,那些人顶着家族的名声手下又是握着多少银钱田亩,那谁说的准
怕是连他们自家人都难说明白。
郑芝莞这也就是一个表面功夫。难度不大,只是人头比较多,规模比较大。
与郑芝莞此刻的懵懂一样的还有坐镇安平城的郑芝鹏,他从登莱回到安平城坐镇,那才离开多久啊,现在看就有些脱节了。
首先生活习惯上的不适应,再则就是对这短时间里安平的变化的不适应。
比如说码头的畜力起重机比早前多出许多许多,还有工厂的水力锻锤,为了更好的利用水力,郑芝龙早吩咐过郑鸿逵抽空搞出一个小型水库,事实证明,有了水库之后这水力就更听使唤了。
只是人皆得陇望蜀之辈,见到了水库的作用后,一个小水库就已经不能满足郑氏发展的需求了,从战甲到枪炮,安平有太多太对的工坊用到水力了。
所以,水库的进一步扩大工程在他回来之前已经在进行了。
再有就是海边的一个个大风车。
在强劲的东南风吹动下,大风车呼噜噜的旋转着,它的内部,经过多个齿轮、杠杆、传送带的组合,发着寒光的刀锯将一根根圆木锯成一个个相同尺寸的板材,这是在造船甲板的。
而在不远处的船坞里,是几艘正在建造中的军舰,还有堆积如山的木料,以及数以百计顶着初秋高阳造船的工匠。
木制军舰建造起来看似要简单,但实际上建造的准备周期却比较长,因为木头要阴干。直接把刚砍伐下来的木材用到船上,这样的海船是通通都是一次『性』的。
据说约翰牛在18世纪时候建造的战船,木材的干燥期都是长达一年多的,船体框架搭建完成后还要遮盖起来继续通风除湿几个月。以一级风帆战列舰胜利号为例子,在1759年开始建造后,其船体在船台上整整闲置了三年,到1763年才重新开工,两年后才正式下水
超长的干燥期使得胜利号的木材除去了深处里的水分,而优质的建造木材也会使得一艘艘风帆战舰的寿命较之“同类人”大大延长。
在郑芝鹏的脑海里,石井船厂虽然储备了大批阴干的木头,但参照这两年船厂建造的船只战舰,那里头的木材应该没有他现在眼睛所看到的多吧尤其是一根根的大材
这样的好材料可是有钱都难买到的。
这一切直到他看到了木材干燥窑。
郑芝鹏是很懵懂,但与郑芝莞不同的是,安平城的一切就摆在那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去重新认知它们。
安平的干燥窑是一个很简单很粗糙的干燥窑,因为郑芝龙对此狗屁不懂,他只是出了个点子罢了。
现在的一切都是师傅们自己在一次次失败的教训中『摸』索出来的。
虽然这般做的后果是让木材的质量逊『色』于自然干燥的同类,但它却能使得郑芝龙短期内建造起一支质量并不算差的庞大舰队。
郑芝龙不缺钱,也不缺人手。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榆木、松木、柞木、柚木、铁力木
建造军舰所需要的一应木料,石井船厂中可真的不欠缺。
然后郑芝鹏就有去到了铁丝厂。
他实在不明白铁丝有甚么重要的作用,所用的精铁却是比军工系统尤要更胜一筹。
只是当他来到铁丝厂大门外,看到门外的铁丝网后,才有些恍然大悟。
一张用铁丝编成的大网,上面枝枝丫丫尽是尖刺,仿佛是悬挂着的铁蒺藜。两头用木桩子固定,并在中间打上几根支撑,便形成了一道相当险恶的阻碍。前后布置个两三层,上面再挂些铃铛,再往中间地上撒上一层铁蒺藜
“原来这铁丝是这样用的,当作鹿角荆棘啊,倒是简单明了。”
只是这般奢侈的器具,也就只有他们郑家用得起了。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