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矛,不错。”
身材矮小的炅横横在几个男人的面前,让人一眼望去都看不到身影,但是只要你一看到这个身影,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再难移开。
“无耻,你居然暗中偷袭。”
阿矛被擒,立即破口大骂,足足从白天骂到了黑夜,身上的力气委实不多,这才肯稍缓片刻,但一听到少年的声音,立刻又生了许多生气。
“自古成王败寇,跪在这的是你阿矛,而不是我炅横,你就该认清现实。”
“呸,狗屁的现实,我阿矛顶天立地,绝对不会屈服于你。”
炅横屈指一弹,一粒石子脱手而出,嗖地一声擦过他的头皮。
“屈服于我,活。”
赵二胡在边上嘿嘿偷笑。
炅横又是一弹指,一粒石子瞬间打在他的眉心,砸出一片殷红,“你笑什么?”
“素闻小屠夫与戎帝不合,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笑话,戎帝乃是我师尊,我俩师徒情深……”
“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赵二胡话还没说完,炅横已夺过阿矛的长矛,一矛扎透他的肩头,“我管你信不信。”
“哈哈,现在看来,你想要入主我秦政宗,非我不可。”
炅横用力一拧长杆,赵二胡嘶地一声。
“我秦政宗赵二胡虽然不是什么有骨气的男人,但是我的眼光从来都不会看错人。”
赵二胡面对炅横,自信使然,“你不会杀我,也不舍得杀我。”
“戎帝派你来安陵海,将是他称帝以来,最大的致命错误。”
“以你在外的杀名,没理由到这会大肆招揽人才,而以戎帝那种人的眼光,真要想独吞我秦政宗,压根不屑于扶持我这种傀儡,而是会亲自登门,要么打杀了我爹,要么灭了我秦政宗。”
“炅横,你想要反抗你的师尊,但你知道在外面的天下,除了让洞溪里迎来末法时代,绝无他法,对否。”
炅横也不拐弯抹角,抽出长矛,丢给阿矛,“活下来,我带你离开安陵海。”
阿矛没有立刻回答。
“赵二胡,你比我想的聪明。”
“秦政宗赵二胡,若不是玩世不恭,我大哥赵大苏能容我活到今天?”
“你觉得当世贵公子赵大苏会为了你一个可能的可能,动手害死你?”
赵二胡面目狰狞道,“我赵二胡能想到的,我不信我大哥想不到。”
炅横走上前去,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勉强比自己矮几分的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赵二胡,我和你的大哥打过交道。”
赵二胡目瞪口呆。
“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懂他那种人的心胸。”
赵二胡满脸涨红,“你胡说……他那是伪装……蒙蔽世人……”
“你们兄弟俩的事,我不想多此一举,但我只想问你,想不想成为秦政宗下任宗主?”
“我想。”
赵二胡脱口而出。
“既然你想,那就成为我的奴隶,为我所用。”
“哼,你以为现在打败了我,出去还能打败我?”
“当今天下,地煞武势之中,我炅横独占魁首。”
赵二胡竟然无言以对。
“赵二胡,奉劝你一句,别总以为装疯卖傻,就能得偿所愿,如今是封侠立世的天下,要想活得更精彩,就去理清天下的规矩,借天下大势,光明正大地为所欲为。”
赵二胡不以为然,“在这,我听你的话,但出去之后,我也奉劝你一句,秦政宗绝对不会容许别人指手画脚。”
炅横不知可否地笑了笑,再来到阿矛的边上,“从今往后,阿袖为左,阿矛为右。”
阿矛握紧手中的长矛,抬头回道,“想要我臣服于你,你就亲自来打败我。”
炅横双手负在身后,看了眼阿袖,只见他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冷哼一声,“从来没有人问过你,懂不懂?”
阿矛咬牙切齿。
赵二胡放声大笑。
……
“圣师,像村长那般罪大恶极之徒,为什么要放过他?”
李成蹊走在小村落中,处处可见泥墙土坯,茅草遮顶,脚步落下之处,恶臭扑鼻而来。
但是少年走在这样的地方,内心毫无波澜,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完整座小村落。
“阿皖,还我阿大。”
就在这时,村外响起了阿二的吼声。
阿皖神色悲凉,“阿大的死,我难辞其咎。”
说罢,他转身,循着声音,一路走去。
李成蹊跟在他的身后,默默陪同。
“阿皖,你还我阿大。”
阿二见着他,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抬手一记重拳,将他整个人打飞撞在泥墙。
轰隆一声,泥墙土崩瓦解,阿皖被乱土掩埋。
但阿二知道他死不了,一个大跨步追上去,一脚跺在乱泥堆,“阿皖,我相信你,你却骗我……”
“还有你,天选之子,也是个坏人。”
阿皖拨开身上的泥土,“圣师,不坏,坏的只有我。”
阿二不管不顾,腰马一沉,一顿老拳毫无保留,倾泻而出,久久不曾停歇。
似乎是他累了,阿二猛地身子一软,向后一仰,昏迷不醒。
阿皖翻身起来,将他从泥堆中抱走,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放下他,“圣师,是我错了,我甘愿领死。”
阿皖来到少年的身边,低下头,双臂交错,放在自己的胸前。
“我只是个少年,无权过问你的生死。”
“圣师,我……”
“阿二也只是阿二,他不代表阿大,更代表不了审判你的封侠。”
这一刻,阿皖笑了。
但他的笑容不是那种从罪恶中得以解脱的笑,而是一种别开生面的笑。
“个人、众人与众生;秩序、规矩与统治。”
李成蹊望着这个本来只不过是个小村落的二世祖,没来由地觉得心惊,惊讶于他脱胎换骨后的觉悟。
合道!
非凡!
德清!
天予其命德,骨肉还情,亦还清。
“阿皖,你不该跟着我。”
阿皖一脸悲怆,失声问道,“难道圣师是觉得阿皖罪孽深重,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你的过往,我无权干涉,但你的未来应该是更广阔的星辰大海,而不是跟在我身后的信徒。”
李成蹊走近他,伸手按在他的脑袋,一缕火气随心穿了过去,流淌在他的体内,瞬间与他体内的光芒合二为一,化为一团团肉眼可见的火光。
“现在的我依旧难以了解这个世间的力量,也没办法去指导你如何为这个世界贡献更伟大的侠义。”
“但你独自走在这方世界,会受到天地的反哺,天道会为你指引前进的道路,地道会为你铺设侠义的砖瓦,只要你守着内心那一份得之不易的觉悟,真心实意地为这个世道,我相信你我终会在未来相遇。”
此时此刻,李成蹊能够感受到阿皖的性命在自己手中,也同样能感受到天地传来的那份扼制,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催促自己放走阿皖。
“圣师,您是想让我独自闯荡?”
“去吧,让我看看世道是如何前进的。”
当这句话说出口,李成蹊的心中忽然就有了份明朗,说不出的剔透痛快,“阿皖,此去经年,遇难而停,遇灾而思。一言一行,到以身作则,以身试法,”
重担压身,阿皖诚惶诚恐,“弟子只怕力有不逮。”
“活于人间,与人无害,再有问心无愧。”
“弟子明白。”
说完这话,阿皖起身,双手合十,头颅低垂,使指尖抵着眉心,毅然辞别。
李成蹊抱拳告别。
天色已晚,阿二才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吼道,“阿皖,还我阿大。”
“阿二,你现在可知阿大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他死了。”
“什么是死?”
“没了。”
“什么是没了。”
“他永远不会再出现我的身边。”
李成蹊指着他的心,平静问道,“那在你的心里,阿大还在不在?”
阿二明显怔了怔。
“其实阿大还在,只是身边没了阿大。”
阿二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在你的心里,你又怎么能说他不在了呢?”
“可是,他们说阿大已经被做成了烹羹。”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大是否还在你的心里?”
阿二木讷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在,那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找他?”
“我们去哪里找他?”
“当然是去他在的地方找他。”
“那他在什么地方?”
李成蹊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