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之上,本该是一览无余的生机盎然。
然而,此时却充满了危机四伏的凶险。
随着妖潮的爆发,人族建起的屏障,一道又一道地崩塌,一位又一位悍不畏死的武者牺牲。
这些日子,大雪从未停止。
仿佛是天地对世间生灵的默哀。
也仿佛是天地对大自然的重新洗礼。
只要停步,只要不前,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雪就会掩盖生灵的身影。
七尺男儿也好,丈高妖兽也罢,在风雪的笼罩下都显得不堪一击。
虽然如此,人类和妖族都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第三道屏障,意味着距离人类的村落越发靠近。
这道屏障不再像之前是由泥土垒盖,而是早有准备的武者们用巨石打造的城墙,长约十里,厚度足足有十丈,高度反而仅有五丈多高,比之前的百丈土墙,不值一提。
此时,风雪下,原野之上,吼声不断。
城墙上,众人围坐一团,并未点燃篝火。
在城墙下,时时刻刻都会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城墙最中间的位置,是位长眉通爪的武夫,正襟危坐,飞雪落在他的身上,裹上了淡淡的新装,在他长眉尤为显得晶晶然。
忽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一位是身着红衣的武夫,脸色苍白,胸口插着一只带有螺纹的兽角;另一位武夫一袭黄袍,脸色紧张地搀扶着他,缓缓走来。
这时,武夫才睁开眼睛,开口说道,“他的伤势太重,在这是恢复不了的,带他先回去吧。”
不等同伴开口,红衣武夫毅然拔出胸口的兽角,口吐鲜血,一边抑制伤口的血流之势,一边回道,“我没事,还能再战。”
话都没说完,这位红衣武夫就因气血不支,当场晕厥。
“带他回去,伤势不痊愈,不要让他来。”
黄袍武夫却说,“我战力还在,请谷大人换个人送。”
这话一出,众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为春坊而战,只战死,而不退。”
“现在的情形,不必我解释什么吧,速速回去,别耽误了他的治疗时间。”
黄袍武夫叹了口气,只好背上红衣武夫,含怨告别。
这时,又有袴褶武夫急匆匆地从西边跑来,“谷大人,西边城墙告危,还请派人增援。”
李昌谷闻言,脸色如常,转身问道,“哪位仁兄愿意奔赴西北战场?”
话音落下,整整十八位武夫豁然起身,抱拳齐声,“吾等愿往。”
李昌谷说道,“这一去,既是救场,也是应约。”
位置靠前的缁衣武夫环视起身的诸位武夫,与他们相视一笑,代为开口笑道,“我等诵读振师长的文章,羡慕已久。对书中提到的十五位钦侠钦佩不已,尤其是那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炅氏钦侠,最为敬佩。”
缁衣武夫说来之时,脸色潮红,兴奋难捺,傲然朗声,“大丈夫生而为人,理当如炅氏钦侠。”
李昌谷默然无声,唯有抱拳,见礼送别。
袴褶武夫并未多言,抱拳上前,“诸位兄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缁衣武夫也不啰嗦,率先跨出,带起来一阵疾风,消失不见。
其余十七位武夫如出一辙。
李昌谷见他还不走,再问,“难道这些人手都还不够?”
“实不相瞒,杯水车薪,实在难以成事。”
李昌谷神色微凝,“西边战场怎么会这么快陷入败局?”
“接连斩杀两头血脉妖怪,已然引起了遗种的注意。”
“还请回去过后,转告李成蹊与余绕梁,量力而行,切莫意气用事。”
缁衣武夫见再无人愿往,只得含泪抱拳,拜别而回。
他前脚才走,东边又有武者来报,“谷大人,我东北战场妖兽如潮,将要攻破城墙。”
李昌谷脸色微冷,不假颜色道,“东北战场难道也出现了血脉妖怪?”
武者汗然,神情略显尴尬,“回谷大人的话,东北战场并未出现过血脉之妖。”
李昌谷越发不悦,沉声问道,“难道是你们那边出现的妖怪多如牛毛?”
不给武者开口的机会,李昌谷又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东北战场近来又有余师傅之子加入,领来了不少我春坊的好手。”
“此外,真要说精英荟萃的话,当属你东北战场。”
武者额头渗出冷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反而是城头有人接话,“谷大人不必气急,想来是我春坊有些人觉得时候未到,用不着露出真正的力量,毕竟第三道屏障也不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有了第一人,自然会有第二人,“我春坊闭门苦修近千年,强者如云,区区妖潮不足为虑。”
“其实,谷大人,您若是细究的话,应当发现东北战场虽然抵御妖潮不佳,但伤亡率极低。”
“下三关武者到现在为止都不满千人,而第四关宁武关武者更仅有三百来人,至于武夫之流……”
边上有人笑道,“东北战场武夫伤亡屈指可数,此等战功何等显赫。”
“余公子去之前,张公子坐镇东北,不得不说,智慧超绝,既保全了武夫有生力量,以供最终决战,也以战养战,激发了非武夫的武者抗战之心,真可谓一举两得,妙哉妙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东北战场颇为赞赏。
谁想李昌谷阴沉着脸,语出惊人地吼道,“坐井观天的蠢货,都给我闭嘴。”
历来沉稳的李昌谷突然暴怒,将众人吓得都不约而同地一抖,但随后又生出了些许不快。
“李昌谷,你我同为武夫,你有何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头戴折角巾的武夫站了起来,脸色震怒,“若论资格,我比你年岁更长;若论修为,我未必差你多少。”
说这话的时候,角斤武夫按了按腰间的佩剑,神色乖张,“若不是掌柜更器重于你,给了你去往九洲的机会,你以为你在我面前算什么东西?”
面对他的讥讽,李昌谷反而冷静了下来,嘴角扬起浓浓的轻蔑之意,“若是你觉得东北战场更适合你,自行离去即可,李某绝不阻拦。”
角斤武夫大袖一甩,“哼,我还不稀罕留在你这处战场,就知道救些不是武夫的废物。”
“我春坊儿郎,心怀热血者,随我去东北战场。”
折角斤武夫振臂高呼,一位位武夫愤然起身,“李昌谷,这是妖潮,不需要弱者,更不需要怜悯。”
他转身离去,带走了近百位武夫。
东北战场赶来的武者,脸色惭愧,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昌谷见状,反而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吧,万事小心,好好活着。”
武者闻言,感激涕零,“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觉得谷大人很有道理。”
武者眼中是真挚的感受,有感而发地说完这句话,他快步跑了回去。
在李昌谷的身后,依旧有些人露出期望的目光,似乎也在向往着东北战场。
“西北战场,下三关参战武者屈指可数,宁武关武者不满三十位,但武夫战死已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