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炎官盛怒,叫大日熊熊;炎风灼灼,无声亦无息,叫行人汗流浃背。
哪怕是躲在小树林的众多少年郎亦不堪炎热,纷纷现身盘膝打坐在树下。
在入林的树冠中,有一道瘦削身影潜伏其中,隐忍不发许久。
而在树林子的正中心,自认抗暑耐热的秋天漠少年们也正在避暑,一个个光着上半身轮流盯着姜呼阚。
“少爷,先前入林的少年躲在咱们不远处,要不要把他抓下来?”随从少年慎重问道。
秋收万先前确实口若悬河,动不动要打杀这打杀那,实际上当知晓入林的是耿星河,第一时间是选择了避让,严令众人出手,只是提高警惕,牢牢看守姜呼阚。
“区区一人,不足为虑,咱们要抓的是李成蹊,不是耿星河,懂不?”秋收万色厉内荏地哼道。
“可再不拦他,我怕他真不知深浅,一头扎下来抢人。届时咱们这伙人肯定不敢伤他,但是请来的那伙人可说不准。”随从少年提醒道。
秋收万捂着受伤的手,神色狰狞地哼道,“若是他耿星河真不知天高地厚,我也不介意背下这个黑锅。”
随从少年惶恐不安,意欲劝阻。
“我都不怕死,你们怕什么?”秋收万厉色一哼。
随从少年再不敢劝阻,连忙退下,暗中传话给其他人,谨慎行事,务必护住他的性命,必要时结果了应援武者的性命也无不可。
就在这时,盖青荷来到了这片树林。
“青荷,你该不会是想和秋收万拼一场?”阮薄帷见他往这边来,就心生不妙,现在正式闯入这片树林,哪里还不懂他的念头。
“午时三刻已到,咱们闯林。”盖青荷大手一挥,第一时间冲进树林。
拦路人是秋天漠少年,见盖青荷不请自来,连忙出口问道,“来者何人,为何闯我林子?”
盖青荷不予理睬,抬手一拳递出。
秋天漠少年正面迎上,反而震的盖青荷手臂微微发麻。
“秋天漠炼体之法名扬天下,我盖青荷仰慕许久,今日只想来讨教一二!”
说罢,盖青荷双穴洞开,真气一抖,再度迎上。
秋天漠少年见状,哪里敢硬撑,赶忙高声呼救,同时唤醒自身递炤关,与之捉对。
阮薄帷回首一望,其他少年都已迎上敌手,只有他孤零零地杵在一边。
“若是无人拦我,我可要去搭救姜呼阚咯。”
“大胆阮薄帷,谁准你前来闹事?”应邀而来的少年武者见有人闯林,当即出面阻拦。
“隋金风,你俩真是一丘之貉,连这种事都折腾一块儿来。”阮薄帷见着他,冷嘲热讽,全无好脸色,同时在心底暗骂,一群小王八羔子,难怪一个个那么积极的挑个软柿子捏,敢情都知道里面有大刺头。
面对阮薄帷的嘲讽,隋金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美滋滋地拱手抱拳,“金风拜谢阮兄溢美之词。”
“隋金风,废话少说,我们手上见真章。”话不投机半句多,阮薄帷也不废话,腾身迎战。
隋金风身子一退,避而不战,笑吟吟地说道,“我可不敢与安陵海英侠阮薄帷阮英侠一战。”
“我可不是安陵海阮英侠,别乱盖帽子。”
“你们谁想试试阮英侠的手段,隋某愿拱手相送。”
话音落地,少年武者越众而出,开口声明道,“阮英侠,我贺方回无意助纣为虐,只是秋收万有约在先,这才前来助阵。”
阮薄帷轻蔑一笑,近身迎他而战。
“隋金风,你战力在我等中位列前茅,为何不去战阮薄帷?”有少年见他退让,疑惑问道。
隋金风嘿嘿一笑,也不理他,转身去见了秋收万,毫不客气地哼道,“早和你说过,不搞定义气当头的盖青荷,这件事你就休想圆满落幕。”
“若不是我的得力干将莫得意不肯上阵,就凭这群花拳绣腿也配拦我?”秋收万仍然不觉得有所缺漏,反而认为是变故太多。
隋金风也不再争执,一屁股坐在他的边上,沉声低语,“那耿星河能击败秦却不,想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与他交手可有察觉异样?”
提及耿星河,秋收万怒气横生,“为何你们皆不信我打败了他?”
隋金风摇了摇头,“咱们外乡少年论资排辈,秦却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哪怕是在此对他境界有所压制,也不可能弱到来个洞溪里路人就能击败他。”
秋收万怒声回道,“我哪里知晓秦却不如何战败?我只知道与耿星河交手,一拳下去就打的他倒退大院。”
隋金风不知道秦却不战败的原因,也就不愿和耿星河冒然交手,自己来洞溪里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走遍千山万水,叫山水中的英侠昭侠宣侠尽败给我。
集家喻户晓之英名,成就我隋金风不败神话。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忽略了哪一点?”
秋收万怒不可支,朝他低声吼道,“我秋收万难道就不能在洞溪里单手捶过他秦却不?”
面对他的怒意,隋金风浑然不惧,“当然不能,要不然你这一臂怎会折断在此?”
“那是贼胚子偷袭我,一时不慎才被他折断五指,否则我堂堂秋收万怎么会败给他?”
“败就败了,有何不敢承认?”青罗伞少年从天而降,恰好听到这句话,便随口回道。
隋金风如临大敌,起身迎战。
青罗伞少年晃身一闪,一掌轻飘飘地递出,隋金风便力不能及,被狠狠地拍飞。
“不要在我面前滋衅挑事。”
“你是谁?”隋金风闻声,恭敬退下。
“我是秋子良,与他不是一个秋氏。”青罗伞少年缓缓说道,同时走近十指皆废的姜呼阚,“我曾在桃花园见过你,并且批言点明,你的心性尚可,可惜你那师弟不堪大用,迟早要牵连到你。”
姜呼阚惨淡一笑。
秋子良平静地说道,“当初你不肯归顺于我,我今日也不可能救你脱离苦海。”
姜呼阚仍是惨淡一笑。
秋收万捂着的十指混着汗水隐隐作痛,突然现身的高髻少年又近身而来,猛然捏着他的五指,问了句明知故问的话,“这么捏的紧,会不会疼?”
秋收万哪里忍得住,仰头大声吼道,意欲发泄。
高髻少年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温和地笑道,“别叫,吵着我可不行。”
秋子良谈不上对同姓之人有何怜悯之心,可依然出于本心劝阻了他,“耘艾,念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冉耘艾人畜无害地展颜一笑,松开了捏着五指的手,紧紧按着他的肩头,语气轻松地笑道,“我叫冉耘艾,你可以回家仔细打听我的门庭,如果你有胆量来报仇的话。”
“不敢,不敢,收万绝对不敢寻仇。”
冉耘艾拍着他的肩头,哈哈笑道,也学秋子良走近姜呼阚,浅浅一笑,“你就是姜御景的师兄?”
姜呼阚面对他,有种不寒而栗的畏惧。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配与我说话?”冉耘艾自言自语道,“那可真好,比李成蹊这个贱胚子更识相点。”
冉耘艾庆幸地笑了笑,“念在你识相的份上,我就不打杀了你。”
面对秋子良的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三人反而不觉得内心颤惧,可当面对冉耘艾的自言自语,三人都不由得胆战心惊,心神俱裂。
疯子,冉耘艾就是个行走的疯子,让谁都猜不透他的下一步。
相比于初次见面,秋子良对冉耘艾的感观也从平易近人变成了如伴虎狼,可远不可近。
“秋收万,你折腾了半天,就弄断了他的十指,真不是一般的没用,难怪这位武者总是敢嘲笑你。”冉耘艾低下身子,伸手拔出那把插在姜呼阚脚底的短匕。
“不要。”秋收万大声制止道。
冉耘艾回头看了眼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拦我?你不是很想弄死这个人?”
秋收万用颤抖的声音回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并不想杀人,求求你快停下。”
冉耘艾哦了一声,依旧没有停下的动作,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是洞溪里人,在这就算杀了外乡人,也不算违反规矩。”
这一刻,秋收万和隋金风神色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去拦他。
冉耘艾先是一掌拍飞秋收万,再是一腿抽飞隋金风,语气不快地哼道,“不要不识抬举,我冉耘艾可是堂堂正正的昭侠。”
秋收万惹起的这场风波,哪里敢真的弄死姜呼阚,顾不得伤势复发,略带哭腔地恳求道,“冉昭侠,冉昭侠,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小的,别再折腾姜呼阚,您再这样玩下去,他真的会因血量枯竭而死。”
冉耘艾平静地哦了声,继续视若无人地摆弄着短匕,也不去制止血流,而姜呼阚十指被废,自救都没办法。
“冉耘艾,你好大的胆子。”耿星河见林边有动静,便去看了眼,确认过是有人闯林救人,立刻动身回来,见到这一幕立马现身阻拦。
秋子良见他现身,心知事不可为,意欲带着冉耘艾离开,可他正玩的兴起,不愿离去,于是秋子良独自离开。
“你是耿家的耿星河?那个贱胚子李成蹊的好友?”
“冉耘艾,你怎地心思如此歹毒?”耿星河横眉怒吼。
冉耘艾撇了撇嘴角,一脚踩在姜呼阚的胸腔,“伤了他又如何,区区外乡人不值一提。”
“倒是你我同为洞溪里人,何不借此机会一较高下?”
耿星河不愿理他,腾身而去,势要救下姜呼阚。
冉耘艾勃然大怒,一拳朝着耿星河砸下。
“冉耘艾,我念着燕姐姐抢了你的黄罗伞,这一次不和你计较,下次再遇见你,可不会再放过你。”
闻听耿星河吼声的李成蹊及时赶来,一瞬间出拳抵消他的那一拳,同时让耿星河救下姜呼阚,借着树冠直奔耿家老宅。
“贱胚子,凭你也配放过我?”
冉耘艾还要动手,秋子良去而复返,看了眼气息内敛的李成蹊,一把提起冉耘艾,纵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秋收万,这笔账等御景和姜呼阚好了,咱们再慢慢算。”
“李成蹊,我要你生不如死。”秋收万见着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出来,跳起来指着远去的他,愤怒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