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对西曹掾邵悌说:“朝臣们都说蜀汉还不能攻打,这是因为他们胆怯;如果硬要发动战争,必然会失败。眼下钟会独自提出攻打蜀汉的策略,这说明他并不胆怯;既然他不胆怯,那么攻破蜀汉必然可以。如果攻破了蜀汉,那么蜀汉人的心理就会崩溃;失败的将领不能再谈论勇气;失去国家的高官们也不能再图谋自保了。钟会如果有异心,那么蜀汉人怎么可能会支持他呢?而且,如果魏国人打了胜仗之后想要回家,他们也不会听从钟会的命令而反叛,这更加不必担心了。这些话只能是你和我知道,切不可泄漏出去。”邵悌听后表示拜服。
话说钟会下寨已经完成,升起帐篷召集各位将领听从指令。当时有监军卫瓘、护军胡烈、大将田续、庞会、田章、爰青彡、丘建、夏侯咸、王买、皇甫闿、句安等八十多名将领。钟会说:“必须有一个大将作为先锋,开路逢山,过水叠桥。谁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有一个人应声说:“我愿意。”钟会看了一眼,发现是虎将许褚之子许仪。众人都说:“唯有他才能担任先锋。”钟会叫许仪过来说:“你是虎体猿班的将领,你和你的父亲都是有名声的人物。现在,其他将领也都保荐你。你应该挂上先锋印,带领五千骑兵和一千步兵,径直前往汉中。军队分成三路:你带领中路出斜谷,左军出骆谷,右军出子午谷。这些地方都是崎岖山险之地,你要带领部队填平道路,修建桥梁,凿掉山石,不要让道路阻碍军队前行。如果违反了规定,将会接受军法的惩罚。”许仪接受了命令,率领军队前进。钟会带着十万余人,连夜起程。
邓艾在陇西,接到伐蜀的诏书后,一面让司马望前往截击羌人,又派遣雍州刺史诸葛绪、天水太守王颀、陇西太守牵弘、金城太守杨欣各率领本部兵前来听令。等到军队集结完毕,邓艾在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登上高山,往汉中望去,突然在自己脚下涌出一泉,水势很猛。他一下子惊醒了,浑身冒汗;于是他坐着等待天亮,然后召集护卫爰邵询问他这个梦的意义。爰邵精通《周易》,邓艾便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梦境,爱邵回答说:“《易经》中说,山上有水叫做《蹇》。《蹇卦》的解释是,向西南有利,向东北则不利。孔子说:“《蹇》一卦适合往西南方向,这样就会有所成就;但是往东北方向则不利,因为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将军这次出征,必定能攻克蜀汉;但是很遗憾,因为种种原因可能无法回来了。” 邓艾听了非常沮丧。突然钟会的檄文传到,约邓艾起兵,于汉中会合。于是邓艾派遣雍州刺史诸葛绪率领一万五千士兵,先去封锁姜维的归路。接着,邓艾又派遣天水太守王颀率领一万五千士兵,从左侧攻击沓中地区。随后,邓艾还派遣陇西太守牵弘率领一万五千士兵,从右侧攻击沓中地区。邓艾还派遣金城太守杨欣率领一万五千士兵,前往甘松地区埋伏,等待姜维撤军之后袭击。而邓艾自己则带领三万士兵来回接应。
说到钟会出征的时候,百官送他出城,旌旗密布,盔甲闪耀,士兵们身体强壮、马匹健壮,气势威风凛凛。所有人都很羡慕,唯独相国参军刘寔微笑着不说话。太尉王祥看到刘寔冷笑,就立刻握住他的手问道:“钟会和邓艾这两个人,出征蜀汉能够平定吗?”刘寔回答说:“攻破蜀汉当然可以,但是恐怕他们俩都回不来了。”王祥问他为什么,但是刘寔只是笑而不回答。于是,王祥也就不再问了。
当时,魏国派遣钟会和邓艾率领大军前来进攻,姜维得到了消息,立即准备了上表请后主派遣张翼守阳安关,廖化守阴平桥,这两处地方非常重要,如果失守的话,汉中就无法保全了。同时还要派人前去吴国求援。姜维自己也准备起兵抵御敌人。当时后主把景耀六年改为炎兴元年,有一天他和宦官黄皓在宫中玩乐。突然接到姜维的奏表,他立即召见宦官黄皓,问道:“现在魏国派出钟会和邓艾带大军分道而来,我们该怎么办?”黄皓回答:“这是姜维想要立功名,所以上表报告。陛下不必担心,不要有疑虑。臣听说城中有一位婆婆,供奉着一位神只,能够知道吉凶,可以把她召来问问。” 后主听从了他的建议,就在后殿陈设了香花纸烛和祭品,派黄皓用小车把她请到了宫中,并让她坐在龙床上。后主烧香祈祷完毕,这位夫人突然披头散发,赤脚跳了数十下,围绕在案子上盘旋。黄皓说:“这是神灵降临了。陛下可以让左右侍从退出,亲自向她祈祷。” 后主让侍臣都退下,自己再次向她祈祷。婆婆大声喊道:“我是西川的土地神。陛下现在国泰民安,为什么还要来问这些事情?数年之后,魏国的领土也会归属于陛下。陛下不要担忧。”说完后,婆婆晕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醒过来。 后主非常高兴,再次赏赐了她。从那时起,后主深信婆婆的话,不再听从姜维的建议,每天只在宫中举行宴会和欢乐活动。由于黄皓隐瞒了所有姜维紧急报告的文书,导致后主没有得知,因此错失了很重要的事情。
接着说,钟会率领大军,缓慢地向汉中进发。先锋许仪想要立功,便率领军队来到了南郑关。许仪对部下说:“过了这个关就到汉中了。关上守卫不多,我们可以奋勇抢关。”众将听从命令,一起并力向前进攻。原来关口守军是蜀汉将领卢逊,早已知道魏军将到,便在关前的木桥左右伏下军士,装备了武侯所遗留下的十矢连弩;等许仪的军队来抢关时,一声梆子响起,箭石如雨飞射而来。许仪的军队急忙后退,但已经被射倒了数十骑。这场战斗魏军大败。许仪回报钟会后,会便带着一百多名士兵前来查看情况,果然箭弩一齐射下。钟会骑马掉头回去,此时卢逊率领五百军队杀了下来。钟会拍着马过桥,桥上的土塌陷住了马蹄,差一点把他掀下马来。因为马已无法挣脱,钟会只好下马步行。他跑下桥时,卢逊追上来一枪刺向钟会,但是被魏兵荀恺回身一箭射中,卢逊落马。钟会率领士兵乘机抢关,由于关上的军队因为蜀汉军队在关前,不敢放箭,被钟会的军队杀散,成功夺取了山关。钟会立即任命荀恺为护军,并赐予他全副的鞍马和铠甲。\\\"
钟会叫许仪到帐篷里,责备他说:“你是先锋,应该开路修桥搭路,方便军队行军。我刚才到桥上,马蹄陷住了,险些掉下桥去。如果不是荀恺救了我,我就死了!你违反了军令,必须按军法处理!”就叫左右把他推出去砍了头示众。众将对钟会说:“许仪的父亲许褚在朝廷有功,请求都督宽恕。”钟会生气地说:“军法不明,怎么能够指挥众人?”然后命令斩首示众。众将都非常惊恐。当时,蜀汉军将王含守卫乐城,蒋斌守卫汉城,看到魏军实力强大,只好闭门不出,自己守卫城池。钟会下令说:“兵贵神速,不能停留。”于是命令前军李辅围攻乐城,荀恺围攻汉城,自己率领大军攻取阳安关。守关的蜀汉军将傅佥和副将蒋舒商议守战策略,蒋舒说:“魏军数量众多,实力强大,我们应该坚守为上。”傅佥反驳道:“不是这样。魏军远道而来,一定疲惫不堪,即使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足为惧。如果我们不从关口出来和他们作战,汉城和乐城就危险了。”蒋舒沉默不语。突然有人报告说魏军大队已经来到关口,蒋和傅两人上关去查看。钟会扬鞭大喊:“我带领十万军队来了,如果你们早早投降,我会按照你们的品级升职;如果你们固执不肯投降,我会破开关隘,让所有人都死!”傅佥非常愤怒,命令蒋舒守卫关口,自己带着三千士兵杀下关来。钟会便逃跑了,魏军也退却了。傅佥趁机追击,魏军反击猛烈。傅佥想要退回关内,但是关口上已经竖起魏家的旗帜了,只见蒋舒喊道:“我们已经投降魏国了!”傅佥非常愤怒,大声骂道:“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啊!”傅佥挥兵回马,与魏军重新接战,魏军四面围合而来,把傅佥围困在中心。傅佥左冲右突,往来激战,但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所率领的蜀汉军士兵,十个人里面有八九个受伤。傅佥仰天叹道:“我生为蜀臣,死也要做蜀国的鬼!”于是他重新扶起马,继续冲杀,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枪,血浸满了衣袍和铠甲;最后他坐在马上倒下去,傅佥也自杀而亡。后来有人写诗说:“一日抒忠愤,千秋仰义名。宁为傅佥死,不作蒋舒生。”
钟会攻下了阳安关,关内积累的粮草和军器非常丰富,他非常高兴,于是宴请了三军庆祝胜利。那晚,魏军宿营在阳安城中,突然听到西南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钟会惶恐不安地走出帐篷查看,却发现一切安静。魏军整夜都不敢入睡。第二晚三更,又听到西南上大喊声。钟会非常惊疑不定,等到天亮后派人去调查。回来报告的人说:“远处哨兵十多里,没有一个人。”钟会非常惊疑不定,于是带着数百骑兵全副武装,往西南方向巡逻。前往一座山时,只看到杀气四起,愁云密布,山头被云雾所覆盖。钟会停住马,问向导官:“这是哪座山?”向导官回答说:“这是定军山,曾经夏侯渊就死在这里。”钟会听到后感到非常惆怅,遂勒马返回。转过山坡,突然起了狂风,成千上万的骑兵从背后冲出,随着风而来。钟会非常惊恐,带着部下纵马奔逃。许多将领都从马上跌落,数不清。到达阳安关时,一个人和一匹马都没有伤亡,只是摔坏了面容,遗失了头盔。大家说:“只看到人马从乌云中杀出来,但是当他们靠近时,没有伤害我们,只是一个旋风而已。”钟会问降将蒋舒:“定军山有神庙吗?”蒋舒说:“没有神庙,只有诸葛武侯的墓。”钟会非常惊讶:“这肯定是武侯显灵了,我要亲自前往祭拜他。”第二天,钟会备好祭礼,宰杀太牢,亲自到诸葛武侯墓前叩拜祭祀。祭祀完毕,狂风突然停了下来,愁云散去。突然间,清风吹拂,细雨淅沥。过了一会儿,天气变得晴朗。魏军非常高兴,都拜谢回营。那晚,钟会躺在帐篷里伏案而睡,突然一阵清风吹过,只看到一个人,穿着鹤氅,头戴纶巾,手执羽扇,身着素履皂绦,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高八尺,飘飘然有仙气。那人走进帐篷,钟会起身迎接:“你是谁?”那人说:“今早非常感谢你的招待。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虽然汉朝的帝业已经衰落,天命已经难违,但两川的百姓却无端遭受战争的祸害,实在令人可怜。你进人两川境内之后,千万不要随意杀戮百姓。”说完,他就扬起袖子走了。钟会想挽留他,但突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钟会知道这一定是诸葛武侯的灵魂,非常惊异。于是,他传令前军,立了一面白旗,上面写着“保国安民”的四个字;无论到哪里,只要杀害一个人,就要赔命。于是,汉中的百姓都走出城来欢迎他。钟会安慰每个人,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后人有诗赞道说:“数万阴兵绕定军,致令钟会拜灵神。生能决策扶刘氏,死尚遗言保蜀民。”
说到姜维,他在沓中听闻魏军大举进攻,就传檄告诉廖化、张翼、董厥带兵前来接应;同时自己也调兵遣将准备迎击。突然有人报告说魏军已经到了,姜维便率兵前去迎战。魏军的首领是天水太守王颀。王颀出马大喊:“我这里有一百万大军,千名上将。把军队分成二十支队伍,已经到了成都。你们若不早点投降,还要抗拒,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上天的旨意吗?”姜维大怒,挺枪骑马,直接冲向王颀。战斗还没进行三个回合,王颀就大败而逃。姜维追杀魏军二十里,只听到金鼓声齐鸣,看到一支军队摆好阵势,旗帜上写着“陇西太守牵弘”的字样。姜维笑着说:“这些鼠辈,不是我的对手!”然后他催促士兵继续追击。又赶到了十里处,却碰上了邓艾率领的军队。双方开始混战。姜维振奋精神,与邓艾战斗了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这时候,锣鼓声又响了起来。姜维急忙撤退,后面的军队报告说:“甘松诸寨都被金城太守杨欣烧毁了。”姜维大惊,赶紧让副将假装立起旗帜,与邓艾对抗。姜维自己则率领后军回去救援甘松。恰好遇到了杨欣,杨欣不敢与他交战,于是转身向山路逃去。姜维紧随其后赶到了现场。当他到达山岩下时,岩上的木石像雨点一样砸下来,他不能前进。等到他回到半路时,蜀军已经被邓艾击败了。然后大批的魏军赶来,将姜维团团包围。
姜维率领众骑从包围中杀出,逃回大寨,紧紧守护等待援军的到来。突然有人骑着飞马赶来报告:“钟会攻破了阳安关,守将蒋舒投降,傅佥阵亡,汉中已经被魏占领了。乐城守将王含,汉城守将蒋斌,知道汉中已经失守,也开门投降了。胡济无法抵挡,已经逃回成都请求支援。”姜维非常惊恐,立即下令撤寨。
那一晚,姜维率军到达疆川口,前方摆开了一个军队,为首是魏将杨欣,他是金城太守。姜维非常生气,骑马冲锋,只一交手,杨欣就败走了,姜维拿起弓箭朝他射击,但是三箭都没中。姜维非常生气,自己折断了弓,拿起枪追上去。他的战马失足,导致姜维摔倒在地。杨欣回来要杀死姜维,姜维跳起来,用枪刺向杨欣,正中杨欣马脑。魏军从背后赶来,把杨欣救走了。姜维骑上战马,想追赶,但是忽然有人报告说邓艾的军队到了。姜维前后无法相顾,只好收兵,想要夺回汉中。有斥候报告说:“雍州刺史诸葛绪已经断了归路。”姜维就在山险处扎营。魏军则驻扎在阴平桥头。姜维进退无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天要亡我啊!”他的副将宁随说:“虽然魏军断了阴平桥头,但雍州必然兵力不足,将军如果从孔函谷进攻,直接攻占雍州,诸葛绪必须撤回阴平桥的兵力救援雍州,将军就可以率军去守剑阁,汉中就可以重新夺回来了。”姜维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即率军进入孔函谷,假装要攻占雍州。情报走漏,诸葛绪大惊,说:“雍州是我要守的地方,如果有任何疏忽,朝廷肯定会追究责任。”于是他急忙调动大军从南路去救雍州,只留下一小队士兵在桥头。姜维走北路,约行三十里,猜到魏军要动身了,于是他立即回撤,后队变成了前队,径直到达了桥头。果然,魏军大队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些小兵把守桥头。姜维一阵杀散了他们,把他们的寨栅全部烧掉。诸葛绪听说桥头起火了,便率军回去,但是姜维的军队已经过去半天了,所以诸葛绪不敢追赶。
姜维领兵过了桥头,走了一段路,前面遇到了一支军队,原来是左将军张翼和右将军廖化。姜维询问他们,张翼回答说:“黄皓听信巫师之言,不肯派兵。我听说汉中已经危险了,自己起兵来的时候,阳安关已经被钟会占领了。现在听说将军受困了,特意来接应。”于是两军合并,一同前往白水关。廖化说:“现在四面都受到敌人的包围,粮道也被切断了,不如退回剑阁,重新谋划。”姜维还没有做出决定,依旧犹豫不决。突然有人报告钟会、邓艾分兵十余路杀来。姜维想要与张翼、廖化分兵迎敌。廖化说:“白水地形狭窄,不适合交战,不如先撤回去救援剑阁,如果剑阁失守,我们就没有出路了。”姜维听从了他的建议,遂带领军队回到剑阁。接近关口时,突然鼓角齐鸣,喊声大作,旗帜飘扬,一支军队拦住了关口。正是:汉中险峻已无有,剑阁风波又忽生。
不知道是哪里的军队,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