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短暂的抽搐,塔兰特睁开眼,他躺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外面有跳动的光,他深吸口气,感知正常,已经从蘑菇的作用中恢复,他缓慢起身,处在一个简陋的木屋中,没有窗户,木屋由粗壮的圆木搭成。
屋外有人轻声说话,无法听清。
希亚躺在身旁,塔兰特碰了她一下,“希亚?”没有回应,他走到墙边,透过缝看到几十米外有篝火,围着层叠的人影,几十个,看来平安到达他们的营地了。塔兰特忽然发现自己的武器不在这里,铠甲还在身上,他踮脚走向门口。
两个黑影站在那儿,他们听觉敏锐,其中一个转身走进屋,“你醒了?”
“是,这里是你们的营地?”
“我去叫族长。”
塔兰特听到木楼梯的声音,四步,楼梯是悬空的。他等在门口,“外面是庆祝活动吗?”
守卫没有理他。
塔兰特扶起希亚,“还好吗?该醒了”,她应该不会吃太多蘑菇,可能是对毒物的抵抗力不够强。
两个略显老态的人走进屋,他们的脸上画着类似图腾的白色油彩,虽然穿着和普通人无异,但肩上有象征身份的骨制装饰。“你好,陌生人。我是这里的族长,这位是我们的祭司。”
一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孩子将火把固定在小屋里,塔兰特看清了那两张脸,疲惫和皱纹是它们明显特征,族长和祭司的头发都已经白了一大片,嘴唇呈灰色。
族长看到尚未苏醒的希亚,他转身拍拍孩子的肩,“给我们的客人弄碗水。”孩子快速跑出去,他没有穿上衣,胸口有和舒克林一样的纹身。
“希望水里没有其它东西”,塔兰特说道。
“很抱歉用这种难以接受的方式邀请你们,请原谅我们的无理”,族长低头行礼,“你们宽容地接受了,给予我们真诚和尊重,非常感谢!”两人盘腿坐下。
出乎意料的礼貌,塔兰特轻微耸肩,“贾梅尔和肖普已经说过你们的谨慎。”
“我们能安全地定居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塔兰特注意到一个词,定居,是否代表着他们是迁移过来的,从哪儿呢?
祭司补充道:“我们不想被外人打扰,当然我们也不会伤害其他人。”
“你们是偶然路过这里的测绘法师?”族长问。
“我们在复核这个镇的地貌,测绘法师会定期确认旧地图上的信息。”
“那么……地图上的每一处你们都会亲自走一遍?听上去是非常浩大的工程。”
塔兰特想了想,“一般情况是用鹰眼术,快速而高效。”
“那为什么来到这里?”
“因为这里的地貌和我们了解的不一样”,塔兰特选择说实话,“我们已经用鹰眼术探查过这片区域,连片森林,可我们手上的地图显示这里是沼泽地,所以我们两来实地看看。”
族长和祭司对视了一眼,似乎确认了某个关键情报。
“沼泽地一直存在,但可能面积有所缩减,这几年森林面积在扩大”,祭司向族长解释道,他又转向塔兰特摊开手,“我能看一下你们的地图吗?那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我们的地图上有塞伦索的军事布防,抱歉,它们存放在治安军处”,塔兰特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孩子端着一碗水走进屋,塔兰特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这是河水吗?”
族长:“是地下水,请放心,它只是水。”
塔兰特喂希亚喝水,希亚的喉咙吞咽了一下,“你醒了?”
希亚睁开眼,眼神涣散。
“我们在沼泽居民的营地,这两位是他们的族长和祭司。”
希亚在回忆昏迷前的事。
“也许你们需要休息,我们明天再聊”,族长说道。
“不,我醒了”,希亚坐直。
“我的族人非常希望我能见你们一面”,族长再次行礼,“帮我们摆脱困境。”
“前提是我们得知道你们的困境是什么”,希亚的思路逐渐清晰。
族长向祭司点了下头,祭司问道:“你们已经猜到是那个石头?”
塔兰特点头。
“那种石头一共有12块”,祭司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它们分布在整个营地的四周。”
有点头绪了,12个石头组成了一个大型法阵,阻隔区域内的浮空术,塔兰特没有提问,继续听祭司说明。
“没人说得清石头是什么时候存在的,据我们世代流传下来的传说,自我们来到这里它们就一同存在于此。它们是保护我们不受外界干扰的屏障,但同时,石块需要能量来维持,每一个石头都必须有一个人坐在附近以保证它运行,我们称之为站岗。”
“它会吸取能量”,塔兰特说。
“是的,站岗让人快速虚弱,像一个施加在我们族人头上的诅咒”,祭司叹口气,“不仅是虚弱,长期停留还会让人过早衰老,我们的男子很难活过50岁。”
“50?”希亚有疑问,面前的两位就像60岁的样子。
族长苦笑一下,眼角皱纹像山峦重叠,“我48岁。按照族规,我从16岁开始站岗,一共站了20年,36岁时我的精神力已经无法担任这个使命。”
祭司继续说道:“每八小时有12个人去站岗,年轻男子轮流更替,在饥荒的时候,族里的人口下降,女人也不得不去站岗。”
“为什么?为什么要保证它们运行?”这些石块已经是灾难,塔兰特不理解,“你们牺牲太大了,年轻人的生命和自由都被它们耗尽。”
祭司解释:“先祖说过,石块一旦停止,我们的族人会遭受灭族危险。”
“是哪种危险?”希亚问。
“没有说明。我们世世代代遵守这个规定,不敢让它停止。”
“难道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塔兰特知道他们是“古老的家族”,一定有深厚的家族史。
族长回道:“先祖禁止我们使用文字,没有记载。”
“禁用文字?”无法想象,塔兰特追问:“你们的历史和传说都是口述的?”
“由上一位族长转述给下一任族长。”
塔兰特托着下巴思考,这个家族背负的命运充满疑团,他们在逃避什么危险,为什么停止石块法阵会有灭族的危险呢,是有人在追杀?体制会与他们的契约内容是怎么回事?禁止使用文字是防止真相留存吗?人的记忆会产生偏差,如果没有连续性的记载,他们现在流传的故事与真相可能非常遥远。
希亚说道:“所以……你的族人希望我们处理石块法阵的负面效果?”
族长:“是,他们说你们有提到一个解决办法,是这样吗?”
希亚迟疑片刻,“没有绝对的把握。我要检查每一个石柱,确定它们需要的能量,它们吸取能量的方式,然后找到足够的替代品,这是一个理论方法。”
祭司:“会影响石阵的运行吗?”
“如果我的理论正确,石柱是一个魔法装置,只要能量供给不变,它不会介意是谁提供的。”
族长思考着,“我们可以自由了?”
希亚:“对,可以说是自由,这个枷锁无法再困住你们。”
“真是好消息”,族长表情平静地起身,“已经很晚了,来用点简陋的晚餐吧。”
祭司跟着起身候在门口,“这边请。”
塔兰特小声嘟哝:“这个好消息似乎没有给他们期待。”
希亚:“可能是因为没有确定性,无法期待。”
两人走出小屋,外面围着一大圈族人,他们穿着朴素,眼神中带着好奇与关注,族长介绍道:“这两位就是远来的客人。”
塔兰特虽然不期望有人能热烈欢迎,但至少应该有微笑,眼前的人群给他不和谐的感觉,冒险者直觉。
族长张开双臂,“他们不是我们等的人。”
人群难掩失望的表情。
“什么意思?”塔兰特的直觉更强烈了,他下意识地挡在希亚前。
人群缓缓抬起头,看向塔兰特背后的天空,几个奇怪的阴影掠过头顶,塔兰特和希亚转身,一个诡异如梦境的场景:构成木屋的粗壮圆木正一根一根缓慢地飞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