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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连昼色,灯影杂星光。

忙碌了整日,深受生理心理双重压迫的金虔,在收拾完毕所有家当后,终于可以放松精神,决定早早入寝。

可刚打好洗脸水,手巾还未沾湿,却听门外有人敲门。

金虔叹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前去开门:“谁这么不长眼色半夜三更还来串门……展大人?!”

门外之人,一身素蓝,挺拔身姿,朗目若星,正是金虔的新任邻居开封府首席偶像展昭。

“金虔,你歇下了?”展昭望着金虔问道。

金虔一愣神,嘴里有些磕巴:“当、当然没有,展大人有事?”

哎呦呦,这深更半晚夜半无人这么大一个美男站在门口——太考验咱的定力了吧!

展昭黑眸未偏离半分,仍是定定望着金虔:“展某可否进屋一坐?”

“自、自然可以!”金虔干咽一口唾沫,闪身让展昭进屋。

额滴天照大神呐!今个儿这猫儿的眼神怎么有点直勾勾的?!

展昭进屋环视一圈,便坐在了桌旁,望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金虔,轻轻一笑:“金虔,莫要拘束,过来坐。”

喂喂,这到底是谁的屋子啊?

金虔脸皮一抽,磨磨蹭蹭走过去,坐到离展昭最远的一个凳子上。

展昭笑容渐渐淡下:“坐得那么远,难道是嫌弃展某不成?!”

“啊!”金虔好似被蝎子蛰了一般跳起身,惊叫道,“咱就知道、咱就知道不对劲儿,你是哪个家伙?一枝梅还是白玉堂,竟敢三更半夜扮成展大人跑到咱的屋里来败坏展大人的名声,还不速速从实招来,念在咱们患难一场,咱可以求包大人给你一个宽大处理!”

一边叫,一边张牙舞爪冲上去揪展昭的脸皮,誓要将眼前这个身份不明人士脸上的人皮面具扯掉。

“金校尉,你这是何故?!”来人一把抓住金虔手腕,拉到自己眼前,微愠道。

刚刚还气势如虹的金虔霎时僵立当场。

涌入鼻腔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淡淡青草香——金虔敢拿自己医仙毒圣关门大弟子的身份打赌,身上能散发出这种“正统中又有点勾人”味道的人,全大宋仅有某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独一个。

而今天这个味道较平常又有些特别,期间还夹杂了一丝淡淡的酒香……

娘的!是哪个家伙让这酒量不咋地的猫科动物喝酒的?

难道不知道世上有个词叫“酒后乱那个啥”吗?!

金虔极度震惊僵立原地的动作引起了这位不知还保持着几分清醒醉猫儿的不满。

“金虔,你平时不是话很多吗?为何今日如此安静?”展昭眨眨眼,好似扇子一般的睫毛在如今几乎零距离下看起来更添了几分诱惑。

救命啊啊啊!!

金虔在心中哀号,几乎条件反射想抽出手腕逃到对面公孙竹子的屋里去。

可握住金虔手腕的铁掌犹如铁钳一般半分不松。

“你可是在恼展某?”

“展、展大人说笑,属下哪会恼展大人……”

展昭脸色渐渐暗了下来:“你定是在恼展某!”

“没有的事儿……”

“你定是恼这次为救展某害你暴露了医仙毒圣弟子的身份!”

“展大人您多想了……”

“虽说你的身份如今仅有数人知道,但难免会有泄露的一日……”说到这,展昭微蹙眉头,望向金虔,“你武功不济、内功不行、轻功马虎、武器暗器无一通晓……”

金虔脸皮抽搐:你丫个臭猫,莫不是装醉专门来数落咱过瘾的?!

“虽说有医术毒术傍身,但若真遇见厉害的仇家……还有那身份不明形迹可疑的一众黑衣人,似乎也是冲着医仙毒圣的名号来的……”

金虔扭动眉毛:咱说展大人,您是不是非要往咱的痛脚上踩上几脚才安心啊?

“展某只要一想到你是为了展某才会暴露身份,才会惹上这些祸事……展某、展某就觉心口……”

说到这,展昭紧蹙剑眉,闭阖双目,微微摇头,俊颜微显苦涩。

金虔心脏顿时漏跳半拍——不,是好几拍。

喂喂,猫儿你做什么?咱还没死呢!你摆出一副扫墓上香的表情作甚?!

“金虔!”展昭突然睁开双眼,黑烁眸子清澈见底,几乎让人有种此人此时绝对是清醒的错觉,“展某一直未有机会向你说个谢字,但展某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你救展某大恩,展某无以为报,唯有——”

金虔细眼骤然绷大,心跳静止,全身细胞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展昭那一开一合的双唇上,生怕从里面冒出一句“以身相那个啥”的经典狗血台词。

但就在此时,门外骤然响起叩门声,声音在寂静屋内竟好似惊雷一般。

展昭浑身一震,蓦然放开金虔手腕,起身后撤一步,慌忙环顾四周,忽然一挺身,飞身翻上了屋梁,便没了声息。

屋内一片死寂。

金虔仰头望着屋梁无言半晌,直到门外继续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才叹了口气前去开门。

现在可以肯定这猫儿绝对是喝醉了!

否则光明磊落的御猫大人怎会做出这等翻房梁的糗事。

话说回来,今儿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一个两个的都挑这个时候来串门?猫儿也就罢了,这个没有常识半夜敲门的定然不是什么好鸟!

可一开门,金虔就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推论。

门外之人,颀长身形,一身儒衫,双眸清亮,绝对是奉公守法居家好人不二人选。

“颜兄?!”金虔一愣。

颜查散微微一笑:“金兄可是已经歇息?”

喂喂,这台词怎么有点耳熟?

“还没……”

“颜某可否入内一坐?”

台词果然很熟。

“请吧……”

待金虔在颜查散对面坐好,不禁又神经紧张将眼前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才不放心道:“颜兄今晚没喝酒吧?”

颜查散一愣:“颜某从不饮酒。”随后了然,“金兄是听说白少侠请了展大人和梅少侠去喝酒,以为颜某也去了,所以才有所一问吧。”

金虔咬牙:好你个白耗子,原来是你干得好事!

“那不知颜兄深夜前来,有何要事?”金虔顺了顺气问道。

“深夜叨扰,自是有要事相告。”颜查散正色道,“颜某是受人之托,为金兄送信的。”

“诶?”

只见颜查散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金虔道:“金兄一看便知。”

金虔抽出信纸打开一看,顿时七窍生烟:

信纸有两张:

第一张,字迹端正,力透纸背,显然是大师父医仙所书。

乖乖徒儿如晤:

黄干此人,嫉贤妒能,此去汴京,定会独占首功,若所料不错,怕还会诬陷乖乖徒儿与那展昭。

黄干所取解药,其中未加药引,太后服下,定会昏迷不醒,无药可治,唯有为师教徒儿的法子可治。

待太后毒入骨髓之时,若是徒儿安好,展昭尚存,有徒儿血引、展昭真气相助,针术相辅,太后定可无恙。

到时,无论黄干如何狡辩,也难脱其罪。

此信交予颜家小哥转交,为师信徒儿定会化险为夷。

师:医仙

第二张,字迹狂草不羁,自是二师父毒圣所写,整张纸上仅有一句话:

敢抢我徒儿的功劳,找死!

师:毒圣

果然是这两个师父搞得鬼!

金虔趴在桌上几乎全身脱力。

“金兄的二位师父果然料事如神,若不是两位前辈早有安排,换了解药,金兄和展大人怕是难逃此劫。”颜查散一脸敬色道。

金虔抬眼,小心翼翼问道:“颜兄可是已经知道咱的身份?”

颜查散一笑:“二位前辈临行交予此信之时,已经告知颜某,金兄放心,颜某定当守口如瓶,绝不会将金兄身份外泄。”

“多谢颜兄。”金虔抱拳,想了想又道,“那堂上榆林村一众村民所言……”

“自是颜某告知,那几日所有乡亲都毫无意识,事实到底如何,也只能听颜某和小弟转述了。”

果然是这对兄弟联合众村民改串的证词。

“……那一枝梅为何又会与你们一同前来?”

颜查散叹了口气:“这还多亏二位前辈高瞻远瞩,又救了榆林村众人一次。”

“此话怎讲?”金虔一愣。

“展大人、金兄和白少侠走后不过半日,梅兄便匆匆赶回,说二位前辈怕有人加害村民令我等立即离开榆林村避难,结果正如二位前辈所料,我们前脚刚刚离开,便有杀手前来灭口,多亏了梅兄武艺高超智谋超群,一路护送,我等才逃出一命。加之二位前辈也有所交待,若当真有杀手来袭,定是开封送药之事有变,令我等立即启程前往开封为证。”说到这,颜查散喘了口气,“幸好赶得及,否则颜查散一生不得心安。”

“原来是这样。”金虔听到此处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对那一枝梅的铁公鸡行径宽容了几分。

二位师父果然高瞻远瞩,启用了一枝梅这位江湖逃跑成功率最高之人前来助阵,若是江湖上其他的阿猫阿狗前来,怕还没有这个本事将一众村民平安送达。

“那堂上你和小逸说什么黄干内功不济是否也是二位师父的意思?”金虔又突然想起颜查散和小逸在堂上那番一唱一和的精彩表演,问道。

颜查散勾唇一笑:“那是颜某路上临时想出的。”

“诶?!”金虔惊异。

“颜某一路之上无事可做,便常常想,若自己是那黄干,罪行败露之后该如何狡辩脱罪,这才想起那解药乃是由展大人之手交予黄干,若是黄干一口咬定是展大人在其中做了手脚,展大人定是百口莫辩,所以便想出了内功不济一说。”

金虔目瞪口呆,定定盯着颜查散许久,直盯得对面之人脸皮微微泛红,才深有感触道出一句:“颜兄,你与公孙先生定有不少共同语言!”

这、这简直就是隐藏的腹黑属性啊!

“共同语言?”

“就是知己、知音、相逢恨晚的意思!”

颜查散敛目思索片刻,露出了然之色,笑道:“金兄言辞玄妙,果真奇人。”

“颜兄客气……”

颜查散摇头:“颜某并非说客气话。颜某一直以为,虽然此次九死一生凶险异常,但却能遇到金兄,实乃颜某一生幸事!”

金虔突然一个激灵,只觉背后一股寒气蔓延,寒气的源头似乎是房梁之上。

“颜兄过誉了,金虔实在愧不敢当。”金虔忙抱拳推辞道。

虽不明那猫儿为何莫名散发寒气?但……醉酒的人哪有常理可言!

颜查散也同时抱拳:“金兄小小年纪,但心思细腻,行事虽不拘一格,但绝不乏磊落本性,实乃少年英雄,且言谈之间,平易近人,令人不禁心生亲近之感。”

啧!寒气好似突然加重了!!

“那、那个,颜兄……”金虔惨白着脸道。

“啊!是颜某唐突了。”颜查散双颊一红,垂首道,“颜某只是因为这几日心中郁结,无人可诉,面对金兄一时说多了,还望金兄莫怪。”

“不怪、不怪!”金虔忙道:“不知颜兄为何事郁郁寡欢?”

赶紧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颜查散长叹一口气,望了金虔一眼,犹豫半天才道:“小逸好似打算拜一枝梅为师……”

“什么?!”金虔大惊。

喂喂,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吧!

“这几日,小逸总是望着窗口发呆,就和一年前不知从何处学会了偷盗之术之时一摸一样。”

“等等,什么一年前?”

“一年前,小逸出门整日未归,回来后就常常一个人练习一种诡异的身法和绳索卷旋之术,后来家中就常常莫名多出一些米面菜油,经颜某多方打探,原来竟是小逸从一家欺行霸市的米行偷出来的。唉!颜家虽然家境贫寒,但绝对是家世清白,如今竟出了个偷儿,这让颜某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泉下父母?!所以颜某对小逸的严加斥责,这才断了他做偷儿的念头,直到遇到二位前辈……”

说到这,颜查散不由摇了摇头,“自从见了一枝梅路上击退杀手之后,小逸就常常一副若有所思模样,颜某怕他是见了一枝梅的身手本事,所以又兴起了做偷儿的念头……”

“这……”金虔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安慰眼前这位怀有“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兄长。

“金兄!”颜查散突然身形凑前,双眸闪闪望向金虔,“小逸与金兄甚为投缘,不如请金兄去劝劝小逸,让他断了这个念头!”

“诶?!咱?!”金虔惊诧莫名,“这怕是不妥吧……”

“就算颜某求你!”

“这……那……”

“金兄……”

“咚咚!”

就在金虔推脱无能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第三次响起了敲门声,不同的是,这次还附带了招呼:

“金虔,还没睡吧!开门!”

“是小逸!”颜查散忽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满屋乱转,“若是让小逸知道我来此求金兄劝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立即去拜一枝梅为师?这、这这,不能让小逸知道我在这!”

说到这,颜查散双眸一亮,直奔床边衣柜,一拉柜门猫腰躲了进去,身手颇为矫健。

“……”

这算怎么回事儿?

金虔默然瞪着衣柜半晌,又抬头瞅了一眼房梁,无精打采走到门前拉开门闩。

“怎么这么慢?!”小逸嘟嘟囔囔走到桌边坐下,十分熟络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喊得我嘴都干了。”

“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金虔也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位面谈者了,咱还真需要喝点茶润润嗓子。

小逸抹了抹嘴角的水渍:“不晚我还不来了呢!金虔,你嘴上功夫厉害,不如教教我如何说服人?”

“诶?”

“我想拜一枝梅为师,做一个闻名天下的大盗,就怕哥哥不答应,你教我,该怎么说哥哥才不会反对?”

“咚”金虔脑门磕在了桌边上。

同时,衣柜里也传出“咚”的一声。

“什么声音?”小逸皱眉。

“没、没什么,可能是老鼠。”金虔忙摆手道,“你刚刚说要拜一枝梅为师?为何?”

小逸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自然是要做天下第一的大盗!”

“咳咳,小逸,大盗似乎是作奸犯科之徒,没什么好下场的!”

“你懂什么?!”小逸一挺身,“我要做的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义盗!”

金虔再接再厉:“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可以去做官……”

小逸顿时蔫了下来:“我可不是念书的料,那些之乎者也一个字也记不住,可不比哥哥只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的本事,若说颜家能当官的,定是哥哥了!”

说到这,小逸又突然来了精神,“不过,并非只有当官才能帮百姓做事!你看这次,医仙毒圣两个怪老头,还有一枝梅、白玉堂,不都是江湖人?!还有展大哥和金虔你,虽然身在官府,可真论起来,也是半个江湖人!可再看那个什么黄干,虽然官居高位,但简直就是个杂碎!”

“这个……所言有理……”金虔立场开始动摇。

“能否为百姓做事,做不做官没关系,是不是盗贼也没关系,仅是真心为之、问心无愧、唯心而已!”小逸一脸慷慨做了总结性陈词。

“说得好!”金虔几乎拍手欢呼。

衣柜里又传来“咚”的一声。

两人同时望向频频发出异声的衣柜。

“你这的老鼠可够大的!”小逸一皱眉,起身朝衣柜走去,“这么大的老鼠,晚上闹起来怎么睡啊?我帮你捉出来!”

“诶!!不、不用了!”金虔赶忙冲过去,堵在小逸身前。

“怎么?瞧不起我?”小逸挽起袖子,“别看我个子没你高,可若说抓耗子,在我们村我可是第一好手。”

“真、真的不用了!”金虔死死挡在衣柜门前,拼命摇头道。

“不用担心,这耗子我一定手到擒来!”

“真、真的不用了……”

“咚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小逸惊得跳起身:“这么晚了是谁?啊!该不会是我哥吧?!对了,白天好似听他说要来给你送什么信的!啊呀,若是让他看见我在你这,一定会猜到我是来干什么的!糟了!糟了!我赶紧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让我哥看见!”

说到这,小逸一扫死死护住衣柜决不妥协状的金虔,目光一瞥,突然就地卧倒,一个滚身,躲到了床底下。

“……”

金虔默然望着床铺半晌,又看了一眼衣柜,最后望了一眼房梁,十分淡定的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一抹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在一眨眼,屋中已经多了一位自斟自饮茶水,悠然自得,头顶一撮银毛的天下第一神偷。

金虔默然关好房门,走到一枝梅对面坐好,等候这位不请自来的家伙说话。

“金兄,一个人啊。”一枝梅懒懒道。

金虔抽了抽脸皮。

一个人?都能凑成一桌麻将了!

“梅兄这么晚有事吗?”

“无事、无事,只是到你这寻个清静。”一枝梅道。

“诶?”

“白兄今日也不知是为何,非要拉着在下和展大人喝酒,这一喝就喝了□□坛的上好女儿红,展大人倒是聪明,自己先寻个借口遁走,害得白兄又拉着在下喝了三坛,在下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趁白兄如厕之时溜走,想来想去,还是到金兄这里避一避的好。”说完这句,一枝梅打了个嗝,顿时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金虔掩口遮鼻,双眼恨恨放光。

好你个白耗子,这才入住开封府的第一晚,就塑造了两个酒鬼,其中一个还是平时滴酒不沾的模范员工猫儿大人,真是功劳不小啊!

金虔冷哼一声:“梅兄过谦了吧。想梅兄在临风楼敢摆下三道酒关试探来人,这酒量想必是不错的!”

“非也!非也!”一枝梅晃晃悠悠摇头道,“这酒啊,浅尝辄饮细品其味自是风雅,但若是喝多了,定会醉酒误事的……”

“醉酒误事?”金虔一下来了精神,八卦之火熊熊燃起,“莫不是梅兄因为醉酒做过什么错事?”

难道这是今晚的第二大爆料?

“误事?在下天下第一神偷,怎么可能因为醉酒误事?”一枝梅自豪一笑,软塌塌的胳膊晃了晃,“什么……一年前…教了一个小孩两手功夫,骗他说要收他为徒做天下第一高手什么的……这种事是绝对不会有的……哈哈哈……”

金虔可怜的脑门今晚第二次磕在了桌沿上。

感情小逸一年前萌发的神偷梦想的源头在这里。

慢着,难怪咱总觉着小逸的步法身形还有甩绳索的手法和一枝梅有些相似,想不到竟真是这个家伙教的!

衣柜里和床底下一前一后发出两个怪声。

“什、什么声音?”一枝梅突然站起身,眯着两只眼睛努力寻找焦距。

“无事!梅兄你安心坐着吧!”金虔按住一枝梅肩膀又把他压回座位,想了想衣柜内床底下的两位旁听人士,问了一句,“不知梅兄可有收徒的打算?”

“收徒?!”一枝梅好似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抚掌大笑道,“在下一个人多逍遥自在,怎会做收徒这等麻烦的蠢事。”

衣柜里和床底下又同时发出怪声。

“金兄,你这屋里怎么总有种怪声?”一枝梅竖着耳朵莫名道。

金虔却是直接忽略这个问题:“梅兄,你大小也算个‘梅门’的掌门,难道就不想寻一位称心的徒儿为你端茶倒水捶腿按肩?”

“这么一说,好似有个徒儿也是不错……”一枝梅眯眼想了想,点头道,突然,又使劲儿摇了摇头,“可惜不行啊!‘梅门’开山祖师有训,本门秘笈只可传于本门首席弟子,也就是未来的掌门人,若私自传他人,就……就这辈子偷不到半钱银子!”

果然是神偷门派立下的规矩,很务实嘛!

金虔挑眉:“不知这条门规和梅兄是否收徒有何干系?”

一枝梅长叹一口气,幽幽道:“一年前在下醉酒之时教给一个孩童一种轻功步法,虽然只是皮毛,但那轻功步法却是……”

“是你们‘梅门’的秘笈?!”金虔合理猜测道。

一枝梅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依照本门门规,这秘笈只可教给掌门首席弟子,所以,那个孩童应该就算是在下的首席弟子了……”

“……梅兄收那孩童为徒不就行了?”

“麻烦的是……嗝!”一枝梅打了个酒嗝,无意识晃了晃手指,“那时在下易了容,醉的又太过厉害,事后想起,除了依稀记得自己一时兴起教了两招步法外,根本不记得自己易容成了何种相貌,又是在哪里遇见的孩童,那孩童又长得何种模样……”

金虔满头黑线,目光瞥向自己的床铺。

小逸啊,你确定要拜这种人为师?

“所以说醉酒误事啊……”一枝梅扑通一声趴在桌上,“在下的好徒儿,你在哪里啊?”

金虔扶额,长叹一口气,决定将据实以告:“梅兄,其实……”

“咚咚!”

敲门声再一次十分不识相的响起,还夹杂了一声呼喊:“一枝梅,你是不是在里面?”

“白玉堂?!”一枝梅猛地从桌上爬起身,惊道,“他竟寻到这儿来?不成、不成,在下绝不能再喝了!”

相比之下,金虔可称得上是从容不迫泰然处之,淡然扫了大门一眼,不紧不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啧,依照这个剧情发展,轮也该轮到这只小白鼠了。

再看那一枝梅,惊慌过后,便开始寻找藏身之地,第一选择就是脚尖点地往房梁上飞。

幸好金虔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一枝梅的腰带,疾呼道:“这、这房梁不结实……”

一枝梅眼角一扫,又冲衣柜奔去。

“啊啊!!”金虔一溜烟冲到了一枝梅前面,死死拽住柜门,“这柜子、柜子里面满了!”

一枝梅慌了神,一弯腰就要钻床底。

“梅兄!”金虔死命拽住一枝梅衣领往外拖,“床底下全是耗子,钻不得钻不得!”

“那该如何是好?”一枝梅跳脚。

“这、这……”金虔细眼余光环顾屋内,刚搬家入住,屋内就只有衣柜一个、床铺一张、干巴木桌标配四张木凳几件家当,可这衣柜、床底已经人满为患,房梁也被某只猫儿占领,哪里还有藏人的地方?

“桌子底下、对,桌子底下!”一枝梅突然惊喜喊道,一溜烟钻到了放置茶碗的木桌下。

金虔望着那毫无遮挡效果光秃秃的四条木腿,又看了看桌下一览无遗一枝梅的乌龟造型,顶着满头黑线,抓起一张床单盖在了木桌上,将木桌上下遮了个严严实实。

“一枝梅,这回还捉不到你?!”白玉堂一脚踹开房门,十分嚣张冲了进来。

“白五爷,这半夜三更的为何擅闯民居啊?”金虔僵着脸问道。

“小金子?你在这里作甚?”白玉堂双颊桃红,桃花眼迷离,脚步不稳,一看就是酒精超标的造型,“啊,对了,这里是小金子的屋子!”又环视屋内一周,“奇怪,刚刚在外面明明听到一枝梅的声音,怎么没有?”

金虔翻了个白眼,一边将这个醉老鼠往门外推一边道,“白五爷若是要找人,还是去别处吧!”

“别处?”白玉堂一扭身,避开金虔,嗖得一下坐到铺着大张床单的木桌前,嘿嘿笑道,“五爷我偏不去别处。寻不到那一直霉,找小金子喝酒也不错!”

说到这,不知从哪变出一壶酒,放在了桌上:“小金子,陪白、白五爷喝酒!”

金虔只觉头痛欲裂,坐在白玉堂对面,捂着鼻子道:“白五爷,听咱一句劝,醉酒伤身,瞧您今个儿喝得着实已经不少了,还是回屋早点洗洗睡吧!”

“睡?睡什么睡?”白玉堂晃着酒杯,眯着桃花眼,突然贴近金虔,一脸朦胧笑意,害得金虔心跳顿时七上八下,“白五爷最近心烦的紧,睡不着……”

霎时间,一股熟悉气息从背后猛烈席卷而来,金虔全身汗毛一哆嗦,当下立断掉转屁股换了个离白玉堂较远的位置,“白五爷,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

有没有搞错?!梁上的那只猫儿怎么又突然飚杀气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白玉堂桃花眼迷离,双唇吐酒香,拍着桌面喝道,“好!说得~好~小金子说得好!这~不喝酒还好,一喝酒,五爷心里想得都是那人……”

“哦——”金虔无意识应了一声,忽又意识到白玉堂刚刚说了什么,细眼顿时绷得又圆又大,一串惊呼脱口而出,“诶?!诶!诶?!!”

刚刚这小白鼠说啥?什么“心里想的都是那人?!

买糕的!莫不是这是今晚最劲爆的消息——江湖上鼎鼎大名风流侠客锦毛鼠白玉堂的绯闻爆料吧?!

“咳咳……”金虔此时是细眼放光,双颊绯红,声音都变了调,就差手里没端个隐藏摄像机了,“五爷,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白玉堂却是不理金虔,自顾自端着酒杯仰脖灌下一口,紧蹙剑眉道:“五爷我实在不明白,见不到那人,心里总是惦记,见到那人,又多半被气个半死……”

金虔浑身的八卦之血都沸腾了:“嗯嗯!然后呢?”

白玉堂摇头:“可又偏偏听不得别人说那人的坏话……”

“接着呢?!”金虔全身细胞都激动得扭起了秧歌。

“看那人受辱、受冤枉,自己却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就觉着这心口……心口……”白玉堂一手抓住胸前衣襟,一副西子捧心我见犹怜状,“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难受……”说到这,白玉堂突然又抬头望向金虔,一脸不解,“小金子你说,天底下怎么有如此傻的人,明明是被人冤枉的,还傻呼呼的承认……小金子?你为何如此模样?!”

但见金虔双手合十,头颈微扬,双颊潮红,细眼泛出水光,一脸“我圆满了”的表情。

“白五爷,咱是在为你高兴啊!”

“高兴?”白玉堂桃花眼一瞪,一把揪住金虔领口,怒道,“五爷我如此心烦,你竟然还高兴?!”

“咳咳……”金虔费力将醉老鼠爪子扒下,“不知白五爷可曾听过一句词?”

“什么词?”

金虔一挑眉,以京剧腔调念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恭喜白五爷、贺喜白五爷、终于寻到心仪之人啊!”

“酒入……相思泪!”白玉堂惊得连手里的酒杯跌落都未发现,顿时酒醒了大半,“什、什么心仪之人?!小金子你莫要胡说!!”

金虔一脸无辜:“咱哪里胡说了?!这可都是五爷你刚刚自己说的!”

“胡、胡说!”白玉堂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金虔微微摇头:“五爷你刚刚是不是说‘见不到那人,心里总是惦记’?”

“那、那又如何?”

“这就叫‘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白玉堂脸色泛白。

“五爷是不是还说‘见到那人,多半被气个半死’?”

“我……”

“这就叫‘欢喜冤家’!”

白玉堂脸色由白改青。

“五爷还说‘听不得别人说那人的坏话’,这就叫‘这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嗯……所谓的独占欲!”

白玉堂脸色由青转黑。

“若是那人受了委屈,五爷的心里就难受——这就叫‘感同身受、刻骨铭心’!”

白玉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眼呆滞。

“从五爷描述的上述症状来看,五爷你对那人已是一往情深相思入骨情根深种山无棱天地合才敢……咳咳,那个……总之一句话,没得救了!”金虔一本正经总结道。

白玉堂仿若被雷电劈中一般,神情恍惚,身形不稳,连说话也没了底气:“住、住口……五、五爷我怎、怎么可能……”

“五爷,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五爷的意中人到底是哪里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江湖侠女,只要五爷您开口,小的鞍前马后跑腿打杂都不是问题,一定能帮五爷你抱得美人归!只要到时候五爷这媒人红包……”小金搓着双手,一副资深媒婆表情凑上前道。

“一派胡言!”白玉堂忽然大喝一声,“啪”得一声拍裂桌面,双目赤红瞪了金虔一眼,转身施展轻功夺门而去。

若不是临出门之时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倒也勉强能称的上是身形潇洒。

“五爷您要是想通了想寻人做媒,一定先来找咱啊!价钱什么的好商量啊!”金虔冲着房顶上疾驰而去的白影呼道。

夜色里那抹白影身形剧烈一晃,险些从半空跌下来。

金虔望着瞬间消失的白影,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回身望着一枝梅捂着脑门,从裂成两半的桌子下钻了出来。

“哎呦,白兄下手也太狠了吧!”

“啊!梅兄你没事吧?!”金虔忙回身搀住一枝梅,殷勤道。

一枝梅眼角一跳,满脸防备倒退一步甩开金虔双手:“金兄你要作甚?在下可没有什么心仪之人让金兄去说媒!”

“心仪之人没有,乖乖徒儿可想要?”金虔一脸猥琐嘿嘿笑道。

“徒儿?什么徒儿?”一枝梅揉着脑门瞥了金虔一眼,突然,猛得扭头瞪着金虔,“莫不是?!难道金兄知道那个孩童如今在何处?”

金虔洋洋自得点了点头。

“金兄可否告知在下?”

“这个……当然!”金虔煞有介事竖起一根手指,“只要这个数!”

一枝梅一愣,随即恍然,苦笑道:“金兄,以我们的交情……”

“亲兄弟明算账!”金虔毫不退缩。

一枝梅揉着额头,叹了口气:“罢了,遇上金兄在下算认了。”顿了顿,又问,“不知金兄竖起一根手指是要一百两还是一千两?”

“这个……”金虔正欲回答,却被一声怒喝打断。

“姓金的,你莫要太过分!”

只见小逸从床底噌噌爬出,一阵风似地冲到两人面前,狠狠瞪了金虔一眼,又转头将一枝梅上上下下打量了遍:

“原来你就是一年前那个胡乱喝醉酒教人功夫的大胡子!哼,枉我颜查逸还心心念念打算拜你为师,想不到你竟然连我的样子都记不得!要你这等师父有何用?!”

说罢,小逸一扭头,气呼呼冲出大门。

一枝梅愣在原地,一脸不明所以。

“唉,可惜了,咱的一百两线索费泡汤了……”金虔垂头丧气叹道。

“金、金兄的意思是,那个臭小鬼小逸就是……”一枝梅结结巴巴道。

“恭喜梅门寻得首席弟子,梅兄后继有人,梅门发扬光大有望……”金虔抱拳,有气无力恭贺道。

一枝梅立即凤眼泛出亮光,嗖得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金虔望着四敞大开的大门半晌,才回头对步伐沉重缓缓走来的之人道:“颜兄,节哀顺变。”

颜查散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一年前原来是一枝梅……唉,这二人果然有师徒的缘分……只是我颜家世代清白,如今竟……”

“颜兄!”金虔一拍颜查散肩膀,“刚刚小逸所言你也听到了,咱倒是觉得小逸有一句话说得甚好。是否为百姓做事,是何身份并无要紧,重要的是真心为之、问心无愧!所谓唯心而已!”

颜查散缓缓抬头,一双清目望向金虔。

金虔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道:“小逸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都明白,难道饱读圣贤书的颜兄还窥不破吗?”

颜查散定定望着金虔半晌,清眸中光波闪耀,忽然释然一笑,道:“是颜某狭隘了!”又一抱拳,“多谢金兄!”

“颜兄言重。”金虔回礼。

“夜已深,颜某就此别过。”

“请。”

颜查散走到门前,又突然回头,正色道:“能认识金兄,果然是颜查散一生之幸!”

明朗月色下,清隽书生眸若清水,突然让金虔一阵恍惚,再回神之时,颜查散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送走这四位大神,金虔总算是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欢送最后一位最难缠的猫儿大神。

可一回头,吓得险些惊叫出声。

浓浓夜色下,展昭直直立在房间正中,一袭蓝衫随风飞舞,俊逸容颜上一片惨白,双眉微蹙,薄唇紧抿,一双眸子黑若无底深潭,一动不动定定望着金虔。

金虔被看得浑身发毛,只觉似乎有什么大大不对劲儿。

“展、展大人,您没事吧?”金虔细细打量展昭一圈,终是有些担心,向前走了一步。

展昭神色一动,目光偏移,突然后退一步。

诶?!金虔一愣。

从来都是这猫儿对咱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怎么今日却先怯了场?难道这猫儿做了什么对不起咱的亏心事?

金虔暗自臆测,又向前逼近一步:“展大人您真没事吧?!”

“别过来!”展昭突然大喝一声,把金虔吓得猛然倒退数步,脚后跟一下撞到门槛上,顿时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展昭脸上划过一丝慌色,身形骤然前冲欲探手扶住金虔,可就手指距离金虔手臂不到一寸之时,又生生刹住。

金虔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口中哎呦呦直叫唤。

“抱、抱歉!”平时的沉稳有度的展大人此时却是一脸不知所措干巴巴站在金虔身侧,“展、展某并非有意……”

“无事、无事,咱皮糙肉厚的,摔一两跤不打紧的。”金虔揉着屁股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虽然口称无事,但这一跤摔得着实结实,阵阵剧痛顿让金虔红了细眼。

不料展昭一见金虔眼中泪光,突然脸色大变,一只手猛然抓住胸前衣襟,蹬蹬蹬倒退数步:“展、展某先行告退!”

说罢,一纵身飞旋而起,脚尖点屋檐,飞驰而去。

“哎?”金虔捂着屁股,莫名喊道,“展大人,您要去哪儿?您的寝室不是在咱的隔壁吗——”

朗朗月色下,半空中的蓝影猛得一震,但还是坚定不移的飞向远方。

金虔仰着脖子望了半盏茶时间,才摇头放弃,回屋关门,将屋中简单收拾了一下,拉开被子缩进被窝。

久违的安静终于回到了屋中。

许久,就见床铺上的那个名为金虔的蚕蛹突然破蛹而出,气急败坏叫道:

“都怪那只臭耗子,吃饱了撑的请谁喝酒不好,偏请那只没什么酒量的猫儿,这也不知这猫儿是酒精中毒还是酒精过敏,这一晚上没有一个举动是正常的!”

气呼呼喘了两口,金虔又咬牙切齿道:“偏偏这醉老鼠又跑到咱屋里胡言乱语,说什么‘见不到总是惦记,见到了又气个半死,见不得别人说他的坏话,一见那人受委屈就心里难受’乱七八糟的,就算白耗子你要找咱当媒婆,也要挑个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的大白天来送银子啊!这半夜三更的乱说一气,搞得咱都产生了后遗症!现在满脑子都是……嘎!”

叫骂之声哑然而止,若是有镜子,金虔一定会十分“惊喜”的发现,此时的自己表情和刚刚展昭的表情是如出一撤。

“这、这么说起来,咱好像也是见不到那人就总是惦记,见了多半被气得半死,见不得外人说他的坏话,见他受委屈心口一抽一抽的,还、还置生死于不顾舍身成仁杀生取义暴露了身份救人……”

“啊啊啊啊!不是吧?!咱、咱怎么可能对那只猫儿……不不不,淡定淡定,这绝对不可能!虽然症状一样,但咱与那白耗子的病因绝对有本质的差别。”

“嗯……让咱想想,见不到猫儿总是惦记——这是因为——对,是因为猫儿相貌好,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总想见猫儿也是人之常情!”

“见不得他人说猫儿的坏话……这、这是自然,猫儿是开封府的形象代言人,诋毁猫儿就是诋毁开封府,就是断咱的财路,自然不成!”

“至于见到猫儿多半会被气个半死——更正更正,这绝不是什么欢喜冤家,何况也不是气个半死,而是被那只坏脾气的猫儿整的半死,这条可以忽略、忽略!”

“最后,见到猫儿受委屈心口就一抽一抽的……嗯、这、这个是……是因为……因为……对了,是因为猫儿是开封府镇府之宝、福利之源,所以他若是受了委屈,会导致心情不佳,心情不佳会导致福利下降,所、所以……为了咱的福利和奖金,咱才会冒险暴露身份去救人!没错!就是这样!”

对自身症状分析完毕,金虔十分满意,顿感心旷神怡,全身舒坦,倒头就睡,不过数秒中,就甜甜沉入梦乡。

于是,这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就在某位现代人的自我麻醉阿q精神胜利法催眠下,被远远抛到了脑后。

而在汴京城西一座酒楼屋顶,某位号称“风流天下我一人”的江湖名侠竟也顶着嗖嗖的冷风做与金虔同样的事情。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白玉堂抱着脑袋,嘟嘟囔囔道,“惦记那只臭猫是因为那臭猫还未和五爷我分出胜负,偏偏每次见到臭猫不是破案就是抓人,比试不成五爷我自然会被气个半死。”“

“至于见不得他人说那臭猫的坏话,这、这是当然,那臭猫虽然不济,但与五爷我在江湖上也算齐名,说他的坏话不就是说五爷的坏话,自然不成!”

“还、还有心口……那、那是因为五爷我怕会失去挚友所以……所以……啊!原来五爷我已经将那只臭猫当成了朋友,所以才会这样!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五爷我一生风流潇洒,多少名门淑女都看不上眼,怎会对一个臭男人……哼!”

“何况这么一想,对小金子似乎也是如此……慢着……小金子也是个臭男人!不对不对,对小金子一定是就如同自己的胞弟一般,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于是某只醉老鼠也在自己坚持不懈自我开脱自我治疗下,抚平了心理创伤恢复了心理健康。

而远在汴京城东一棵百年老树上,某位刚正不阿正直诚恳认死理的御前四品护卫显然没有这二人优秀的自我催眠素质。

此时,笔直蓝影正端端立在古树顶尖,望着夜空中皎洁如银的明月,任素蓝衣袂随风狂舞,凭缕缕青丝乱拂玉颜。

“一往情深……”剑眉微蹙。

“相思入骨……”嘴角溢出苦笑。

“情根深种……”修长手指抚上心口。

双目紧紧阂起,长密睫毛微微颤动:“果然……没救了吗……”

*

金虔觉着这几日有些不大舒服,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但就是觉着心口发闷,浑身难受,干什么都没精神。

为此还特地去银号探望自己存了死期的那八十两黄金,一一翻查了墙缝里、地砖下、衣柜后的所有隐秘私房钱藏所,可情况却未有丝毫好转。

“难道是感冒了?还是风寒了?”金虔坐在门槛上,摸着自己的脉搏,一脸纳闷,“可这脉相不像啊……”

“金兄,你这是?”抱着一摞文书路过的颜查散停下脚步,不放心道,“脸色如此之差,可是身体抱恙?”

“好像不是……”金虔挠挠脑袋,“颜兄,又去花厅帮公孙先生送文书啊?”

颜查散点点头。

“小逸留书出走,你这当哥哥一点都不担心?”金虔有些纳闷道。

没错,在那“混乱一夜”之后的第二日,小逸就留书离家出走,说要寻遍江湖找一个比一枝梅强百倍的师父以完成他做天下第一义贼的梦想。

“有何担心之处?”颜查散笑而反问道,“梅兄不是火烧屁股一般去追了吗?以梅兄的本事,在下相信不出半日定会寻回小逸。”

“可今天都第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必是某人不肯认梅兄做师父,梅兄正在头痛无暇顾及回传消息吧。”颜查散酌定道。

金虔望着一脸坦然的颜查散,眯眼笑道:“颜兄想通了?颜兄不是说颜家世代清白,若是出了个偷儿……”

“只要小逸一心向善,就算做个闻名天下的义贼又有何不可?”颜查微微一笑,“连颜某一介酸儒都能明白,金兄堂堂开封府的校尉大人难道还窥不破吗?”

“诶?”金虔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堵得无言以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眯着眼恶狠狠道,“颜兄口才不错啊!有机会不如上市集与咱切磋切磋?”

“金兄说笑了。”颜查散赶紧打起了哈哈,抱起文书一溜烟跑了好远,“金兄的本事在下清楚的很,切磋一事还是算了吧。”

“算你小子跑得快!”金虔一副战无不克的嚣张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胸口那股闷气似乎散去了不少。

可院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又让那股闷气直冲脑门。

“哎?猫儿,你站在这发什么呆啊?难道大白天的做梦不成?”

金虔回头一看,只见白玉堂抱着宝剑从墙头跃下,瞅着好似树桩子一般立在院门口的蓝衫人调笑道。

目光移向那抹笔直蓝影,金虔只觉心头一跳。

依旧是身如松柏,蓝衣如蔚,依旧是眉如剑锋,眸若朗星,可是……

“臭猫!怎么才几天没见你就瘦了一大圈?”小白鼠咋呼道。

何止瘦了一大圈?!

金虔暗自悱恻:看那腰身的尺寸,最起码缩了一寸二,再看一双黑眼圈,至少四天四夜没合眼,还有这皮肤光泽暗淡程度眼中红血丝数目——这、这这这,怎么好端端一个开封府首席偶像竟变作了这般病入膏肓的病猫模样?

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是中了难解之毒?不对不对,与其说是得病中毒,不如说更像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神经衰弱!

难道猫儿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打击得了什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白兄,金校尉,展某有礼。”被怀疑得了严重心里疾病的某护卫大人彬彬有礼的向二人抱拳问好。

白、金二人同时一愣。

“展昭你没事吧?!”白玉堂惊呼。

“展大人您还好吧?!”金虔大惊失色,但觉胸口那股闷气又加强了,压得心脏肌肉扭曲微微发痛。

这猫儿不会是吃错药了吧?以前每次见到咱,不是催咱巡街就是逼咱蹲马步,口气虽称不上凶神恶煞,但绝对是底气十足,而不会像此时这般……这般……好似遇见路边扫大街的大婶一般不咸不淡的打招呼……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白兄、金校尉,展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展昭略一颔首,转身欲走。

“展昭!你有本事走一个看看!”白玉堂火冒三丈,唰得一声抽出画影宝剑,打横拦住展昭去路,“你这几日早出晚归连面也不露就罢了,一见面就这样阴阳怪气的算怎么回事?!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婆婆妈妈!”

“展某这几日公务繁忙,无暇与白兄嬉闹!”

“好、好!就算你忙的没空与白某这个‘外人’闲话,小金子是你的下属,为何见了他也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展某何时扭扭捏捏了?!”展昭突然大喝一声,怒目瞪向白玉堂。

“哼!还说不是扭扭捏捏?!”白玉堂一副抓住别人小辫子的无赖样,“你自进这院子以来,连正眼都不敢看小金子一眼……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小金子的亏心事?”

经白玉堂这么一提,金虔这才惊觉,这几天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了。

明明现在和展昭是比邻而居,但除了搬来第一晚的那只醉猫外,见到展昭的概率几乎为零。

而长期坚持不懈的蹲马步大业也突然莫名终止了。

平日展昭向自己下达命令时,绝对是目光灼灼瞪得自己毫无闪避之地,可今日,却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展大人,难道是属下做错了什么……”金虔忙上前一步,疾呼道,“展大人尽管罚属下,属下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眨一下眼皮!”

“金校尉多虑了。”仍是不咸不淡的语气,“展某确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罢,蓝影毫无留恋急速远去。

“臭猫,你给五爷我站住!”白玉堂追了出去。

望着一猫一鼠的背影,金虔突觉一阵虚脱,腿一软,抱着脑袋蹲在原地,觉着自己也快神经衰弱了。

“完了、完了……难道是咱偷偷卖了猫儿腰带剑穗被发现……不对啊,上次不是已经罚过了吗?要不是猫儿刚领回来的新床单被咱裁成手帕卖给红灯区的……不对啊,此项业务咱还在市场调查阶段,尚未实施啊!那、那到底是卖哪件物件被发觉才惹猫儿成了这般奇怪模样啊啊?!不成,咱点去猫儿屋里点点货,看看有没有什么被咱遗漏的!”

想到这,金虔打定主意,转身就朝四品护卫的寝室奔去。

可还未迈出两步,就见一个好似从画中走出的美少年急急冲进内院,一把拽住金虔胳膊往外拖:“小金麻烦了、麻烦了!快、快随我去帮忙!”

“范小王爷?”金虔一愣,“你这是?”

范小王爷满头大汗,一脸焦急:“我前段时间出门游历时遇到的一个朋友飞鸽传书来说他的家人中了怪毒,无人可解!小金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一双水眸在金虔眼前呼啦呼啦闪闪发光,闪得金虔两眼发晕,愣愣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咱要先向公孙先生告假……”

“我刚刚已经向公孙先生说过了,公孙先生已经答应了!”

“可……咱还要……”

可那猫儿的奇怪反应该怎么办啊?咱还要去查一查……

“此次出门花销我全包了!我的朋友还说定若是治好他的家人定有重谢!小金,不是我夸耀,我的那个朋友出手可不是一般的阔绰啊!”

金虔双耳唰得一下立起,细眼中迸发出如电焊般耀眼夺目光华。

“救人如救火,王爷咱们还等什么?!还不速速启程?”金虔拉着范小王爷一路绝尘而去,将某只猫儿的反常行为瞬间抛在到了后脑勺外三里地处。

可被银子糊住心眼的金虔却忘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除了包大人、公孙先生之外,还有一位四品护卫大人。

而金虔却将自己也应向此人告假的程序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自己会遇到二位师父仇家寻仇的可能性也忘得十分彻底……

于是,在金虔的“不告而别”之后——

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大人的便开始了噩梦般的失眠生涯;

白玉堂迎来了无休无止夜半三更被某护卫踢出被窝强迫与其切磋武艺的“精彩”生活;

开封府上下拉开了“半夜被猫鼠大战惊醒无法入眠,白天忍受某护卫黑脸低气压无缘偷懒”地狱生活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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