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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有来踢场?!”

小二哥一溜高声嚷嚷还未落音,就听一声高喝犹如龙吟虎啸直捣众人耳膜,只见一个富丽堂皇的肉球随着这声呼喊从一楼风驰电掣呼啸而上,待那肉球在楼梯前定住,众人定眼一望,这才看清,感情那肉球原来是一个圆滚滚、胖墩墩、满面油光、衣着华丽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只是刚刚他身形太快,看不真切,才好似一个肉球滚来一般。

而更惊人的是,随在那肉球奔上楼的还有十来人,成群结队,乌烟瘴气,这边几个提着茶壶的毛巾的的,应是酒楼的店小二;中间那个满脸横肉,手中操着菜刀,模样挺像厨房里的掌勺大厨;最后那位瘦的像竹竿、拎着算盘的,貌似柜台的管账先生。

这一帮人立在楼梯口,满眼放光,竟好似要把这楼上的客人都要生吞活剥一般。

“是、是哪位要来踢场?!”

那肉球掌柜抖着满脸肥肉喝道。

“老、老板,就、就是这三位!”小二哥满面红光,指着展昭三人人,颤声回道。

那酒楼一众人马由那掌柜领头顺着小二指向一步一顿来到展昭等人桌前,将展昭三人团团围住,竖目横眉,一副黑社会砍人的架势。

金虔一见现场形势,便心知不妙,身形一动就要开溜,可刚欲起身,胳膊却被身侧两人压住。

展昭端坐如钟,悠闲品茗。

白玉堂吊儿郎当,手指缓缓敲打桌面。

金虔瞄瞄这个,瞥瞥那个,动又动不得,气又没那个胆,只得安分坐在原处,定定瞪着鼻尖前的桌子面,故作镇定。

“敢问可是三位要来踢场?”掌柜老板问道。

白玉堂笑道:“掌柜的,一看我们仨人就是安分守法的老百姓,哪里能是那种来踢场的恶人?”

“什、什么?!不、不是来踢场的?!”

不料那掌柜一听此言,却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劈在脑顶,顿时一脸悲恸欲绝,而酒楼一众伙计更是如丧考妣模样。

嗯?

展、白、金三人见状不觉一愣。

只见陈掌柜猛一转身朝刚刚招待展昭等人的店小二怒喝道,“你个臭小子,人家明明不是来踢场的,胡说什么,害得我们酒楼上下白高兴一场……”

“老、老板,他们刚刚的确是说不管咱们酒楼的规矩,要直接见‘一枝梅’啊!”店小二哭丧着脸道。

酒楼众人听言数双眼睛又同时一亮。

“三、三位英雄,可是说过此话?”掌柜又转头小心翼翼问道。

“在下的确是说过要直接见‘一枝梅’,可从未说过要踢场之话!”白玉堂似笑非笑瞅着这一众伙计道。

“英雄啊!!”那掌柜突然一声高喝,呼啦一下扑倒在白玉堂脚边,哭天抢地道,“几位英雄,我们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那一众小二、大厨、管账先生也同时“扑通、扑通”扑倒在地,朝着三人哭道:

“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这天了……”

“两年六个月零十三天啊……你说我们容易吗……”

……啊哈?

金虔惊得险些从凳子上倒栽过去。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一副黑社会争地盘的表情,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解放前见到八路军的的贫下中农兄弟……

再看旁侧二人,显然也是被吓得不清。

展昭一口茶没含住,险些喷出,好在南侠定力惊人,又生生把到口的茶水给咽了回去。

白玉堂指上功夫出神入化,硬是把桌面戳出两个窟窿。

半晌,三人才回过神来,展昭不自在干咳两声,起身抱拳道,“诸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误会!”刚刚还趴在地上哭的嚎啕大哭的掌柜竟好似吃了大力丸一般,一个猛子窜起身,满面激动道,“几位英雄视‘临风楼’规矩如无物,明目张胆提出要直接见‘一枝梅’,这不摆明了是要来踢场啊!”

“那个……我等并不知晓……”展昭面带愧色道。

“三位英雄,我们‘临风楼’上上下下盼这一天早已盼得是望眼欲穿、望穿秋水……”掌柜双目闪光,激动万分,“三位英雄要踢场……那个……要直接见‘一枝梅’,只要闯过‘临风楼’设的三道酒关,我立即就带三位去见‘一枝梅’!”

“三道酒关?”白玉堂听言也来了兴致,“什么酒关?”

“几位英雄稍后!”陈掌柜抹抹眼泪,转身朝身后一众伙计高呼道,“伙计们,还等什么?!还不速速为这三位英雄设关?!”

“好嘞!”那帮哭得半死不活的众伙计听言立马来了精神,同时应答,一溜小跑冲下楼,不多时,就抬了数十个大酒坛、十来个小酒坛上来,又抬出几个方桌拼在一处,将酒坛齐齐摆上。动作一气呵成,好似排练了多次一般。

待一切准备妥当,那掌柜和一众伙计就可怜兮兮,眼巴巴地瞅着展、白、金三人,满面期盼,看得三人是如坐针毡。

金虔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展大人,这‘临风楼’上下处处透着诡异,恐防有诈,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不如先行撤退……”

白玉堂挑着眉毛,嘴角含笑,眼角含煞:“来都来了,问也问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英雄也当了,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你等可甘心?”

展昭星眸沉凝,定定望着前方,半晌才道:“如今尚方宝剑的下落只有‘一枝梅’一条线索……”顿了顿,一双黑眸转向金虔,又转向白玉堂,压低声线道,“金校尉,白兄,小心为上!”

“猫儿,你当白五爷是什么人?!”白玉堂倜傥一笑,雪衣飘扬,一身张扬傲气。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金虔抽了抽眼皮道。

展昭微微一笑,抱拳施礼,蓝衫飞舞,幽香荡漾,恍惚众人心神。

“敢问陈掌柜,这三道‘酒关’如何闯法?”

*

“酒关”顾名思义,定是与“酒”有关。

这“临风楼”设的三关,更是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三道酒关,每人各闯一关,期间不可顶替,不可换人,当然,更不可败。

所以,还未等掌柜公布闯关内容,金虔就立即自告奋勇冲锋陷阵报名愿闯第一关。

为啥?

废话!

凡闯关,自是第一关为最易,二关次之,第三关为最难,此乃经过实践检验的普遍真理也。此时若不先下手为强,猫儿暂且不提,若是让那白耗子占了先机岂不是亏大了!

但是……此时……金虔有些后悔。

尤其是在望见地面上摆放的数十个酒坛,以及对面方桌之后,坐着的那位横看是杀猪的、竖看是卖肉的、胸毛至少半斤的彪形大汉之后……

一滴冷汗从金虔脖后划下……

第一关,比“酒量”。

艺术的说法,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生物的说法,就是比谁的胃袋酒精容积大;

通俗的说法,就是要把眼前这位从酒糟鼻到汗毛孔都贴着“我是酒鬼”正宗品牌标示的老兄撂倒……

啧!有没有搞错!!

“金虔,还是换展某来吧。”

回头,凝望。

猫儿够义气啊!

“小金子,就你这身板,恐怕不用两碗就挂了,还是换五爷我来好了!”

眨眼,感动。

白耗子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金虔热泪盈眶,刚想点头答应,可心念一转,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慢着……

第一关就如此彪悍,以此类推,后两关恐怕更为变态。万一是什么用酒缸拼酒,用酒桶泡澡之流的,岂不是更糟!

想到这,金虔毅然摇了摇头,挺直身形道:“第一关就交给咱好了,二位公子不必担心!”

“可是……”展昭、白玉堂仍是面带忧色。

“三位英雄,人选已定,中途不可换人……”掌柜的有些为难道。

金虔望着两人,抖了抖脸皮,算是扯出一个笑脸,一转身,面朝那个彪形大汉,挺了挺身板,一撩衣襟,端正坐在大汉对面,豪气万千抱拳道:“这位大哥,请多多指教!”

那大汉也不含糊,咧嘴一笑,一拍胸脯,全身肌肉抖动数下,高声道:“俺可不会放水,你这瘦了吧唧的小子,到底行不行?”

金虔眼珠子随着大汉身上的肌肉抖了两抖,半天才挤出来一句:“那、那个,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好!够豪气!”大汉一声高喝,“先来□□碗!来,把酒满上!”

十、□□碗?!

金虔脸皮开始抽搐。

旁边立即有人在大汉和金虔面前摆上了两排大碗,抬起酒坛“咚、咚、咚”尽数倒满。

一时间,浓郁酒气飘散,将屋内众人熏得是陶陶然。

“俺先干为敬!”大汉一抱拳,站起身,端起一碗仰头往嘴里一倒,一吧唧嘴,“好酒!”说罢,便将面前的□□碗烈酒都灌了下去。

开、开玩笑的吧!

人群中顿时一阵喧哗。

“喂喂喂,一闻这酒味就知是烈酒,一口气就喝了□□碗,不会喝坏了吧?!”

“那大汉还行,可那瘦小子,恐怕一碗就倒了!”

“醉倒也就罢了,怕这十八碗酒喝下去,八成得去了半条命……”

金虔也是颇有同感,只觉此时酒还未喝下半口,就已经脚步虚浮,双眼发花。

“金校尉……”耳畔传来展昭低沉嗓音,“莫要勉强。”

唉?

金虔听言一愣。

只见展昭正迈步朝那肉球掌柜走去。

那猫儿刚刚说什么?

金校尉……

对!金校尉!

没错,咱如今可是开封府的从六品校尉!

从六品校尉……

这意味这什么?

这意味着咱离“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境界还很远。

今日若是闯过此关,定是大功一件!以后定是财运滚滚,官运亨通!

啊呀,多亏猫儿这“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可是升官发财的紧要关头,怎可被几坛子酒吓住?

娘的,为了咱后半辈子的福利,咱跟你拼了!

想到这,金虔只觉体内小宇宙爆发,肾上腺激素涌动,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闻了闻、一参合、一闭眼,就吞了下去。

这边金虔一番小动作自是无人理会,众人目光早已被那位玉树临风的蓝衫青年拽走了。

只见展昭走到掌柜面前,施礼道:“在下这位小兄弟年纪尚幼,实在不适合闯此关,可否让在下一人替他闯关?”

掌柜的露出为难之色:“这……怕是不成!”

“掌柜的可否通融?”

“规矩若是破了,‘一枝梅’定然不会见你们。”

展昭垂下双睫,沉吟半晌,才缓缓道:“这关,我们不闯了……”

“什么?!”掌柜顿时大惊失色,一众伙计也面色如纸。

“猫儿?”白玉堂一闪身来到展昭身侧,低声道“你胡说什么?”

展昭身形顿了顿:“定然还有他法,不必急于一时。”

白玉堂剑眉紧蹙:“什么不必急于一时!宝剑已经不见踪迹多日,此时多拖延一刻,宝剑便多一份危险,你这猫脑袋难道能不明白?”

“展某主意已定。”

“喂,臭猫,干嘛这么死脑筋,干脆我们把那掌柜痛打一顿,逼他换人如何?”

“二位,莫要吵了,那边的那位小英雄已经快把酒喝完了。”掌柜直勾勾瞪着两人身后,喃喃道。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回头,只见金虔撸起两只袖子,一只脚踏在桌脚,一手端起最后一只酒碗,一仰脖干净利落将酒灌了进去。

“金虔,莫要胡来!”展昭急忙上前,一把扣住金虔手腕。

“公子莫要担心!金虔虽不才,但酒量还算尚可,他人也曾送过一个‘千杯不醉’的俗号,如今难得有用武之地,拼一拼也无妨!”金虔豪气万千道。

“金虔……你……当真无妨?”展昭盯着金虔如常面色,疑惑道。

“无妨、无妨!”

“嘿,小金子,真人不露像啊!”白玉堂将金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个酒鬼!”

金虔不自在干咳两声。

展昭又在金虔脸面上打量一圈,渐渐缓下脸色,放开金虔手腕,凝色道:“量力而为。”

白玉堂也朝金虔挑眉一笑,同展昭一道退至旁侧。

金虔又转过身,双手叉腰,对着那大汉呼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哥,咱今日就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那大汉面带愕然,直愣愣瞪着金虔半晌,忽然一阵大笑道:“哈哈哈,俺今天可算是开了眼,想不到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居然是个硬茬,来来来,今个儿俺就会一会你这‘千杯不醉’!再来十八碗,满上、满上!”

周围顿时一阵加油叫好声。

“满上、满上!”

“小哥,你可不能输啊!”

“挺住啊,小哥!”

一时间,但听得酒碗交错,丁丁当当,呼声喝语,响彻云霄;又看那酒坛注大碗,大碗化豪情,一阵喧哗谈笑;大坛叠小坛、小坛叠酒碗,一阵稀里哗啦。

在喝干了十六坛酒后,那大汉终于在满面通红、双眼迷离、浑身淌汗的状态下翩然倒地,宣告了金虔选手的完全胜利。

周遭顿时一片欢呼雀起。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小哥真乃神人哪!”

在一片欢呼声中,金虔昂首挺胸,一身豪迈风姿,竟显得那单薄身形堪比八尺金刚。

展昭剑眉舒缓,暗暗放开已经攥得生疼的手指。

白玉堂悠然背过双手,悄悄擦去掌心汗渍。

只见金虔缓缓转身,直直走到陈掌柜身前,抱拳正色道:

“敢问陈掌柜……”

陈掌柜赶忙回礼:“小英雄请讲!”

“茅厕在何处?”

“噗……”那边好像有人喷茶。

展白二人同时俊脸隐抽。

“楼、楼下,后院……”陈掌柜僵着声音道。

“多谢。”金虔又一抱拳,在众人惊诧目光中腰杆笔直姿态高雅步下楼梯,身形笔挺朝茅厕走去。

看得众人一阵惊叹,心中暗道:

这小英雄果然了得,连去个茅厕都如此不卑不亢,身姿挺拔!

而在茅房之中,被誉为少年英雄某人正哭着脸抱怨:

“啧啧,这急中生智配出的药能将喝下肚的酒变成水是不错啦……可喝了这一肚子水,害得咱连腰都弯不下去,连去茅厕都非得直着腰、挺着肚子走路才行……难道那猫儿是因平日里太过繁忙没时间上茅厕所以才练就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腰杆笔直的本事……啧啧啧……”

*

这是什么阵势?

待金虔从茅厕“放水”完毕回到酒楼时,一上楼,便被眼前的华丽阵容晃花了眼。

原本在第一关折腾的一片狼藉的桌面已经拾掇干净,桌面上铺上了素净丝缎桌布,平整滑腻,桌面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排羊脂玉酒盏,十数个银质烛台相应而置,烛火摇曳,点点灿光,照的那一排酒盏那叫一个晶莹剔透,净透无瑕,价格不菲。

金虔呆立楼梯口,一脸愕然。

“啊呀,小英雄,你回来了。”一个小二突然冒了出来,对这金虔讪笑道,“快快快,这边请。”

金虔愣愣随着小二走入厅内,转弯,落座,眼珠子至始至终都死死盯着那一桌子灿灿闪烁的酒盏,半分不移,双眼放光。

难道这便是第二关的喝酒行头?

“金虔。”

mygod!看看那色泽,看看那透明度,看看那规格……高级货!绝对的高级货!

“金虔?”

再瞅瞅那旁边摆放的银烛台,瞧瞧那成色,瞧瞧那雕工,啧啧啧,少说也值咱大半年的工资。

“金虔?!”

啧,早知道就不急着第一关就冲上去了,这一堆好东西,就算揣不走,拿在手里摸摸也过瘾啊……

“金虔!”

一只微凉手掌忽然搭上金虔额头,垂下的衣袖刚好挡住了金虔的观赏视线。

娘的,没看见咱正在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欣赏艺术品吗?

“那个这么不长眼!”金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打走眼前碍事的胳膊,以横扫千军的气魄瞪了过去。

……

俊颜如月,清眸若水,一双微蹙剑眉明显显示出眼前之人似乎有些心情不悦。

啧!

刚才那只袖子似乎是蓝色的……吧……

金虔顿时大惊,一个猛子从凳子上窜起来,一脸怒气魄力立马转换为了讨好谄笑:

“展大、咳、那个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展昭略微僵硬的收回定在半空的手,直直转过身子,半晌才道,“无事……”

“小金子!”另一张笑吟吟的俊脸突然冒了出来,桃花眼在金虔身上打了个溜,“刚刚看你瞪着那一桌子酒杯,双目赤红,目光呆滞,脸颊潮红,可够吓人的,还以为中了酒毒,某只猫儿都变了脸色……”

哎?

“唤你数声,却不见回应,刚把手放在你额头上,却被你一巴掌打到一边……难为了我们某位猫大人对下属的一片忧心,岂料下属却如此不识抬举……唉……”

嗖!

一个茶盏携着劲风破空而至,不偏不倚正好飞至正在滔滔不绝的白玉堂手中。

“白兄说了许久,怕是口渴了吧。”

白玉堂瞅了展昭一眼,把玩手中茶盏,嘿嘿一笑,又瞅了金虔一眼,不再言语。

金虔瞅着展昭挺直背影,额头直冒冷汗:

瞧那板直脊背,无论是角度、倾斜度、肌肉紧绷度都与平时相同,但怎么就觉着……好像……大概……貌似……嗯……像一只猫儿在闹别扭……

啊呀,咱莫不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一尊大神?而且是关乎咱后半生工资福利的大神?

天哪,这可是关乎民生大计的大事啊!

“公子啊……“金虔突然上前一步,朝着展昭洒泪哭嚎,“想不到公子如此体恤属下,公子对属下就好似春天般的温暖,仲夏里的蚊帐、寒冬里的狗皮褥子……”

“哈哈哈……狗、狗皮褥子……哈哈……”白玉堂拍案大笑歪倒在桌上。

周侧众人也有不少忍俊不禁,喷笑出声。

展昭肩膀抖了抖,缓缓转身,用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望着金虔道:“金虔闯关辛苦,还是歇息片刻为好……”

“是,属下遵命……”金虔凛然抱拳,“属下对公子敬仰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哈哈哈……”白玉堂几乎趴在桌上。

周围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展昭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品茗。

笑声持续许久,总算是渐渐弱了下去,白玉堂直起身形,换成一副倜傥模样,笑道:“这掌柜的说去备酒,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见踪影……”

话音未落,就闻一阵异香飘忽而至,数名盛装少女鱼贯而入,轻纱罗裙,云鬓皓腕,每名少女各执酒壶一只,娉婷立于桌前,正好每人各对一只酒盏。

那掌柜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厅中满面红光道:“三位英雄,这第二关便是比‘酒识’,闯关之人只需辨出这桌上的七个壶酒中装的是何酒便算过关,只是只可闻酒,不可尝酒,不知那位愿闯?”

周围顿时一阵喧哗。

“只可以闻,不可以尝?那谁能猜出来啊?”

“就是,太难了吧?!”

“这不是为难人吗?”

金虔听到此处也有些傻眼,心道:

感情这第二关是考“品酒师”啊,可就算是考“品酒师”资格证也要能喝啊,光闻能闻出个啥,又不是警犬?

想到这,金虔不由将目光移向身侧两人。

只见展昭俊颜凝重,不言不语。

而白玉堂倒是一副轻松模样。

“不知猫大人对品酒可有心得?”

“……展某惭愧,对识酒之事……并无造诣……”

冠玉俊颜上笑容逐渐扩大,白玉堂唰得一下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把逍遥折扇,“啪”的打开摇了起来,“第一关让小金子抢尽了风头,这第二关,就让白五爷小露一手好了!”

说罢,白影如烟腾起,凌空落入掠入厅中,堂皇灯下,雪衣飘逸,玉扇轻摇,锐眸一扫,便是一身浑然天成的侠士风采。

金虔暗自咂舌,瞅了瞅身侧坐的四平八稳的展昭,心道:这白耗子和这猫儿果然是冤家对头,若这猫儿是“闷骚”型,那这白耗子就是名副其实的“明骚”型。

只见白玉堂轻摇折扇来到第一位少女面前,微一抱拳,露出洁白皓齿:“姑娘,请斟酒。”

对面的小姑娘立马就红了双颊,赶忙垂下头将面前的酒盏斟满。

淳淳清液,酒香浓溢,才一盏已熏人。

修长手指执盏放置鼻前,长睫微闭,朱唇若染,灯光下,白玉堂肤若凝脂,竟比那手中上等羊脂玉杯盏还要惑人,看得众人是眼发直,脸发烧,呼吸屏停。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勾唇一笑,白玉堂放下酒盏,“桑落酒。”

对面少女脸色又是一红:“公子明鉴。”

众人一阵惊叹。

“这公子厉害啊……”

“真的只闻一闻就能闻出来是什么酒……”

“高人哎,搞不好这白衣公子比刚刚那个小英雄更厉害啊……”

金虔瞪着细眼,看着白玉堂又迈步走到第二位姑娘面前,端起第二个酒盏,不由喃喃感叹:“想不到这白玉堂还真有两下子……”

“白兄自小在‘江宁酒坊’长大,这辨酒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金虔瞥了一眼身侧的展昭,心道:难怪这猫儿一副胸有成竹之色,原来这白耗子自小是从酒缸里泡大的,想必这小阵仗自是挡不住这“酒老鼠”。

再看那白玉堂,已辨出五种酒,正朝第六位少女步去。

“开瓶泻尊中,玉液黄金脂——南烛酒。”

“公子明鉴。”

周围又是一阵嘈杂。

“第六种了,猜对六种了!“

“还差一种,这白衣公子就赢了!”

“厉害啊……”

白玉堂面容带笑,一副胜券在握之色,走到最后为少女面前,施礼笑道:“请姑娘斟酒。”

又是一杯溢香清液,白玉堂执起酒杯,放置鼻尖,轻嗅,再闻,顿了顿,又闻,蹙眉。

心头一动,金虔不由瞥向身侧展昭。

只见展昭一双剑眉微微一紧。

金虔顿时心头一凉,暗道:坏了,这白耗子别是最后一种酒闻不出来了吧?!

只见那白玉堂缓缓放下杯盏,手中轻摇折扇,抬起桃花眼朝着众人微微一笑:“前六次品酒都是在下独自吟诗、独自道出酒名,实在是无趣的紧,想必诸位也看得有些倒胃口,这最后一杯美酒,不如就请这位蕙质兰心的姑娘吟诗,在下说酒名,岂不是妙哉?”

言罢,又朝众人勾唇一笑。

霎时间,众人只觉眼前草长莺飞,桃花漫天,顿时魂飞魄散,神不守舍,立马齐声附和。

那斟酒姑娘自是受到波及,精神恍惚,面若朝霞,不知不觉就顺口吟出一句:“圣酒山河润,仙文象纬舒。”

白玉堂双眸一亮,折扇脆响合起,提声道:“此酒是圣酒,又名刘郎酒,姑娘,在下说得可对?”

那姑娘立马颔首点头:“公子明鉴。”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哎呦,这个白衣公子厉害啊……“

“厉害啊……”

呼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白玉堂抱拳而立,白衣飘飘,满面醉人笑意:“客气、客气。”

与此相对,坐在厅侧的金虔却是目瞪口呆,满头黑线,僵着脖子转头看向展昭:

“展大人,那、那个白、白少侠莫不是……”

展昭垂眼品茶,嘴角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笑意:

“江湖人人称道锦毛鼠白玉堂聪慧绝顶,果然所言不虚。”

“聪慧绝顶……公子所言甚是、甚是……”金虔抽着脸皮笑道。

聪慧绝顶?!

屁!

那最后一杯就明显就是那白耗子作弊……虽然咱也是作弊,但也没这白耗子如此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用“美男计”作弊这么嚣张吧!

又瞅了一眼身侧心安理得品茶,某位获得江湖盛誉的“南侠”,金虔心中更确定了一件事: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猫儿和那白耗子果然是一对冤家,表面光鲜,内里狡诈的性子如出一辙不说,就连使起“美男计”来,也颇有几分神似啊……

“臭猫,小金子,见到你白爷爷的本事了吧?!”

眼前晃过一道白影,一抬头,白玉堂已经飘了回来,正瞅着展、金二人,满面自得。

展昭微微一笑,抱拳道:“展某甘拜下风。”

金虔抖着半边脸皮:“白五爷乃高人也,咱自愧不如。”

“哼,知道就好!”白玉堂手里的扇子摇得那叫一个呼呼作响,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猫儿,这最后一关可就看你的了!”

“多谢白兄提醒。”展昭一抱拳,直起身形,迈步朝厅中走去。

蓝衫飒飒,松柏身形,一阵清幽香气随展昭身形移动飘散开来,竟硬生生盖过满室的浓郁酒气。

刚刚还为白玉堂欢呼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直勾勾看着展昭走入厅中,偶尔有几声嘀咕:

“看,该这个浑身飘香的蓝衣公子闯关了……”

“什么叫浑身飘香,人家那叫熏香,高雅着呢!不懂就别乱说……”

“哎哎,你说这前两关都那么难,最后一关该是什么样啊?”

“这不一会儿就知道了嘛,吵吵什么……”

只见展昭来到掌柜面前,施礼道:“敢问掌柜,这第三关是?”

掌柜赶忙回礼道:“这位公子,这第三关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愿闻其详。”

掌柜的一抬手,指向刚刚白玉堂品酒的桌子,只见七名少女纷纷上前,将面前玉盏中的酒都倒入一个玉壶,又有一个少女将玉壶上下摇了数下,递给了掌柜。

掌柜接过玉壶,递至展昭手中,瞅了展昭一眼,面有忧色道:“只要公子将此壶中的酒喝干就好……”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

“什么?!”

“说笑的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刚刚那个小英雄还不是喝了好几十碗?”

“你懂什么?刚刚那几十碗也比不上这七种酒单独一壶醉人,何况是七种酒参合在一起喝?!”

而这边,金虔明显震惊过度,瞅着那酒壶半天才道出一个词,“鸡、鸡尾酒?!”

额的苍天,这不是鸡尾酒吗?!谁这么有创意,太不靠谱了吧!

白玉堂也变了脸色,腾得站起身,提声喝道:“我替他喝!”

展昭回身一笑:“白兄莫不是忘了闯关的规矩?”

白玉堂顿时急了:“我管他什么规矩,你这一身是伤的臭猫呈什么能?!万一喝出毛病来……”

白玉堂这一声高喝,顿时让金虔清醒了几分,赶忙从怀里掏出药瓶,边掏边往前冲,边冲边喊:“公子,且——”

“慢”字还未出口,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一道白影飚了出去,迅如闪电,白玉堂的身形实在是快,可再快也没快过展昭。

提壶、仰首、灌喉,展昭这壶酒喝得实在是干净利落。

等到白玉堂和金虔冲至展昭身侧,就只有瞪着那只空壶干瞪眼的份。

放下酒壶,展昭抱拳一笑:“掌柜的,可否带我等去见一枝梅了?”

那肉球掌柜直愣愣瞅着展昭半晌,才颤声道:“这位英雄,您……没事吧?!”

展昭又是一笑:“请掌柜的带路。”

掌柜盯着展昭,愣愣点了点头:“请三位随我来。”

说罢就转身领展昭三人朝酒楼三层楼梯走去。

展昭随后,白玉堂、金虔紧跟。

“喂,小金子,这猫儿难道和你一般,是千杯不醉?”白玉堂边走便打量身前步履稳健的展昭问道。

“这个……咱倒是从未见过展大人喝醉……”金虔也盯着展昭面色如常的侧脸,犹豫道。

确切的说,咱连猫儿喝酒都未曾见过,谁知道他酒量如何?

“难道这臭猫是个酒林高手?”

“这个……”

“三位英雄,到了!”最前带路的掌柜停在一扇镂花厢房门前道。

“哎?到了?!”白玉堂诧异,“你说那神出鬼没的‘一枝梅’就住在你家酒楼三层,门前连个陷阱、八卦阵的都没有?!”

“这不是谁都能上来找他吗?!还设什么酒关做什么?!”金虔也惊呼道。

掌柜缓缓转身,显出一脸无奈:

“二位说得没错,可谁又能料到‘一枝梅’能住在这不起眼的酒楼上?况且若不是闯关成功之人,他若不想见,又有谁能见得到他、抓得住他?”

金虔顿时一阵感佩:

若想藏一棵树就藏到树林里,若想藏一个人就藏到人堆了……这“一枝梅”是个高人啊……

“大隐隐于市……”白玉堂挑眉一笑,“掌柜的,报门吧。”

那掌柜一听,却突然面带兴奋之色,身形一转,一脚踹开木门,叉腰提声呼道:“‘一枝梅’,今个儿终于有三位英雄闯关成功了,你可要记得你的承诺!”

金虔、白玉堂顿时惊呆当场。

就听厢房内懒懒传出一个声音:“陈掌柜,在下自然记得,你不必担忧。”

“哼!你记得最好!否则、否则……有你好看的!”肉球掌柜冷着脸撂下一句狠话,又呼了两口气,侧身让路道:“三位英雄请进,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就一溜烟跑了出去,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金虔、白玉堂一脸莫名,互相瞅了瞅,抬脚随在展昭身后步入厢房。

一进室内,只觉眼前豁然一亮。

轻纱罩灯环室而立,将厢房内映照的灯火通明,屋内,摆放着檀木雕花椅,青梅卧月桌,件件精致,井井有条,厢房最内,乃是一扇镂空花窗,上雕寒梅朵朵,随意雅致,窗扇开敞,迎月色清洒,侯夜风拂入。

皎皎银辉下,一人背窗而坐,一身锦缎黑衣,袍袖垂地,一头长发随意披散,晚风撩起,额前黑发中一缕银丝尤为耀眼,长眉凤目,目光灼灼,一手支腮,一手把玩发梢,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三人。

论相貌,此人自是比不上南侠儒雅俊颜、锦毛鼠华美俊貌,但此人往哪儿一坐,却有着说不出的随意风流,闲情雅致。

金虔将此人上上下下打量数圈,就觉此人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但又说不出是何处亲切。

“这位可是江湖人称‘浮梅暗香,妙手空空’的‘一枝梅’?”展昭抱拳施礼道。

“一枝梅”瞅着展昭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惋惜道:“清香扑鼻,恍若□□,还以为有幸能见到哪位绝代佳人,岂料是个漂亮男子……唉……”

展昭身形明显一僵。

白玉堂“噗”的一声喷笑出声。

“一枝梅”又望了白玉堂一眼,凤目亮了亮,又暗了下去:“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原以为是月中嫦娥,岂料又是个男子……唉……难道如今这世道变了,男子都长的比女子好看了么……”

“你说什么?!”白玉堂蹭得就跳了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要往前冲。

“白兄!”展昭一把按住白玉堂肩膀,微微摇头。

白玉堂望了展昭一眼,鼻子了哼了一声,刚按下怒火扭过头,又暴跳起来:“金虔,有什么好笑的?!”

本在一旁偷偷闷笑的金虔赶忙直身正色道:“咳咳、那个,咱只是觉得难得有人如此……咳、那个诚实,有些感叹罢了……咳咳……”

四道火辣辣的目光顿时对着金虔一阵扫射。

金虔立马缩回了脖子。

就听那“一枝梅”又闲闲道:“金钱?这名可够俗,太俗、实在是俗不可耐!”

这、这这个人,是职业吐槽的吗?

这次,连向来粗神经的金虔都笑不出来了,和身前两位江湖成名侠客同一战线,横眉冷对“一枝梅”。

“我等有一事相求,不知阁下可否应允?”最终,还是展昭好脾气,不紧不慢道出此行目的。

那“一枝梅”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已经闯过了关,有什么事就说吧……”

“如此……”展昭开口,可刚说了半句,突然顿住,身形一硬,就直直向后倒去。

站在展昭身后的金虔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眼前一黑,自己就被一个重物“咕咚”一声压翻在地,动弹不得。

就听白玉堂一阵疾呼:“臭猫?!猫儿?!展昭?!”

金虔挣扎着从展昭身下爬出半个身子,回首一望,只见展昭双目紧闭,面容通红,绵长呼吸中透出浓郁酒香。

“那个,白五爷……”金虔瞅向白玉堂。

白玉堂探了探展昭鼻息,满面惊慌渐渐消去,显出几分安心:“这猫儿八成是醉倒了,还以为是什么千杯不醉,原来不过是硬撑……”

“咳咳,那个白五爷……”

白玉堂修长手指又在展昭手腕上把了把脉。

“小金子,莫要担心,依我看这猫儿只需睡上几个时辰……”

“白五爷!”金虔突然一声高喝,“能不能劳烦白五爷先将咱拖出来?!”

“啊?”白玉堂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翻动展昭身形,将金虔从展昭身下拖了出来,“小金子,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金虔瞪了白玉堂一眼,心道:这个死耗子,光顾著猫儿的死活,就不管咱的死活,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

又瞪了展昭一眼。

这臭猫,临晕还要拉个垫背的,还好咱皮糙肉厚,没被压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人身保险都没处要去!

“展昭?”就听那边“一枝梅”又喃喃道,“这个是展昭,那个岂不是白玉堂?!”

金虔转头,只见“一枝梅”一脸无奈,叹气道:“麻烦,太麻烦了……”

从始至终,此人就好似睡着的乌龟一般,一直都是一个姿势,除了面部表情,浑身上下连动都未动一下。

金虔终于发觉此人是何处透着那种莫名亲切感了,这人浑身上下都和自己一样,都透出一个字:“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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