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跟着内侍走了。
片刻之后，他们停在了一座白幡飘荡的灵堂前。
通报之后，清扬公子才一拂长衫抬步进入，几息之后，灵堂中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清扬拜见主上，主上节哀！”
“清扬，必安死了，我大业未成，他却已经西去！你……不能再藏拙了！”
“……清扬知道！”
“必安身死，西北之事败露，既然事不可为那就不可再为，清扬，我知道你不喜做有违道义之事，也不逼你，你入京吧！陛下开恩科，你身为南阳岳家的长公子，声名在外，理应前往京都科考入仕……”
清扬公子安静的跪坐在麻席上，安静的聆听着面前之人的话，躬身叩首，“清扬遵命！”
“你……带着必安的尸骨一起入京！”
面前之人顿了顿，目光掠过灵堂上安放的棺椁，缓缓道，“我会安排人接应你，我要你……将他葬入皇陵，葬在我的陵寝之侧！”
清扬公子闻言明显一愣。
一只手就适时的覆上了他的面颊，轻轻抚摸……
“放心，我的陵寝之侧早已为你留好了位置，阿扬，去吧，京都的局势如今越发混乱，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能和你在京都团聚了……”
“是，主上！”
“……”
“……”
雕梁画柱的皇家行邸温暖如春，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却下起了冰雨。
没错，就是冰雨。
西北风吹，细细密密的雨水中仿佛夹杂着冰渣子，打在脸上生生的疼，也入骨的冷！
因为陈姣姣有孕，姜北夫妻两人押送着补给赶路的速度并不快，幸好赶在西北的第一场冬雨到来前，赶到了西北大营。
西北大营中的士兵看到补给车辆入营，都激动的像是过大年一样，无数身穿铁甲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长矛，有条不紊的加入了搬运补给的队伍中……
冬雨，是真的冷！
可是大营中却前所未有的热闹。
镇国公姜兴武几乎是和押送补给的队伍前后脚到的大营。
回到大营后，姜兴武就陷入了耽误的军务中，忙的脚不沾地，而他的儿子和儿媳们，则是被派去了接收粮草！
姜瑄虽然接掌了西北军，可是她的关注点是西北即将到来的战事，对于军中的那些繁琐俗务，她并未过多关注，当然，主要是她太忙了，也实在分不出心来处理这些事情！
姜兴武回营，正好接手了这些俗务，而姜瑄，则是顺理成章的抽出身来，和容盛一起召见了借着冬雨夜色悄悄入关的姜渡……
“大小姐，属下谨遵大小姐之令，不惜一切代价收购羌族手中的兵刃，就连铁锅铁铲都没有放过，时至如今，羌族散兵游勇手中的兵刃已经收购了六七成左右！”
姜渡虽然看似纨绔，可是却是个行事极有章法的人！
有铁，熔了就能锻造兵刃！
所以，他连铁都不给羌族的那些散兵游勇留！
“六七成？还不够！”
姜瑄闻言，略一沉吟，看着营帐外的天色摇了摇头，道，“继续收购，只要战事不起，你这边就不要停！”
羌族人勇猛弑杀，只要羌族一日不除，西北之患就一日不绝！
今冬，她一定要将羌族这个隐患彻底消灭！
“遵命！”
姜渡闻言，当即躬身应命。
至于继续收购所需的钱财从何处来，他则是问都不问！
问什么？
这些事情，都有大小姐操心，他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大小姐的命令！
在关外游荡了一月有余，不断的和那些羌族散兵游勇打交道，短短时间内姜渡就飞速成长，心性比在京都当姜家家将时更加沉稳干练。
他能感觉到大小姐要做一件大事！
数以千万两计的银子砸进去，大小姐若是不干出一番大事儿，都对不起那如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
很快……
姜渡心底的猜测就得到了印证，因为姜瑄当着他的面儿，召见了边陲黑市的扛把子！
大胤边陲和关外蛮族并不通商，所有见不得光的黑暗交易，都是通过黑市来进行的，黑市的扛把子就是边陲黑市的主宰！
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佝偻老头儿，老头瘸了一条腿还瞎了一只眼，可即便是如此，老头儿粗壮的大腿和胳膊依旧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
姜渡呆愣愣的看着那传说中的黑市扛把子，一时间只觉得眼熟，可是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及至……
“姜槐阿公，告诉我，黑市最近流出的关外的粮草有几何，收回的银钱又有几何？”
此话一出，姜渡当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姜槐阿公？
大小姐在喊谁？
黑市这个传说中的扛把子吗？
可是……
姜槐……
明明是他阿爷的名字！
他阿爷明明是数年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战死沙场了，他至今都还记得阿爷战死的消息传回京都时，她阿奶抱着阿娘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那眼前这人……
他见到他死去的阿爷了？
“回大小姐，关外那些蛮子都是一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色，银子到了他们手里，他们轻易是不肯花出来的！”
姜槐闻言斜睨了一旁的姜渡一眼，恭声道，“黑市最近一直平买平卖，粮草未曾涨价，这小崽子总花出银钱三千四百多万两，回来的不足一成，三百多万两，粮草共售出五百多石，按照关外的人数来算，那些粮草支撑不了几日，很快就会消耗完，反倒是这场冬雨来的及时，气温陡转直下，想必那些蛮子很快就会回过味来，开始大肆屯粮！”
“大肆屯粮？呵呵！”
姜瑄闻言，当即冷笑一声，道，“我不会给他们大肆屯粮的机会！姜槐阿公你回去之后，黑市粮草即刻涨价，涨价至原本的十倍，往后每隔半日，粮草价格就翻倍！”
“属下遵命！”
姜槐闻言，当即恭声应命，却难掩担忧的道，“只是，天气日寒，即便是我们上涨了粮草价格，那些蛮子食不果腹之下肯定也会不顾一切的购粮，到时候黑市的粮草供给……”
黑市上能流通的粮草都是有定数的！
毕竟就算是西北军粮草补给也是有数的，首先要保证西北军的粮草补给充足，多余的才能拿到黑市上去交易！
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黑市上已经流出了五百多石的粮草，姜槐担心若是再这么流通下去，西北军会吃不消……
“这个姜槐阿公你不必担心，镇国公府今冬贴补西北军的银钱早已换成粮草，落后补给队伍一步，很快就会送到！”
姜瑄闻言勾唇一笑，道，“用些许粮草，换羌族散兵游勇手中的兵刃，这笔买卖我们稳赚不赔，就看他们有多大的胃口，能吃下我们多少粮食了！”
姜渡高价收购关外兵刃，可是粮草却十倍百倍千倍的溢价……
那些人能支撑多久？
粮草是消耗品，而且是快速消耗品！
可是兵器却是战争的必需品！
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冰封千里，战事将至，在这之前，她要将她投入到关外的所有银钱全都收回来！
不止银钱，还有兵器！
至于那些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