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东南西北奇闻轶事地闲扯了一会儿,有人来通报,言晚宴已经备好,于是一行人纷纷起身,陈茂才因为行动不便,所以得需要有人抬着,出于礼节,萧聪等那四个壮汉将陈茂才坐着的椅子抬起,才与之一同下堂,等他俩快出门时,余下众人才肯动身,于是,一行人在灯火辉映之下,缓步而去。
一路走马观花,萧聪发现这个自由民聚集地中,人族数量和其他种族的数量貌似差不多,而且在他敏锐的灵识感应中,明显察觉到隐藏在这座城寨中有某些不寻常的生灵,因而笑问道:
“偌大的寨子,仅靠这些生灵,能够保证一方平安?”
陈茂才回答,
“大荒中的每一个自由民聚集地,均是藏龙卧虎之处,实力强大者是所有普通自由民生息繁衍的保障,整个自由民区的资源尽力满足他们的需要,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在忘我的修炼和疗伤中,我们这边也不例外,若不是有这几位通天境伪仙的守护,这里早就不复存在了。”
萧聪闻言微微颔首,随口问道:
“即使到了现在,这里依旧经常会受到欲囚和堕落者的袭扰吗?”
陈茂才轻声一叹,苦笑道:
“跟以前比起来,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萧聪听得出陈茂才声音里的无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心里稍作踌躇,定定道:
“晚辈愿意在此多住几日,为自由民聚集地修几座法阵,以尽绵薄之力,晚宴过后,还望几位前辈将这里的情况跟晚辈说一下,晚辈好做筹划。”
几位蒙长受宠若惊,陈茂才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那双眼睛明明有白眉遮掩,却依旧好像能看出其中射出光来。
如此要事,四位蒙长自然不敢张口回应,众人都在等待那被人抬在座上的老人发话,却迟迟听不见半个字。
半晌,陈茂才开口,声音中掺着几分不能自制的激动,
“老朽与小友相识虽然还不到一个时辰,但已深知小友是个坦诚直率之人,既然小友都开口了,想必也是真心想帮自由民一把,所以老朽也就不跟小友客套了。”
说着,用手杖轻轻敲了座椅两下,四个抬座的壮汉停下脚步,看样子是要把座上之人放下来。
萧聪打眼一看,不用多想就知道陈茂才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笑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萧家本就是大荒自由民的守护力量之一,晚辈既然身为萧家人,这便是晚辈分内之事,亦是荣耀所归,前辈可不要把晚辈当外人啊。”
陈茂才正在起身,动作却微微一滞,而后大笑起来,并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以他的心智,不可能听不懂萧聪的弦外之音,故而道:
“小友说话当真有趣,老朽若是能年轻上几百岁,定要与小友成为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这辈子要是能有小友这么一个知心好友,也不算在这三千红尘之间走上一遭了。”
说着,顺便给荆启贤他们四个使了个眼色,四人领意,赶忙往前跨出一大步,回过头来,冲萧聪作揖叩首,
“我等替所有自由民,谢萧四少爷。”
萧聪无奈地看了陈茂才一眼,而后摇头一叹,俯身托着荆启贤的肩膀,沉沉道:
“前辈快快起来吧,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大礼,四位前辈既然是此自由民聚集地的蒙长,那在晚辈眼中,便也是身负使命之人,晚辈有师命在身,不能与诸位并肩作战,修几座法阵聊表寸心,能算得了什么,自由民的安危,还要仰仗几位前辈正确引领啊。”
荆启贤等人站起身来,信誓旦旦道:
“萧四少爷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萧聪点点头,
“好,我相信几位前辈的信念和力量,也相信有诸位的努力,大荒定会迎来一个新的明天。”
……
吃过晚宴,各自回屋,因为之前在听完南宫家合奏的大乐之后享受太过,所以现在躺在床上的萧聪全无睡意。
不光是他,一起听大乐的其他人也一样。
“老大,你睡了吗?”萧聪轻声问道,虽然自由民聚集地房间很多,但他还是愿意跟星流云欧阳寻等人住在一起。
“没呐,”星流云回答,听上去精气十足,“过惯了七上八下的日子,之前一直睡的很浅,现在好不容易能大睡一觉,反而感觉睡不着了,所以说这人呐,就是贱!”
“我也还没睡着,”欧阳寻的声音突兀响起,“但可不是跟你一样是因为犯贱,而是之前睡得太饱,那股子劲还没过去。”
萧聪坐起身来,笑道:
“既然睡不着,那就别睡了,反正对于我们来说,也不差这一觉两觉的,起来,说说话。”
欧阳寻跟星流云跟着坐起来,听见隔壁屋里鼾声如雷,星流云忍不住吐槽道:
“这个鸿翔,也够可以的,竟然还能睡得着,丫的上辈子该不会是瞌睡虫投的胎吧。”
欧阳寻几声嗤笑,揶揄道:
“哎呦,星流云,这都看得出来,神了!”
“赶紧给小爷滚一边去,哪儿都有你!”对于欧阳寻,星流云向来是有啥说啥,从来都不客气,却转而换了副口气,问萧聪道:
“小聪,有个事儿我一直没想明白。”
“你说。”
“在我看来,这座城寨的防御能力实在是差的可以,他们都说这里可能会遭到欲囚袭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城寨修得坚固一些呢?单靠这些烂木头,能防住个屁!”
萧聪几声轻笑,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城池修得像外面那样才可靠?按理说是这样,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大荒古兽那样猛烈的袭击,即使是外面最坚固的城墙,也肯定抵挡不住,而且石头建的工事一旦被摧毁,清理的时候会很麻烦,又不能重复利用,所以说,还是这样比较方便。”
星流云这边开始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欧阳寻那边缓缓摇头,老气横秋道:
“非也非也,你们可曾想过,这些树,准确的说应该是藤,要比石头间的城墙还坚不可摧?”
萧聪想了想,点头笑道:
“有这个可能。”
欧阳寻纠正道:
“不是有这个可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这种藤外号叫做锉金蛇,龟府珍藏的典籍中有记载,只要在其表面刷上一层叫做‘玄镀’的神秘液体,这种藤曼的坚韧程度就能达到稀有金属的水平,而且,锉金蛇这种藤曼在玄真东界几乎不能生长,即使有些古老教门已经可以利用它作为防御工事,但用的也是死物,不过听说诸葛家有一套机关是专门为它设计的,可以达到跟活物一样的效果,而且还更易于控制,但在这座城寨周围的锉金蛇,好像都是活的。”
星流云听到最后,一口否定,
“不可能,要是活物的话,一定会被萧聪感知到,欧阳寻你丫的肯定是在胡说八道消遣我们!”
“我没有!”欧阳寻立着眉毛极力辩驳,“你没发现上面还有叶子吗?那绝对是活的!”
萧聪笑笑,说道:
“活的自然是活的,但应该还没通灵,大概是因为这座自由民聚集地建立时间太短的缘故,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
“也不排除有高人能暂时为它们赋灵的可能。”
“你是说……南宫家人?”星流云问道。
萧聪点点头,
“只靠南宫家人还不行,必须得有不灭鬼魂依附于上,南宫家人才有施法的可能,若是单靠赋灵仙音,就太麻烦了。”
星流云眉头兀地一皱,
“那不成邪术了吗?”
萧聪莞尔一笑,欧阳寻故作高深地说道:
“邪术?正法?这两者可不是能如此简单就能定义的,关键还是得看什么人使,就像现在,虽然那些不灭鬼魂入不了轮回享受不了人间盛果,但万一他们是出于保护亲人而自愿的呢?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所以说,如何定义正法邪术,还是得看什么人用,怎么用。”
星流云指着欧阳寻,问萧聪道:
“他是在给我上课吗?”
萧聪看着星流云那一副典型的痞子样儿,感觉有点好笑,心里面竟也微微萌生出想要挑事儿的冲动,
“应该……是吧……”
星流云转脸面向欧阳寻,撅着嘴,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半晌,星流云竖起大拇哥,对欧阳寻道:
“你说的对。”
萧聪:“……”
欧阳寻:“……”
星流云清清嗓子,一本正色道:
“小聪,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修建防御法阵嘛,有什么需要哥们帮忙的吗?提前说,大家也好有个充足的准备。”
萧聪低头,稍作沉吟,
“这个还不好说,最好是先对这里的状况足够熟悉,争取因地制宜,将这里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才好。”
“小聪,给你出个主意,你愿不愿意听?”欧阳寻神秘兮兮地问道。
萧聪抬头,莞尔一笑,
“有什么话直接说,跟我还卖关子。”
欧阳寻嘻嘻一笑,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靠谱的主意,我只是觉得,如果把你的神秘古经跟南宫家的音律秘法结合起来,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萧聪眼睛忽地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神秘古经本来就有帮助生灵抵抗荒邪的神奇妙用,再加上南宫家多年揣摩出来的音律秘法,那绝对是珠联璧合无与伦比啊!”
星流云斜睨着欧阳寻,右手磨砂着下巴,一副阴晴不定之色,少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欧阳寻趁热打铁接着道:
“把神秘古经交给南宫家人学,见效太慢,不如直接将两者用法阵结合,这样一来,不但立竿见影,威力肯定也比以南宫家人施展来的大。”
萧聪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不仅如此,无形中还能影响自由民聚集地中生灵的心性以不至于堕落,以及干扰入侵的欲囚减少损失,欧阳寻,还真有你的!”
欧阳寻讪笑,
“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是刚才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想到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星流云冷笑,
“得,又装上了。”
欧阳寻对星流云阴阳怪气的嘲讽充耳不闻,眉头微皱道:
“不过牵扯到精神和灵魂的阵法,怕是不太容易吧。”
“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萧聪直眉轻挑,问道。
欧阳寻陪笑几声,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
萧聪幽幽一叹,
“唉,确实不太容易……”
紧接着却话锋一转,
“不过,那也得看情况,若是有足够珍贵的天材地宝,这活儿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我想,大荒蕴藏丰富,而这些自由民在此又已经盘踞这么多年,家底儿一定很厚吧。”
星流云和欧阳寻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萧聪笑了起来。
“砰!”
不知是谁的房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外面的走廊里穿来急促的脚步声,在三人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这个房间的房门也被用力推将开来,一道瘦小的身影掠进房间。
萧聪定睛一看,竟然是鸿翔,可这家伙刚刚不还睡得贼香的嘛,因而笑问道:
“你小子抽什么风?梦游了?”
鸿翔摇头,神色凝重,
“哥哥,我感觉有东西混进城寨来了。”
“嗯?”萧聪直眉轻挑,直接静心敛神以作探查。
欧阳寻和星流云对视一眼,而后同时转过头来,星流云问道:
“有多少?”
鸿翔摇头,
“不清楚,但是行踪很隐秘,估计不是寻常生灵。”
星流云面色微怔,突然有所启发,煞有介事问道:
“难道是之前南宫傲口中的那头渡魂星君?”
欧阳寻摇摇头,
“应该不是,萧家先祖不会做那么拖泥带水的事儿,鸿翔所言,可能是另一头渡魂星君,或者说是别的跟渡魂星君有同样特质的生灵。”
“反正不管怎么样,得赶紧让那几位前辈知道。”星流云斩钉截铁地说。
欧阳寻犹豫不决,
“可是……这事儿应该不确定吧,要不然鸿翔就不会来找小聪了。”
星流云疾言浅叱,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就算虚惊一场,也比措手不及强,不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吗!咱们三个里面就你速度最快,你赶紧去,把消息说给几位前辈听!”
欧阳寻点点头,
“好。”
说着下床,祭起秘法,疾驰而去。
因为不知道四位蒙长的寝居之处,所以欧阳寻只能往城寨中心那座木阁跑,他觉得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蒙师陈茂才行动不便,就算睡觉,肯定也在那附近,只要能找到陈茂才,消息自然就能尽快传到四位蒙长的耳朵里。
城寨中心的木阁现在依旧灯火通明,欧阳寻在外面就察觉到了蒙师陈茂才的气息,于是心中一喜,顾不得敲门禀报,直接贸然闯入,理所当然地被陈茂才的守卫当场拿下。
因为动静太大,浅睡中的老人被惊醒,此时的他正躺在白天那张椅子上,幽幽问道:
“外面出什么事了?”
身旁侍者回答,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是守卫抓住了什么鬼祟之人。”
“鬼祟之人?”陈茂才呵呵笑了几声,在侍者的帮助下坐起身来,“老夫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还从没遇见这般事情,估计是有什么误会,让他们把人带进来,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侍者抬头,正好看见四名体格健壮身着兽皮护具的粗犷男子压着铁塔一般的欧阳寻走进堂来,因道:
“他们来了。”
“哦?”
陈茂才往前探了探身子,以便看清来人形貌,却听见欧阳寻大喊道:
“前辈,大事不好了,鸿翔说有不明生灵混进了城寨,行踪诡秘,今晚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陈茂才摆着手示意守卫将欧阳寻放开,缓缓道:
“去把消息告诉四位蒙长,不用商议,直接部署各处防御,准备迎敌。”
而后右手微微一抬,对欧阳寻道:
“欧阳家的小友是吧,来,请坐。”
欧阳寻摆摆手,
“不了前辈,小聪还在探查那不明生灵的行踪,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我得回去帮他。”
陈茂才点点头,
“也好,小友路上小心。”
欧阳寻抱拳作揖,
“前辈也要万分小心。”
言讫,转身离去。
因为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所以在刚才三人交谈时并没有点灯,直到这时候星流云才将屋里的蜡烛点燃,淡黄色的烛光里,萧聪闭目敛神,一张俊脸显得自然恬静。
星流云问鸿翔道:
“你是如何察觉到了那家伙的存在?”
鸿翔抿着嘴唇,面色十分沉重,少顷,缓缓道:
“不是我主动察觉到了他,而是他无意中把我吵醒了,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对我来是很是敏感。”
星流云的眉头皱得又紧了几分,
“然后呢?你就过来了?就没有再确认一下?”
鸿翔叹了口气,忍不住白了星流云一眼,
“你觉得那样符合我的行事风格吗?我当然是再三探查之后才敢来告诉哥哥的。”
“可你刚才说你也不太确定啊。”
“我再三探查就能确定了吗?等我确定了,黄花菜都凉了,这种事情,不管确不确定,不都得跟哥哥说一声吗?蠢货!”
星流云悻悻然扁扁嘴,
“对,说得有道理。”
“你还坐在这儿干吗,不赶紧去把幽女姐姐叫到这屋来,让她自己一人在那儿,你不担心吗?”鸿翔没好气道。
星流云闻言惊座而起,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他仙人的!”
说着,急急往外走。
鸿翔在后面一声冷笑,
“这亲生弟弟,怎么当的!”
欧阳寻快去快回,幽女也被星流云叫到萧聪这屋里,萧家将等人则是将此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聪睁开眼睛,脸上似乎少了点神采,众人纷纷上前询问,
“怎么样,找到它了吗?”
萧聪摇摇头,沉声回道:
“没有,这家伙确实不一般,气息和精神波动几乎没有,而移动速度又特别快,我追查了这么久,竟然没能确定它的准确方位,这下难办了。”
“如果知道了他的目的,这便都不是问题。”星流云道。
欧阳寻深以为然,点点头,
“星流云说得没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我们今天刚到,他就混了进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
说着,将目光转向萧聪。
鸿翔兀自一声冷笑,
“意外?哪有这么巧!”
萧聪右手抚摸着鼻梁,稍作思忖,忽然问道:
“你们是不是已经把消息告诉几位前辈了?”
几人点头,欧阳寻说道:
“我这是刚回来。”
“那你再跑一趟,告诉前辈,先按兵不动,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鸿翔笑道:
“这个不用哥哥提醒,几位前辈肯定跟哥哥想到一块去了,不然,现在外面早就剑拔弩张严阵以待了,但你们听,哪有什么动静。”
萧聪低头一想,觉得不放心,因而道:
“还是去说一声吧,保险些。”
“嗯嗯。”
欧阳寻点点头,决定再跑一趟。
这时却忽然听见鸿翔道:
“等等?”
众人纷纷侧目,见鸿翔正微微皱着眉头,稍迟片刻,忧心忡忡道: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萧聪微微摇头,
“未必。”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叩门声响起,萧聪冲鸿翔使了个眼色,道:
“让萧家将把人放进来,别出什么误会。”
鸿翔不做它想,径直往门外走去,探出个脑袋对着萧家将说了几句话后又走了回来。
果不其然,叩门者是陈茂才派来传话的自由民,而且看其衣着气度,想来在这个地方的地位还不低。
来人不紧不慢地走进门来,对着萧聪躬身作揖一拜,道:
“末将荆元礼,拜见尊上。”
萧聪想着“既然姓荆,想来是荆启贤的后人“,仔细看,面前之人眉宇之间与荆启贤确有几分相似之处,因笑道:
“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荆元礼未有起身,恭敬回答 ,
“受蒙师之命,前来保护尊上,蒙师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请君入瓮关门放狗,所以还望尊上稍安勿躁,切莫打草惊蛇。”
萧聪忍不住勾勾嘴角,却没有笑出声来,这荆元礼不过揽月境修为,虽然比在座的所有人修为都要高,但若说保护,实在是太夸大其词了些,不是萧聪心高气傲,他们这些人之前可是联手杀过通天境伪仙呐,就这等实力,难道还需要他一个揽月境修士的保护?
“确定是敌袭了?”萧聪清清嗓子,问道。
荆元礼点点头,
“城寨中的所有力量都已调动完毕,以这等阵仗应对,想必蒙师对此也分外忌惮。”
顿了顿,补充道:
“也有可能是为了尽可能保护尊上的周全才如此不遗余力,不管怎样,今晚过后,这个地方又能肃静一段时间了。”
“鸿翔,给将军看座,站着干嘛,怪累的。”
鸿翔闻言,赶紧从别处搬来一张圆凳,放在荆元礼旁边,说了句:
“将军请坐。”
荆元礼显得有些局促,刚想说话,却听见萧聪笑道:
“我有些问题想跟将军了解一下,将军先坐下吧,咱们好好聊聊。”
荆元礼这才道了一声谢,勉为其难地坐下来,却依旧显得无所适从。
“听将军刚才所言,您对这种事情颇有了解啊。”
荆元礼扯了扯嘴角,带着几分苦涩,
“不敢说颇有了解,只是终究已经经历过几次,堕落者想要将欲囚集结起来也不容易,他们每发动一次袭击,都需要准一段时间。”
萧聪直眉轻挑,接着问道:
“那将军可知道混进城寨中那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荆元礼闻言一片茫然,摇头道:
“混进城寨里的家伙……这个,末将不知。”
萧聪习惯性地跟欧阳寻对了个眼神,皱眉道:
“看来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啊。”
欧阳寻点点头,道:
“对方可能要改变策略,我们想要应变自如,肯定有点难,不过,绝对不能照着以前的套路来了。”
荆元礼闻言赶忙道:
“这个尊上倒是不必担心,这样的应对方式,我们也是头一回,想来蒙师早已了然,心中自有打算。”
此言一出,萧聪心里面对荆元礼的印象直线下滑,人都说喜怒不形于色,哀怨莫让人知,他这一句话,不光是心里的真实想法,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秃噜出来了,心胸狭窄且无城府,这辈子肯定难成大事。
心里面虽然有点鄙夷,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得若无其事,萧聪和欧阳寻都看出荆元礼到这儿只是想保护他们的周全,不想让自己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他的任务,只要萧聪他们今夜没事儿,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看似明哲保身,其实是目光短浅的不智之举,这样的“懒人”不值得共事,所以接下来所做的计划,两人直接将荆元礼排除在外了。
萧聪斟酌半晌,深吸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道:
“要不,一起去前辈那儿走一趟?”
欧阳寻点点头,
“最好是这样。”
萧聪站起身来,笑笑,
“那就走一趟吧,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也能搭把手。”
荆元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于是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面红耳赤道:
“尊上……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这里,我们已经在这附近布置下了很多高手,定能保证您的安全,所以说,您没必要再去找蒙师……”
萧聪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
“将军好好看看我们这些人,跟你带来的那些高手相比,实力孰高孰低?”
荆元礼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
“自然是尊上这边实力高一些,但这不是实力高低的事情,尊上即为尊上,就没有亲自动手的道理,末将职责所在,还望尊上……”
“怎么,你要拦我吗?”萧聪冷笑,目光微寒。
荆元礼赶紧后退一步,
“末将不敢,只是……”
萧聪拂袖而去,星流云叹了口气,拍拍荆元礼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大叔,多动点脑子吧,没坏处。”
说完,跟着一起离去。
萧聪贵为伏魔者,荆元礼自然没有胆子强行阻拦,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萧家将们拥簇着萧聪等人出了大门,而后低头重重一叹,加紧几步赶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星流云点化的缘故,荆元礼学聪明了,他紧紧跟着萧聪等人,一直到城寨中心的木阁,始终没有现身出来,虽然萧聪始终知道荆元礼在跟着。
大厅中,只有蒙师陈茂才坐在堂上,老人右手托着一直釉色瓷碗,左手手指轻轻磨砂这碗璧,怔怔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聪走进门来,躬身作揖一拜,
“萧聪拜见前辈。”
沉思中的陈茂才被惊醒,往前抻抻脖子,看清了来人模样,才说道:
“小友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啊。”
荆元礼适时走进门来,跪伏在地,
“末将该死,望蒙师责罚。”
陈茂才仅是淡淡地看了荆元礼一眼,而后缓缓摆手,
“你下去吧,把你的人集结到这边来,别出什么漏子。”
“谢蒙师。”
荆元礼再做一拜,方才起身离去。
“小友请坐。”陈茂才微微抬手道。
萧聪不做赘言,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开门见山道:
“那混进城寨的不明生灵,前辈这儿可有眉目了?”
但见陈茂才微微点头,这倒是让萧聪感觉有点出乎意外,
“他什么来头?”
“算是……一个老朋友吧,”陈茂才苦笑道。
“难道是当年差点潜入南宫家的那头渡魂星君?”鸿翔不由得失声叫道。
陈茂才缓缓摇头,
“那头渡魂星君早已陨落多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完美隐匿行踪的本领,又不是只有渡魂星君才有,不瞒小友,这一次确实是有点麻烦。”
萧聪微微一笑,
“前辈不妨与我等讲讲,我等虽不才,但说不定也能给前辈分分忧。”
“小友既然有兴趣,老朽也乐得为之一叙,”陈茂才笑着道:“这一路走来,小友肯定也已经发现了,许多在外界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甚至不可考证的种族,在大荒依旧能寻到踪迹,但现实远比此夸张得多,某些不曾在玄真东界现身的强大种族,在这里依旧有血脉延续,甚至是一些传说中的种族,在这里也算不上是顶尖的存在,小友之前所说的渡魂星君,游走于死生阴阳之间,靠身上的死气掩盖一切生命体征,所以不容易被发现,但今天晚上来的这位不速之客,却是通过空间缝隙来隐藏自身存在的,他可以让肉身隐匿在空间缝隙里,而气息和精神波动贴附在空间界壁之上,这绝对是比隐身更高明的手段,若不是您身边这位小友天赋异禀发现及时,今晚我们肯定要遭大难喽。”
萧聪闻言,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捻,皱着眉头喃喃道:
“如此说来,确实有些难办……”
陈茂才呵呵一笑,
“小友不必担心,既然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便自然有对付他的手段,虽然笨拙了些,但总归不算是无从下手。”
萧聪一听来了兴趣,
“哦?是何手段,可否说与晚辈听听,若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当也尽一份绵薄之力。”
鸿翔眼珠子转了三转,恍然大悟道:
“是不是短暂修复这处空间的空间缝隙?这样一来,那家伙就无所遁形了?”
陈茂才捋着银色胡须轻轻点头,声音不无赞赏,
“小友果真聪明,一语中的,不过,还不准确。”
“嗯?”鸿翔挑挑眉毛,以示不解。
陈茂才抿抿嘴唇,声音略显低沉,
“修复空间缝隙,我们这里自然没有人具有这般大的本事,我们能做的,只是将空间缝隙填满,从而知道那那畜生藏匿之处而已,”
说着,好似受不了心里的压抑般怅然一叹,接着道:
“当年为了对付他,萧恩铭前辈曾在当时他所在的那处自由民聚集地修建了一座法阵,那座法阵覆盖了整个自由民聚集地,直到现在还在运转,但可惜的是,在萧恩铭前辈有生之年,自由民没能开辟出下一处自由民聚集地来,于是就又给了那畜生可乘之机,新的自由民聚集地每一次遭遇他的袭击都损失惨重,后来几位有识者联手穷尽一生之力,耗费无数心血才想出了现在的法子,只可惜,依旧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招。”
话听到这儿,萧聪心里对陈茂才所说的这个方法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通过繁琐复杂的手段祭炼生魂,从而使其同样具有游走于空间缝隙的能力,这个过程有多么痛苦和恐怖,可想而知。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问道:
“前辈,那座布置着法阵的自由民聚集地,离这儿远吗?晚辈想去观摩一下,回头给每一个没有法阵的自由民聚集地都修建一座。”
陈茂才摇头苦笑,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小友同样是有重命在身的人,还是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切莫耽搁了大事。”
萧聪微微一笑,
“晚辈时间没那么赶,搁上十天半月的,不打紧。”
欧阳寻微微摇头,沉沉道:
“修建法阵,治标不治本,多年之后若是再有新的自由民聚集地建成,照样还是要受那畜生的屠戮,依我看,不如抓住这次机会直接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萧聪直眉轻挑,问道:“怎么,你有好办法了?”
欧阳寻扁扁嘴,一脸衰相,
“你高看我了,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办法,办法总会有的,咱们得商量嘛。”
鸿翔进言道:
“我觉得,咱们不能说只有这一次机会,那家伙八成就是冲着哥哥来的,因为之前的萧家人修建的法阵对他构成了威胁,他害怕历史会在哥哥这个萧家人身上重演,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干掉哥哥,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所以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这样才不会浪费今天这个大好时机。”
星流云深以为然,点头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同意鸿翔的看法,而且这家伙必须得被干掉,不然留着他对我们来说肯定是个祸害,稍不留神,就得中招!”
欧阳寻摇摇头道:
“你们忽略了一点,今晚这次偷袭之后,倘若受伤,鬼知道他什么才会来第二次,我们可跟他耗不起,而若是离开这里没有了自由民的帮助,以我们这些人,肯定对付不了它!而且还有一点,我们不知道它有没有子嗣。”
萧聪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
“前辈,那畜生既然是一头堕落者,想必你们之前跟他也有过一些比较近的接触,还有关于他的重要信息吗?”
陈茂才定定地看着满脸诚挚的萧聪,半晌,将手杖搁在一边,启齿道:
“看来小友是真心想要帮自由民铲除这等大患,老朽替所有自由民在此……”
老人两根枯木般的胳膊承在椅子上,显得分外吃力,身旁侍者赶紧伸手搀扶,萧聪也跟着赶紧站了起来。
在侍者的帮助下,陈茂才这一礼终究还是拜了下去,萧聪无奈,
“前辈这是何必。”
陈茂才在萧聪有所行动前直起身来,郑重道:
“虽然小友也是个萧家人,但这一礼还是要有的,小友不顾生命危险相助于自由民,不管能不能斩草除根,都是自由民的福祚,自由民敬我为尊师,这一礼,就由我代他们行了,若日后事成,再由自由民们来感谢小友,还望小友莫要推辞。”
萧聪小脸微苦,半晌,莞尔一笑,
“嗨,前辈你这么说,要是杀不了那畜生,我都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
“小友心里千万不要有压力,只要有萧家人参与进来,相信就算不能杀死它,也能重伤它,自由民与那畜生之间,早就已经不能用血海深仇来形容,没有缓和的余地,也不怕他报复,所以只要能换几天安宁日子,自由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星流云面色狠厉,咬牙切齿道:
“不行,这一次必须得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