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郡主的到来,让大堂外围观的人又多了几个,直至退堂都还未离去。
怕挡道,张松明只能拉着夙沐来到一旁,“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回来了,还傍上了个大人物呢!我娘说那人的马车连车轱辘都是带金的!你们家可能要走大运了!”
“我妹妹回来了?当真?你说的可是真的?”夙沐抬手擦了一把脸,跟不会用脸,第一次笑一样,笑容及其难看。
配上他那张疲惫不堪的面容,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张松明捶了捶他肩膀:“振作点!这是真的,这个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我可不会骗你。”
夙沐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兴奋地抓住张松明的手臂:“那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受苦?”
张松明挠了挠后脑勺:“沐子哥,你别激动,我其实还没看到夙笙妹妹,我也是听我娘回来说的。”
夙沐也知道张家婶子不喜欢松子跟他们家有来往,对此并没有太意外。
他冷静下来,差点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没事就好。”
“唉。”张松明叹了口气,定定地望着他,皱眉道:“你奶是真的心狠,当年就是她瞒着你们把夙笙妹妹卖了的,要不是我娘亲耳听到的,我都不敢相信,你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这样啊?这心也忒狠了点!”
妹妹是被阿奶卖的,听到这话,夙沐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妹妹不是被人进村拐的?爷奶骗了他们!
夙沐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靠拢,眼底隐着森寒。
“你妹妹其实看上去挺好的!我娘说她过得比你们可能还要好些。”张松明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安抚。
他娘原话有点难听,他就不直说了,反正意思也差不多。
见夙沐眼神有所缓和,他清了清嗓子:“我娘说你妹妹昨天骑着马回来的,还拿着两把剑追着你爷奶的腚砍,吓得你爷奶立马就跟你大哥他们分了家,这会儿搬到山脚下那几间破屋了。”
这次张松明没敢再喘气,一口气连着说道:“不过你妹妹她们也没吃亏,她让好多人去搬家,你爷奶还有大伯他们的东西,差点就被搬空了。”
夙沐越听越觉得像在做梦。
他扬手使劲打了一巴掌自己的脸。
是痛的!这不是梦!
他登时又惊又喜:“真的分家了,里正同意了?分家议书可有?大伯他们真的会任由东西被搬走?他们没闹?”
“你爷奶被追着砍,敢不分家吗?里正来的时候也劝不要分家,我娘还说你妹妹扯着嗓子哭着不让分家,说是怕影响她和你大哥的名声,但你爷奶那脾气你也知道,当即扯着里正说要分家。”
在家的时候,张松明只能听着她娘跟他胡咧咧,听得他目瞪口呆的。
这回终于轮到他看着沐子哥露出这傻样了。
张松明卖关子地道:“你知道为什么夙笙妹妹搬空东西,你大伯爷奶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吗?”
夙沐冷瞥过来一眼,张松明缩了缩脖子:“你爷奶想给你大哥下砒霜被你妹妹当场抓到了,别急,你大哥没事,反正因为这事,你妹妹说不给搬东西,就要报官。听说东西被搬完之后,你爷还气倒了呢。”
听完过程,夙沐有一种吐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他们一家倒霉得不行,大哥莫名摔落下山,意志消沉,二哥睁大眼睛出门都能踩空摔倒,而他每每想对爷奶大伯他们搞点小动作也总是会被反噬。
小五还好,看着没多倒霉,就是吃饭老吃到石头,只能小心翼翼地吃。
前面分家没成功,他也拿刀威胁过,只是结果并没有多理想,还差点误砍到小五。
也就二哥大晚上偷偷去敲坏茅房的板子,能让阿奶晚上如厕时吃下瘪。
分了家,妹妹也回来了,身为龙凤胎哥哥,夙沐内心狂喜:“我现在就……”
话说到一半,他表情有些难看,“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县尉等会儿会去钱员外家找证据,对方允许了他随同查案。
“松子,你听我说,我答应了小五,不管今天晌午前有没有找到活干,我都会回家,可现在舅舅这边我暂时走不开……”
夙沐犹豫了一下,又道:“不管舅舅有没有被放出来,今天我都会回去的,但可能得晚一点。”
“你是想让我去给你报个平安?那你舅舅这事呢,我要不要也告诉你哥他们一声?”
张松明看了眼身后的街道:“快到吃饭时间了,我爹这会儿估摸着也拉够人了。”
本来今天夙沐还想早点搭张叔家牛车回去的,不然他也不会天还没亮就去钱员外接他舅舅。
“你这样……”
夙沐在张松明耳边低语了一番。
张松明有点脸红,“前面这些可以,后面这句你自己回去再跟夙笙妹妹说不成吗?”
“叫你去就去,我又不是跟你说的。”夙沐耳朵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语气却又透着理直气壮。
“铭儿,你别怕,不疼,不疼哈,爹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家仆抬着钱铭生出来,旁边跟着着急忙慌的钱员外。
与此同时,县尉也带着几个衙役从公堂走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将视线落到夙沐身上:“本官兹欲往钱员外宅,逐一问讯其家仆。我曾许你参与此案,故尔可愿随行?此事任凭你意。”
衙役跟在县尉后面,往外走去。
简单告别张松明后,夙沐也快步追赶上他们。
钱宅。
朱红色大门,大门两侧各摆一只石狮子,威武雄壮。
钱员外担心儿子,想说不追究了,但县尉一句话将他堵了回来:今兹之事,非独尔一人所当究。案之两途,一为尔等诬告陷害尔家先生,须受责罚;二为陆书白窃盗属实,依律论处。
没办法,钱员外只能求衙役帮忙去请大夫给钱铭生看伤,他则将家中所有仆人召至厅前。
县尉审问家仆时,夙沐也在旁边听。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被审问完,县尉不禁担忧起来。
这么多个人,怎么问完却是皆无所获?
王管家是最有嫌疑的,然而陆书白留宿那天,王管家被派去采办,整日都不在府邸,没有作案时间。
至于其他下人基本上也排除嫌疑了,这些人都没有进入过陆书白的房间,他们无法接触他的东西,也没有作案动机。
无奈之下,县尉只能去陆书白住过的那间房间探寻。
夙沐没有跟去,他和舅舅有怀疑的人了,但钱铭生没有醒,所以他想在人散去后,去后厨、仓库、马厩这些地方找人再打听一下钱铭生,看看能不能探出对方的作案动机。
遗憾的是,大半个宅子走遍,他也没能探听到有用的线索。
就在夙沐也觉得会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时候,两个丫鬟的闲谈却给了他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