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几个就蹲在那家女子养生会所的门口附近,张星宇把孟胜乐喊到“悍马”车里喋喋不休的说教着,我和李俊峰则像两个流浪汉似的倚在马路牙子旁边抽烟。
约莫十多分钟后,张星宇从车里下来,从兜里掏出两个洗碗用的那种清洁球递给李俊峰道:“看见那边的地下停车场没?去里面找一辆车牌位数667的奥迪q7塞进去。”
“呃?”李俊峰一脸的『迷』瞪。
“按我说的整,去吧!”张星宇像只偷着鸡吃的小狐狸似的,眉眼带笑的努嘴道:“如果时间允许,最后再给那辆q7的车门上划几道子,做出人为破坏的样子,尽可能不要被摄像头拍下来。”
“行!”李俊峰沉闷的点点脑袋。
等他走远以后,张星宇从兜里掏出两块“大大”泡泡糖,自己剥开包装纸含在嘴里一块,将剩下一块递给我坏笑着歪嘴说:“保持一颗童心,你的思维才能什么时候都年轻。”
“我怕我变成弱智。”我摆摆手拒绝,皱着眉头问他:“你到底啥意思?”
“让孟胜乐去挂郭长喜的妹妹,完事通过他妹妹给郭长喜去个电话,强迫万科还人呗。”张星宇“吧唧吧唧”咀嚼着泡泡糖道:“既然咱不想祸害无辜,那只能让其他人帮着当一把筹码,孟胜乐当回龟公呗。”
我没好气的出声:“你别扯淡,孟胜乐有对象。”
“有对象跟被人看上不矛盾吧?”张星宇伸了个懒腰道:“我打听的很清楚,郭长喜的这个妹妹叫郭佳佳,是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算是个胸大无脑的文青,一般追闺娘的手法不好使,所以肯定得使点套路,你放心,我也没打算让孟胜乐真跟她好,只不过借用两三个小时而已。”
我咳嗽两声道:“你悠着点整,别回头让我弟妹回去跟我拼命。”
“小问题。”张星宇笃定的吐了个泡泡,随即看向我问:“听说,你今天闹出来的点新闻?在市区干出来枪击案了,放心,我没什么证据,只是猜测而已,咱俩也只是朋友间的聊天,我正好有点破事想找人倾诉了。”
“你的耳朵挺长哈。”我『摸』了『摸』鼻头道:“刚发生的事情马上就打听的清清楚楚。。”
“网络是个好东西。”张星宇高深莫测的眨眼笑道:“对方是叫曹木生吧?”
我押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挺全乎,敢情我旁边还有你的眼线呗。”
“那可不。”张星宇伸了个懒腰道:“关于曹木生这个人,我跟你聊几句?”
对于他是否真在我身边有眼线的事儿,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我身边的除了亲人就是兄弟,他能知道,要么是通过点别的什么渠道,要么就是始终都在我附近,我笑了笑道:“聊呗,说点我感兴趣的。”
“你信不信,仇恨能让一个人变得判若两人?本来是个蠢货,后来变得聪明伶俐,本来是个窝囊废,变成人挡杀人的悍匪,信不信?”张星宇吐掉嘴里的泡泡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自己点上一支笑问。
我迟疑一下后低声道:“我。。我有点相信。”
张星宇吐了口烟圈笑问:“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比这个宇宙还难揣测,我如果告诉你,其实十三岁之前,我就是个又笨又蠢,而且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可怜虫你信吗?”
“啊?”我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十三岁之前,我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的叔叔阿姨告诉我,我爸妈不是不爱我,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痛才被迫将我送到这里,我天真的相信了,其实我是我妈被强j的产物,她怕带着我这个累赘没法嫁人,才给我扔了!”张星宇嘬着烟嘴,『露』出一抹特别复杂的笑容道:“不过,他们是这么教我的,我也一直都这么认为,直到我十四岁的时候,崇市一个厉害的大人物去到我们孤儿院。”
我蠕动嘴唇问:“嗯,然后呢?”
“那个人姓谢,他温文尔雅,而且还特么和善,对每个像我一样的孤儿都无比的温柔,不光给了我一套我梦寐以求的《十万个为什么》,还说要接我去市里上中学,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就他妈好像过年一样,我在想,天神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张星宇昂着脑袋,眼中很突兀的出现泪光:“真的,我当时就认为他是天神,下凡来帮助我的。”
“他是谢谦吗?”我问了句很白痴的问题。
张星宇将抽到一半的烟蒂一脚踩灭,懂兜里又丢出一包冰糖,含在嘴里几颗,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一般,龇牙笑道:“后来我跟着他走了,带着所有孤儿院孩子羡慕的目光走了,到市里去读初中,去享受他们都不曾享受过的温柔和亲情。”
看着他嘴角洋溢的笑容,我舒口气问:“那段日子,你一定特别幸福吧。”
“幸福,幸福到以为自己重新收获了家的温馨。”张星宇眼中闪泪的苦笑:“我甚至都跪在菩萨的面前祈求,能不能让我的谢爸爸,永远都健康长寿,永远都无虑无忧,直到那时候,我都是一个笨到极致的傻孩子。”
看到他的瞳孔开始莫名睁大,我吸了吸鼻子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才发现,谢爸爸除了我以外,其实还养了八九个像我这样的孤儿,而且对每个人都特别的好。”张星宇转动两下脖颈,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笑道:“你不是孤儿,肯定理解不到,好不容易被人宠爱,但是却发现自己的爱其实是被人分享的那种感觉。”
我实事求是的点点脑袋:“嗯,我虽然就个爸,但是他一直对我特别好。”
张星宇咧开嘴角笑道:“读完中学,我按部就班的考上高中,一切都像是顺着某些剧本进行,直到高二的一年暑假,谢爸爸说带我出去夏令营,真的,我特别开心,我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笑的哈喇子都出来了,甚至忘记了,他除了我以外,还有好几个儿女的事情。”
“然后呢?”我长吁一口气。
“然后,那年夏天,我和另外几个孩子一块上个一辆通往南郊牛头山的客车,车上除了我以外,就是谢爸爸的其他儿女,一路上我们欢声笑语,中途的时候,谢爸爸突然告诉我,那几个孩子责备他,原因是他们认为,谢爸爸对我比他们好。”张星宇龇牙笑了,笑的像一尊傀儡似的面无表情:“你知道吗?我当时觉得我的唯一就是谢爸爸,谁要是想剥夺他对我的好,那就是仇人,我们几个男男女女来到牛头山,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动脑子。”
没等我吱声,张星宇语气森冷的说:“动脑子去琢磨怎么杀他们!”
我『舔』了『舔』嘴皮,心底的复杂情绪难以用言语去表达。
“我记得很清楚,我杀的第一个男孩跟我差不多大,胖乎乎的,当时他在洗澡,我把吹风机开到最大,想电死他,结果电流没有按照我想的那样的,通过导电弄死他,然后我用吹风机的线勒死了他!”张星宇鼓着眼睛道:“他死的时候,喉结一鼓一鼓的,特别可怜,我很害怕,但同时我更害怕,谢爸爸不爱我。”
“你那时候心理已经开始变态了。”我打了个冷颤,朝着他道:“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善恶。”
“嗯。”张星宇很直接的点点脑袋,搓了搓自己眼角轻笑:“后来,我的手法纯熟了,一步一步开始猎杀其他孩子,直至我杀到最后一个孩子,她是个女孩,哭着求我放过她,还告诉我,谢爸爸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说过我责怪谢爸爸对她好,云云种种,你相信吗?我当时心里没有一丝怀疑,我认为她在说谎,仍旧残忍的动手了。”
我“咕噜”狂咽一口唾沫,再次往旁边退了几步,朝着他干笑:“站在你旁边,我有点冷。”
“本来事情已经结束了。”张星宇伸了个懒腰道:“那次夏令营,谢爸爸还是林业局的一个头头,后来以山上失火为由点燃了整个牛头山,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救援队赶来,谢爸爸抱着我,哭的有多伤心欲绝。”
我打了哆嗦低语:“鳄鱼的眼泪。”
“是!就是鳄鱼的眼泪。”张星宇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很久之后,我发现谢爸爸好像在拿我当工具,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谢爸爸让我看了一段录像,录像里全是我如何弄死那些跟我一样可怜虫的画面,也就是说,当时我干那些坏事,谢爸爸全程都在观看,像个陌生人似的浏览,他拿我当成了自己的调剂品,呵呵。。”
“卧槽,这『逼』属实心理变态。”我诧异的长大嘴巴。
“他不变态,他只是拿我们当成最劣质的玩物罢了,所以我恨,深入骨髓的恨,但是同样又感激,因为他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亲情。”张星宇使劲呼吸了几口,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细汗道:“我身体严重缺糖,所以嘴巴总不闲,导致身体越来越胖,大概就是从那次夏令营落下的病根。”
看着他那张圆圆乎乎的大脸盘子,我诚心实意的开口:“我有点想抱抱你,真的。”
“没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张星宇挺无所谓的龇了下牙豁子轻笑:“跟你扯这些就是告诉你,仇恨可以改变一个人,可以让一个鼻涕虫变得所向披靡,也可以让一个败家子变成恶魔。”
我递给他一支烟问:“你是想说曹木生的事情么?”
张星宇抿嘴冷笑:“曹木生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肇事司机是孙马克手下的某个马仔,喝多了,惹出来的麻烦,而他姐姐『自杀』,归根结底的原因是被姜林抛弃,姜林为什么会抛弃她,可能是不爱了,可能因为别的,但是这些在曹木生看来,都是因为你!”
我费解的呢喃:“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星宇侧脖反问我:“如果你不招惹姜林,姜林不会跟他姐分手,他姐不会『自杀』,哪怕他爸的意外也不会发生,我们认为完全是意外,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你自编自导的,你说他能不恨你吗?”
“我。。”我一时间有些语顿。
“多想想自己的不足吧,整场事件确实是偶然,但你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张星宇拍了拍我后背,猛地提高嗓门道:“好了,这事回头再聊,目标人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