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乔湛北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两个月,叶眠感觉仿佛有人抓住她整颗心脏,用力地拽,撕扯,企图把她的心摘了去。
既疼得撕心裂肺,又极度不甘心。
她爱他那么多年,爱到入骨,他是她的人生伴侣,是她的亲人,他们的女儿还没满两周岁,他怎么可以死?
叶眠的手紧紧抓着被子,贝齿紧紧咬紧,刚闭上眼,泪水汩汩流下,沿着下颌流下,有的灌进脖子里,冰冰凉凉。
她多想这只是一场噩梦,再睁开眼,他耐心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抚她:“乖,我没事,我不会死,我死了,你怎么办?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房间里静悄悄的,叶眠缓缓睁开双眼,属于乔湛北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眠眠,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你,我本来想躲着你,死后再回来,又怕那样,你更伤心,更不甘心……”
男人极力隐忍着莫大的悲伤,声音嘶哑。
听着他的话,叶眠心口犹如钝物重击,疼得喘不上气,不是噩梦,他没有安慰她,正跟她说着残忍的事实。
她也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一个高冷大总裁,为什么突然设置视频铃声了,还选了那样一首歌。
这么一想,她再度哽咽出声,双臂抱紧了他的身体,脸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孩子一般依赖着他,抽抽噎噎地说:“真的没得治了吗?我不要你死,肯定还有办法,乔湛北,你不能丢下我。”
话落,她愈发抱紧了他,鼻息间是他身上清洌高级的木质香调。
他的胸膛还有知觉,她趴在他的心口,沉甸甸的,他发慌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没那么慌,但也更痛,双倍的痛。
舍不得丢下她的痛,为她痛苦而痛。
乔湛北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情绪,“世界最先进的实验室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外科手术干预不了,就算截肢都晚了……眠眠,我知道你现在最不愿意我跟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但是,我只能……抱歉。”
无边无际的愧疚感,吞噬了他。
男人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不可抑制地从他内眼角流下,夜色帮他遮掩了他的脆弱。
她真的不想听“对不起”这三个字,她想要他活下去!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他也是想活下去的啊,他也舍不得丢下她,丢下爷爷奶奶,乔乔、暖暖,所有的亲人,以及乔氏……
他肯定是尽力了。
叶眠起身,摸黑去了卫生间,开了灯,打开水龙头,她趴在洗手台上,掬一捧冷水,扑向自己的脸,使自己冷静。
刚刚,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情绪崩溃失了控,忽略了他的感受。
当下,最难过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仅得承受生命开始倒计而无可奈何的崩溃,全身瘫痪的痛苦折磨,舍不得抛下爱人、亲人的无奈,还要心疼她与爷爷奶奶,孩子们就要失去他的痛苦。
他太难了。
叶眠全身无力,身体缓缓后退,贴在冰凉的白色瓷砖墙壁上,想着乔湛北此时所遭受的痛苦,她喉咙哽住,稍稍得到控制的情绪再度崩溃。
镜子里,女人满脸的水渍,五官因痛苦而凑紧在一起,她捂住嘴,后背沿着墙壁,缓缓滑下,蹲在墙根,失声痛哭起来。
她无法做到与他感同身受,但,只稍稍想想他的感受,她就觉得无比的心酸。
现在的他,得多绝望。
那么强势、自信的一个人,从小优秀到大,商界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大总裁,如今,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他今天还不到三十岁,就要面临英年早逝的悲惨结局,他连给爱人、孩子的承诺都兑现不了。
乔湛北……
叶眠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脑海里尽是他完好无损时,不可一世的自信模样。
她越想越痛,为他心痛。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乔湛北侧过头,看向静悄悄的亮着灯的卫生间,想着她那么伤心的模样,他有点后悔回来得早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地消失。
乔湛北,你算什么男人。
他在心里恨着自己。
房间里的灯光倏然亮起,他立刻闭上双眼,感觉她正朝着这边走来。
借着灯光,叶眠红肿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模样,越走越近,她看到了他脸上干涸的泪痕。
她鼻尖一酸,向上看,生生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叶眠暗暗深吸气,稳住情绪,她在床沿坐下,洁白的素手抚上他冷白俊帅的脸颊,他眼下的黑眼圈很重。
她弯下腰,唇轻轻吻上他的唇瓣,羽毛一般,轻轻抚过。
乔湛北心尖悸了下。
他睁开双眼,对上她眼含笑意的模样。
“乔哥,谢谢你,没一直躲着我。谢谢你,现在很了解我,为了我,你忍着自己的痛苦,回来面对我,跟我患难与共。”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笑着道。
话音刚落,滚烫的泪滴从眼尾坠落,她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
“你要是不回来,我会恨死你的,也会遗憾终身。”她颤声道,语气里透着撒娇。
刚刚还后悔回来的乔湛北,听她这么说,心里好受了很多,也更心疼她,这个时候还要照顾他的感受。
他咽了咽混沌的喉咙,嘴角扯起一个微笑,“叶眠,我没你说的这么伟大。”
他看向别处,又道:“一个月前,突然说去出差,就是病发了,那时,一条胳膊已经不能动了。故意瞒着你,支开你,跑去了国外。”
“得知就快死后,只想着瞒着你,推开你,后来,你要和乔乔飞去找我,我见纸包不住火了,才主动回来。”qqxδnew
乔湛北故意这么说,想让叶眠气他一点,别太心疼他。
谁知,她却说:“你要是真想推开我,大可以想方设法继续躲着我,乔哥,我们经历这么多,我了解你的。你刚发病时瞒着我,我也能理解,回来就好,让我陪着你。”
闻言,乔湛北语塞,喉结滚了滚。
“现在身体是怎样的感觉?会疼吗?还能坐起来吗?”她仔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双手握住他一只冰凉无知觉的手,关心道。
一个月前,他还是轮椅大佬的,现在,不仅高位瘫痪,还快死了。
此刻,她都还有种做噩梦的感觉。
但是,在他面前,她不能再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