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吉(李继曮之子,李茂贞之孙)从凤翔来京师朝见,苏逢吉认为他家世显赫、久镇边关,肯定富得流油,于是派人给他递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刺史的位置,但你要把你父祖的传家玉带送给我,意思意思。
李永吉回复说多谢相爷抬爱,但先王玉带乃是民间讹传,我真没有。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那……我帮你有。”
苏逢吉派人到街市上买来一条高仿山寨货,然后给李永吉捎话:玉带我自己买了一条,花了数千贯,你给报销一下。
客省使王筠,在后晋时奉石重贵的命令,出使南楚,等他回来的时候,江山易鼎,已经是后汉王朝了。苏逢吉知道规矩,外交活动总会伴随贸易活动,客省使除了掌握着朝廷的“外贸”业务,带着大量异国他乡的稀罕玩意儿,还会带着外国首脑赐给的丰厚赏赐。
于是,苏逢吉派人给王筠递话:把你带来的东西都给我,我可以让你当刺史。
王筠恋恋不舍,只拿出了一半的财产(以其橐囊之半献之)。面对打了五折的意思,苏逢吉感觉很没意思,于是收钱不办事,并没有让王筠当刺史。
有了钱,自然要挥霍享受。苏逢吉的生活水平是令人发指的,他说朝廷里的食堂太垃圾,工作餐简直就是喂牲口的,他拒绝下食堂,而是让自己的私人厨师每天往宫里送珍馐美味,单独开小灶,他的每顿饭都是《报菜名》。
清朝巨贪和珅,再怎么奢侈讲排场,上班的时候也是要吃食堂的。
就连他家办白事,那都是借机搜刮钱财的好机会。他的妻子武氏去世,他命百官及地方州县为他用最上等的绫绢做丧服。当然,送衣服只是一个名号,实际就是要现金,把绫绢折合成现金,各级官员把这笔钱送来就可以。
大权在握,苏逢吉给他的儿子们都安排了高官,这自然不在话下。他的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外地来京城,没有先来拜他的码头,而是先去见了他的儿子。苏逢吉勃然大怒,竟然将自己的这位哥哥乱棍打死。
他的继母去世,按照规矩,他应该去职丁母忧,但他为了不影响工作,依然坚持在工作岗位上,拒绝丁忧服丧。
而苏逢吉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将李崧满门抄斩。
后晋时期的宰相李崧,与冯道、和凝等被契丹裹挟北上,中途在镇州停留,正当他们准备离开镇州,深入契丹时,镇州兵变,耶律麻荅被驱逐,几人也因此留在了中原,并返回汴州,投奔后汉。
这几人都是政坛老前辈,后唐时候就已经做官,后晋时候已经做到了宰相之位,德高望重,这是“速成班”的刘知远河东嫡系们深为忌惮的。
刘知远入汴时,将冯道在汴州的别墅赠给了苏禹珪,而把李崧的汴州别墅赠给了苏逢吉。李崧在洛阳还有一套家院,苏逢吉派人一同霸占。
冯道和李崧等人回来后,被刘知远的河东嫡系们骂做“汉奸”,予以无情排斥,几位政坛老油条自知危机四伏,不敢有所怨望,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夹着尾巴做人,对任何人都无比谦卑恭顺。
河东嫡系们仍然对冯道、李崧等人保持了相当高的警惕和敌视,经常在刘知远面前打小报告,说这几人深得契丹人的器重,也都接受了契丹人的官职,早已被“辽化”,不可信任。
而李崧曾经竭力讨好石重贵,为此还与刘知远闹过不愉快。所以李崧更是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思来想去,李崧决定向当权者行贿,以求保命。造化弄人,李崧的自救行为不但没有挽救自己,反而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崧行贿的对象,就是这位只手遮天又贪婪好财的苏逢吉。李崧把他在汴州和洛阳的房产证献给苏逢吉。
此举实在欠妥。果不其然,苏逢吉当场就怒了。
“给我这个啥意思?显得——就好像我霸占了你家产似的。”
李崧的两京房产已经在苏逢吉的控制之下了,汴州房产是政策福利,是皇上赐的,洛阳房产是无理霸占。但无论财产来源是什么,总之是被苏逢吉事实占有。而且国家改朝换代,由后晋变成后汉了,您那房产证是盖的后晋的章。
苏逢吉认为李崧是故意恶心他,非常生气。
李崧本人则是更加惊惧不安,索性称病不出,谢绝一切宾客往来,老老实实当缩头乌龟。但是他的家人就无法体会他的苦心了,不知世道险恶。
李崧的弟弟李屿、李嶬与苏逢吉的子弟们在同一单位供职,同事们聚餐的时候,二人喝得有点儿多,就借着几分醉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家霸占了我们家的产业。”
这就是酒桌文化,在饭局上,很多平时不方便讲的话,都可以借着酒力说出来,如果对方不悦,就让酒精背锅,以此作为试探。
但李屿、李嶬的试探对自己绝无半点好处,他们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苏家孩子把这话转告给了苏逢吉,说李家人对他满怀怨恨。
苏逢吉便在心里种下了杀人的种子,“我有办法让他们闭上臭嘴!”
翰林学士陶毂揣测出了苏逢吉的意思,于是暗中帮助苏逢吉,搜罗李崧的黑材料,准备罗织罪名,陷害李崧。这位陶毂先前是受李崧的提拔才进入翰林院的,现在,无耻地陶毂恩将仇报。
苏逢吉他们很快就抓住了一个机会:
李屿有位仆人叫葛延遇,他的主要工作是李氏集团的采购员、业务员,帮李屿经营生意,而这份工作是吃回扣、揩油水的好差事,葛延遇没少中饱私囊,手底下不太干净。
俗话说,不聋不瞎,不配当家。水至清则无鱼。李屿发觉葛延遇当中间商赚差价之后,非常生气,不仅把他贪污的赃款全数追缴,还把他毒打一顿。葛延遇便怀恨在心,准备报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