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入洛3兴教门兵变】
姚彦温率领三千龙骧军急奔汴州,抵达汴州之后立刻倒戈,对李嗣源宣誓效忠,并说李存勖已经被元行钦迷惑,李存勖现在是众叛亲离,无人愿意为他卖命,洛阳已经唾手可得,请明公火速西进。
李嗣源大怒,叱责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们自己不忠于陛下,还竟敢说出这种荒谬、大逆不道的话?”当即夺了姚彦温的兵权,吞并了这支部队。
附近的王村寨,储存有数万石粮草。李存勖派骑兵前去视察,结果王村寨守将潘环立刻投奔了李嗣源。
李存勖前进到万胜镇,得到了李嗣源已经接管汴州的消息,而自己则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心情十分沮丧,他从洛阳出来的时候,随驾的军队有两万五千人,现在经过一番招抚,还剩下一万人左右,一半以上的人都偷偷溜走,投靠了李嗣源。
李存勖精神萎靡,情绪低落,登上一座高丘,颓然东望。随后置酒消愁,恰有附近农户献上野鸡,“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李存勖抬手点唤农夫到近前,问道:“此地唤作何名?”
农夫答曰:“愁台。”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李存勖身处愁台,举杯消愁愁更愁。心中感慨万千,不觉泪流满面。
“地名不好,不吉利。走。”
李存勖与随从继续向西,又走了一段路,在路边重新置酒。李存勖环顾诸将,目光停留在了元行钦身上,“卿等虽我南征北战多年,多少次死里逃生,我们无一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初,我打算与李嗣源讲和,你们不肯;几天前我又打算亲自渡河,与李嗣源当面消除误会,你们还是不肯。现如今,你们倒给我说说,我该怎么办?”
元行钦及一百多将领齐刷刷抽出佩刀,割断自己的一截头发,扔到地上,“只有这条命!我们誓死追随陛下!”
是呀,除了死,真没别的办法了。喝酒吧,吃饭吧,吃饱了好上路。
李存勖长叹一声,“大势已去!”
在回洛阳途中,途径汜水关东南的罂子谷时,道路狭窄,队伍拥挤,李存勖每当遇到手拿武器的士兵,都会柔声细语、体贴温柔地告诉他们:“刚刚接到皇太子的奏报,说又从蜀地运来五十万两金银!等咱一回到洛阳,就立刻发给你们。”
士兵们则冷冷一笑,说道:“陛下的赏赐来得太晚了!”
面对士兵们的顶撞和冷嘲热讽,李存勖却只能笑脸相赔,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回过脸来,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李存勖只能偷偷擦干眼泪,装出一副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样子,暗自庆幸士兵们只是抱怨发牢骚,没有哗变。
李存勖向管理仓库的宦官张容哥索取长袍、玉带等物品,以赏赐随从人员,张容哥无奈地表示早就发完了,啥都没了。随从卫士们立刻拔出佩刀,大骂道:“让皇上丢掉江山、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的,就是你们这帮阉割过的贱货!”说完就抡刀追砍。幸好有人阻拦,才使张容哥逃出一命。
张容哥忧心忡忡,绝望地对其他宦官说道:“皇后要钱不要命,是她的吝啬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而愤怒的军人却把怒火迁移到我们头上,我们随时都会被当做替罪羊,被碎尸万段的。我可不愿等到那天的降临。”随后投河自尽。
之前收到李嗣源邀请的王晏球、房知温也分别率领本部兵马来汴州会师,向李嗣源宣誓效忠。
李嗣源命石敬瑭率前锋挺进到汜水边,招抚有意归顺的散兵游勇。随后,李嗣源率主力部队向西进发,目标洛阳。
3月30日,文武百官与宦官联名上奏,说李继岌的主力部队即将班师,请陛下无论如何也要控制住汜水,拖延到主力部队回援。
李存勖于是亲自检阅骑兵部队,下令今晚午夜时分趁夜出发。
当晚,大军集结完毕,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就开赴汜水前线。突然,从马直指挥官郭从谦发动兵变,率领部队进攻兴教门(皇宫南面有三门,兴教门在最西侧)。
李存勖正在吃饭,得到消息后,立刻率领诸位亲王指挥禁卫骑兵反击,把郭从谦叛军赶出兴教门,暂时确保了皇宫大内的安全。李存勖急忙派人传唤城外的心腹朱守殷,命他进城护驾。
然而朱守殷不但不入城护驾,反而率领部队向北迁移。
郭从谦得以喘息之机,经过集结休整后,立刻对兴教门发动了新一轮更加犀利的攻势,纵火焚烧兴教门,并派敢死队翻墙进入内城。
刚刚断发明志、痛哭发誓的将领们,第一时间脱下铠甲,四散奔逃。
只有李存审之子李彦卿、何福进、王全斌等十几个人,坚持抵抗。
郭从谦叛军很快就攻克兴教门,向皇城内突进。
混战中,李存勖被一支流箭射中,被宦官善友扶下城门楼,拔出了箭头。
李存勖心急如焚,只觉得胸口憋闷、口干舌燥,此时的他只有最后一个愿望:我想喝口水。
与他恩爱的刘皇后只派宦官给他送来一碗酸奶,并不来见他最后一面。她连亲爹都能抽,还能真正在乎你的死活吗?
喊杀声从皇宫外渐渐转移到皇宫内,文武百官、禁军将士、宦官宫女……全都抱头鼠窜,四散逃命,宫里乱作一锅粥。
绛霄殿外的走廊上,李存勖——这个帝国天子、不亚其父的令朱温都忌惮三分的后唐开国君主,无助地坐在地上,半倚着漆红殿柱。身子底下的鲜血渐成血泊,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痛苦之色,眼神茫然木讷,颓然地盯着这碗酸奶。
在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腿脚略微不灵便的老宦官,颤巍巍地端着那碗酸奶,“陛下,喝一口吧。”
片刻之后,李存勖缓缓抬起头,望一眼漆黑的夜空,那是被熊熊烈焰照亮的苍穹。
“哎——”
一声叹息,带着无限的悔恨和绝望。
“陛下?陛下!陛下——”
李存勖,就这样孤独而凄惨地驾崩了。享年42岁。
我们绝大多数人是没有濒死体验的,很难体会那种感觉。一辈子荣华富贵、穿尽绫罗绸缎、吃尽山珍海味的李存勖,临死时只是想喝一口水,一口凉水,竟然成了一位皇帝的奢望。这与三国中袁术的境遇相差无几,一辈子骄奢淫逸的袁术,临死时也只是想喝一碗蜂蜜水,同样没有得到满足。
当我最初读《庄宗本纪》,读到兴教门兵变、庄宗驾崩的这段时,深受触动,赶紧喝了口肥宅快乐水压压惊。